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衿吓得手里的书全都飞了出去,还想着自己这回定然是要摔坏了,可电光石火之间,身子竟被一只手臂稳稳接住,然后顺势轻轻放在了地上。
她双脚落地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没摔?”
安宁在一旁都吓傻了,可书架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狭,她方才稍落后于圆迟,不便挤进来,倒让他抢先救了人。
“小姐,你没事儿吧!”
她冲上去将圆迟挤开,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阮衿衿则看着圆迟,脑子里还是546。
圆迟看着她眼睛里的惊惶失措,不免有些后悔,方才若是替她稳住了梯子,怕也没这回事儿了。
只是被安宁挤开,他也不好再凑上前,只得关切地问了一句。
“可是吓到了?”
阮衿衿抬头去看他,正逢一缕日光从窗棂处打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宛如下了凡尘的仙子,身子周遭都泛着温润的光晕。
直愣愣地看了片刻,她恍然间察觉到不妥,忙收回了视线,嗡嗡地小声答。
“我没事,方才多谢你了。”
安宁将方才散落一地的书都拾起来:“小姐,这些可都是要买回去的?”
阮衿衿不过胡乱瞥了一眼,就点头应是,她这会儿只觉得双颊滚烫,竟是比方才还更添了莫名的紧张。
安宁则将那些书都摞好,挤开圆迟,抱着书到了掌柜处,阮衿衿埋着头从圆迟身边走过,过去时肩头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胳膊,让她下意识地又瑟缩了一下。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被敏锐的圆迟捕捉到,他眸光晦暗不明,若她此时回看过去,就能看到他眼中隐隐的怒意和不甘。
“掌柜的,麻烦算钱。”
那一摞书大约有十来本,安宁将它们推到掌柜面前,那掌柜本是随意一瞥,但很快就别有深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安宁,给安宁看得心里有些毛。
“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这里一共是三两五钱,小娘子承惠。”
掌柜的见安宁一脸不痛快,自知不好得罪,忙算好了钱赔着笑。
安宁也没再多说,从荷包里翻出两块碎银放在了柜台上,等掌柜的打包好,这才跟上自家小姐。
“可还想去什么地方?”
圆迟方才就先走到门口候着,见主仆俩出来,迎上前一步,目光直落在阮衿衿身上。
她这会儿脸上的热意已然褪去,看向圆迟的目光又恢复了镇定,做了个手势。
“小……”
安宁正要解释,就被圆迟抬手阻止了。
“回家……的意思?”他不太确定地问。
阮衿衿听得眼睛一亮,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都学会这样多了啊?”
圆迟弯唇笑起来,正如这春日的暖风,和煦地吹进阮衿衿的心里。
世间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阮衿衿心叹。
“所以我学会了手语,就能被这样一直看着?”
圆迟见她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便忍不住逗她,只不过自己也分不清是对方才她躲开的惩罚,还是自己就是有这样的恶趣味。
阮衿衿无辜地眨巴眼睛,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后头的安宁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小姐,咱们回去吧。”
阮衿衿这才恍然安宁还在,忙点了头回府。
回了阮家,圆迟拎着自己的抄经纸回了小佛堂,倒是没多纠缠,安宁这才暗道算他有些眼色。
阮衿衿靠在榻上,却陷入了沉思。
安宁将今日的书归置到书桌上后,回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小姐满脸的纠结。
“小姐,方才在马车上奴婢就见你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问题?”
她走到阮衿衿身前,蹲下来关切地问着。
阮衿衿却摇摇头。
“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圆迟……我总觉得他似乎藏了许多秘密,还有方才在书肆里,他救我的速度实在太快,寻常人哪里有这样的功夫……”
她说着,一把抓住安宁的手腕,似乎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安宁,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隐居的武林杀手?”
安宁回想了一下圆迟的样子,她虽不喜他的做派,可愿意对小姐好的人,总归不会是那种杀人成性的万恶之徒。又见小姐满脸愁容,只好出声宽慰。
“奴婢瞧着不像,小姐,若他是杀手又何必在府中日夜抄经念佛,而且咱们阮家从不与人结仇结怨,哪里会安排杀手进府?”
“也是,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阮衿衿收回了自己的手,喃喃着,可话虽如此,她心里的疑虑到底没能完全打消,越想圆迟是个高深莫测之人,她的心就越是惴惴不安。
***
小佛堂。
圆迟将那些瓷青纸仔细铺开,又一张张地整理好,这才放到手边的桌案上,等现在手里的写完好随时取用,只是这整理好的瓷青纸旁边,分明还多出几张字条。
不等圆迟细细查看,一道黑色的影子便从敞开的后窗闪身进来,还顺手将窗户给合上了。
“主子。”
是庄术。
圆迟连眼皮都没抬,只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已经照您的意思将消息传出去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动静了。”
“嗯,你再去给我找些手语册子。”
圆迟将自己放在蒲团旁的两本厚厚的册子扔了出去,庄术稳稳接住。
“主子,这两本你这就看完了啊?”
他接到后随意翻看了一下,见那册子分明比自己刚送来时更柔软些,其中还有不少折角的痕迹,明显就是时常翻看。
圆迟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
庄术腹诽不如不看,怪让人胆寒的。
“是,是属下多话了,这便替您去寻。”
圆迟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欲与这个碎嘴子多言。
“不过主子,您学这手语真的有用吗?我看阮大小姐也不怎么来寻你啊。”
庄术正要把册子收进怀中,可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强劲的内力直接掀翻。
“哎哟!”
四脚朝天的狼狈,庄术忙爬起来。
“属下不过关心一句,主子你也太小气了些。”他小声抗议一句,下一瞬便立刻推窗出去,消失在圆迟眼前,生怕再被来上一掌。
那他可实在承受不住,就方才那一掌都还是留了分寸的,不然自己怕是都逃不走。
都说伴君如伴虎,遇上这样“可怕”的主子自己可真是受苦了。
逃跑了的庄术只能捶胸顿足为自己感到惋惜。
可惜,这贼船上了可就不好下了。
小佛堂里的圆迟自然不知道逃走的庄术还有这样多的内心戏,他终于得空去瞧那几张字条上的内容。
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看来三月期得提前结束才行了。”
他放下字条,轻叹了一声,有些怅然若失。
不知道那人正在院里做些什么,说好的谢礼也不见个踪影,实在是个小骗子。
被念叨的阮衿衿这会儿正坐在书桌前发呆,她还是不太能说服自己圆迟会武功这件事儿,哪怕安宁想了好几个还算合理的缘由,可她心里总觉得并非如此。
趴在桌上发了半晌呆,她的视线落在了今日买的那一摞话本子上。
《错斩》《花轿》《嫁错郎》《雨山会君》……
等等,《雨山会君》这本并非她早上选过的话本子,回忆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想到许是摔倒那会儿,带了别的本子掉落,安宁不知这才混作一处了。
摔倒……
圆迟当时跨步过来的速度实在是快,稳健得可不像什么弱不禁风的和尚,特别是单臂就能挽住自己摔落的力量,那只手臂就贴在她的背上,隔着衣物也觉得那只手掌几乎能覆盖自己的整个脊背。
更别说那扑面而来的檀香气味,几乎让她瞬间就冷静下来,距离那样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落下的呼吸。
一张温润的脸上满满的担忧,又有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难怪当时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升温。
阮衿衿拍了拍自己有些热的脸颊。
“看书看书。”
可刚翻开那本《雨山会君》,安宁便来唤。
“小姐,该用饭了。”
阮衿衿只得将话本子搁下,跟着过去。
方才被安宁打开的门,此时已经阻挡不了春日的暖风,一道道风往里灌着,随意地翻动着阮衿衿方才打开的话本子,方打开过一两页不曾见识的花哨图页,就这样在风中来回飘舞着。
等阮衿衿再回来,那话本子已经停在了鲜活的图页上,她方才坐下想继续翻看……
这这这……这是什么!
她吓得伸手直接将话本子给砰的合上了。
警惕地看了看门口,未见安宁过来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捏起本子的一角,谨慎地提起来,眯着眼睛往里看。
正好是另一页的彩色图画,上面分明是两道花白的人影,一男一女,交相辉映。
“啪——!”
阮衿衿只觉得心跳如雷,忙要将合上的话本子推远些,就听外头安宁唤了一声,她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带着那本烫人的书一起,摔到了身后的书架旁。
“哎哟小姐!”
安宁从外面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小姐摔倒的情形,也顾不上手里的盥洗盆滑落,冲着阮衿衿就冲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阮衿衿被安宁扶起来,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她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就瞥见那话本子就落在书架底下,还露出一个角来,安宁这会儿担心自己看不着,但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没,我没事儿,咱们,咱们出去走走吧!”
她忙起身,挡住安宁下落的视线,拽着她就往外走。
“可,可是……”
“哎呀,我真的没事儿,咱们走吧!”
饶是安宁心里有再多的困惑,可见小姐坚持,也只得按下,一齐跟了出去。
今夜月色正好,莹莹月光打在地面上,便是不提灯,只要走得慢些,也能看清路。
现下的夜风已是一日比一日暖了,用了饭出来走走正好消消食。
安宁都觉得身心舒畅不少,只阮衿衿心里还在为方才所见心惊肉跳。
怎的,怎的就买了那样的一本书,哪怕她不经人事,可到底对男女之事有些浅薄的认知,只是不知竟是那样……那样的惹人羞恼!
好在月明风清,很快便吹散了她的燥热,邀着安宁开始沉浸享受着这月色。
可忽地。
不远处一抹慌张的身影闪过,两人先是吓了一跳,还是安宁立刻反应过来,别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赶紧跟上几步想瞧个仔细。
等阮衿衿跟上时,前头那道黑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是钱姨娘身边的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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