血云翻涌，生灵涂炭。

战火纷飞，大乱将至。

昭临与北佟博弈多年，边城战役中昭临不敌，重要防线常昙失守，城门告破，北佟大军的铁骑碾过大街小巷，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气浸入五脏六腑，令人作呕。

“屠城”二字轻飘飘，万千性命惶去也。

两日后，城中已是寂静，断壁残垣下满地横尸，唯有风吹旗帜呼呼作响。

常昙城，郊外山脚。一名少年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哥！我哥是为了我才来的常昙，他这就走，他这就走！”

“你杀我！你杀我吧！”

少年面前，一名脸上横有狰狞刀疤的北佟士兵逆光而立，嗤笑两声，手起刀落。

扑通。一颗头颅咕噜咕噜滚至少年膝前。

“啊啊啊啊！！！”

少年的嘶吼声伴随着北佟士兵畅快的大笑尽数淹没在周遭。

他大声咒骂着：“你们……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血债血偿，常昙万千冤魂不会放过你们！”

闻言，刀疤士兵的视线缓缓落回少年身上，扯着嘴角啐了一口：“我管你死后变成冤魂还是野鬼，先去祈祷今后北佟军踏过的地方少流点血吧。”

长刀抬起，刀尖悬在男孩心口。男孩看着滴血的刀刃，刺眼极了，颤抖着咽下了一口唾沫。

“自己撞上来，给你个痛快。”

话音一落，男孩立即大吼一声朝着刀尖撞去，却意外撞了个空，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银光自眼前划过，冰凉的锐器破开了喉咙，血溅到了眼睛里，只能胡乱抬手朝脖颈抓去。

刀疤士兵痛快极了：“你倒是我这么些天杀的这么多人里性子最烈的一个，哈哈哈哈。”

士兵收起了刀，俯视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孩，视线被尸体旁的一抹金黄吸引了去。他走上前拾起那物，原是一枚护身符，半边都染了血，仅瞧清有一“梦”字。

不知怎的，护身符躺在他手心里总觉得刺得慌，他将正反面都打量一通，最后还是像甩污秽一般扔掉了。

他听到前方传来了兴奋的呼唤声。

“刀疤，别站着了！过来搭把手破个门！这院子里头躲了好多娘们！”

“唉！好嘞！”

刀疤走近，瞧见前头分明是一座神庙，四五个壮汉正在撞门，红木门已经开始松动，里头的人依旧在拼死抵抗。女人们挣扎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只觉如黄鹂悦耳，刀疤起了兴致，也撞了上去。

神庙年份久远，如此折腾再不能支撑，几人卯足了劲猛力冲撞，一声巨响，大门生生碎成了好几块。

门撞开的一瞬间，刀疤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吃痛，而其余人已经拎着刀冲了进去，神庙四处响起了惊叫声。

他用北佟语低声骂了两句，再看向周遭，又迫不及待舔了舔嘴角追了上去。

两三炷香过后，神庙内安静了，鲜血顺着台阶一路淌下来，一张张惨白的面容交叠着，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尸山血海，残暴至极。

刀疤正哼着小曲慢慢晃悠，瞧见哪里还有动静就拿刀刺哪里。走着走着，他又在一具少女尸体的手边看到了那枚金色护身符，心底一阵烦躁，提刀就砍。

没过多久，截然不同的惨叫声好像那夜空惊雷劈开了寂静，北佟士兵一个个都从神庙中逃了出来，连兵器都丢了，惊慌失措，好像见了鬼。

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叫唤的。

“鬼！鬼啊！神庙有鬼！！！”

从大门处可以观得神庙正殿，牌匾上写玉钦殿。殿中，一个士兵抓着另一个士兵，正用尖长又锋利的指甲在他脸上作画，皮肉翻开，露出鲜嫩的内里。

被抓着的那人被洞穿了胸口，脸成了一盘肉糜，已然咽气。

尖指甲士兵回过头看向大门处，他的嘴巴向上咧成了一个回旋镖般的形状横在脸上，皮肤煞白，口腔空洞，一双眼睛被金黄浸染，瞳孔成了细细的一条。

“啊。”

他歪了歪头，没瞧见人，将手中的尸体一丢，抬脚跳了出去。

人走后，地上那名死去的北佟士兵动了动手指，慢慢抬起头来。

短短两个时辰，惨叫声从一方小小神庙蔓延至整个常昙城，万名北佟军仓皇逃窜，那些东西简直无处不在，越来越多，如何各显神通都无济于事。

闹了许久，重归平静，北佟旗帜依旧飘扬，旗下之景却天翻地覆，唯有风声隐隐回荡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仇啊怨啊现世报，煞啊鬼啊莫哭嚎。

……

太阳朝着大地西沉去，残霞烧红半边天，突有七彩虹光一闪而过，一名红衣青年现于城墙之上。

此人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不加任何修饰就这么任它自由散落，额前留下的头发整齐柔软刚好掩眉，脸颊肤如白玉，容貌姣好，动静之间英气与秀气兼具。

他正吹着高处的凉风，俯瞰着这座边境血城。

在他身后又有两道虹光闪过，两人缓步走出。

一人白衣飘飘温文尔雅，嘴角自然勾起，竟是一张笑唇。另一人则衣着贵气，服饰上的金丝在夕阳下荡得波光粼粼，身侧佩有一柄华丽花哨的长剑，脸上生有好凌厉的眉眼。

红衣青年听到动静回过头：“怎的这么快……嗯？金年霄就算了，俞今满你怎么也来了？”

俞今满耸了耸肩，笑道：“女孩儿都去西清海了，那谁又走不开，我再不来天上没人了。”

他二话不说开始拍马屁：”我本来是要去隐颐宫多取几件护身法宝的，结果走一半想着算了，反正只要不是翻天的事跟着你准能摆平。”

红衣青年听他说完便也笑了：“刚下的凡，你别把我又捧回天上去了。”

俞今满语调轻扬：“说的也是，那我等回了天界再夸你哈。”

“油嘴滑舌。”金年霄冲上赶着奉承的俞今满横了一眼，又对红衣青年惜字如金冷声道，“崔红氤你还要磨多久？下回光结界。”

崔红氤抬手将随风飘扬的头发别在耳后，道：“你急什么？下面看起来像是还有活人的样子吗？就算等到太阳落山事情也不会更糟了。”

金年霄没再说话，偏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两人。

崔红氤无奈和俞今满一对视，还是伸出左手轻点右手灵脉，一缕红色的微光从手腕处被带出，飘飘浮动在指尖，他轻轻一甩，微光便翩然朝着地面坠去。

融进地面后，周遭安静了一瞬，随后一道巨大的透明屏障从常昙城四周升起，最终合于天际。屏障如水面，偶尔会荡起红色涟漪。

俞今满望天，眼睛一下就从天上挪不开了：“哇——红氤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的回光结界，早说这么好看。”

崔红氤：“我的结界里边不是灾便是祸，你还是祈祷少见几次吧。”随后他一个翻身，利落地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俞今满喊道：“等等我！”说完便也照着崔红氤的样子一同跳了下去。

“啧。两个莽夫。”

金年霄有些嫌弃地骂着，像只矜贵的孔雀，抬脚一跨，慢慢飘着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