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男人抬起衣襟抹了抹眼角的泪,“短短半月她就厌了我,将我打了出来。我四处打听妻儿的下落,一个月后才知她早就死在了被抢的那日!”
“我的妻儿是被她活活逼死的。”男人字字泣血,因为痛苦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攥拳捶地!
竖着耳朵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路人登时走不动道了,见一人停下,剩下的人立马也停下了,侧目看向这边。
始乱终弃的戏码看的多了,但是性别转换过来的还是头一次,众人不由将目光放在了脸色莹白如玉的女子身上,这一瞧许多人便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赤翎卫提督陈瀚唯一的女儿陈丹姝!
光凭这身份众人就信了五六分,在盛京陈丹姝可是臭名昭著得很,就连府上都还养着好几个面首呢。
陈丹姝扫了一眼气得脸都红了的金儿,金儿会意,大步走到一边的茶棚搬了一条凳子过来扶她坐下。
这才从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银锞子递给追过来的卖茶老汉,卖茶老汉包括周围的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出手真是大方,就这些银锞子都够把老汉的茶棚买下了。
“你说我半年前抢了你?”陈丹姝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狐狸眼一转看向身后的金儿,语带询问。
金儿笃定地摇头,“呸~”叉腰朝男人吐了一口吐沫,“姑娘抢人的时候婢子都跟着呢,就这货色婢子都顶瞧不上,更何况是姑娘呢!”
陈丹姝不禁莞尔,这小丫头当真讨喜!
众人的视线一转落到男人身上,只是他低着头,窥不见半分容貌,但其身姿挺拔修长,想来也不会貌丑到一个丫鬟都瞧不上。
自觉被羞辱的男人气得登时就挺直了腰杆迎着陈丹姝玩味的目光,他要是这点自信都没有哪有勇气闹到人前。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倒是生了副俊俏模样。
脑海里闪过两个男人的身影,陈丹姝眯了眯狐狸眼再看眼前的男子,虽然俊俏,但陈大姑娘确实瞧不上。
“空口无凭,你让我和众人如何信你?”陈丹姝懒懒扫了男人一眼,侧目,正对上一男子的视线。
男人陈丹姝认识,是宋君宸。
几日不见,原本的无双公子形容枯槁,眼底一片浓重青影,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更衬的他憔悴狼狈。
他朝陈丹姝微微颔首,这才迈步急匆匆走了。
“你腰上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红色胎记。”男人脱口而出,自信的扫向众人,腰上这么隐秘的地方只有亲近之人才看过,确实足够让人信服。
陈丹姝这才抬眼看向男子,眉眼恬静。
男子掩在宽袖下的手紧了紧,挺直腰杆丝毫不惧她的打量。
金儿登时瞪大了一双杏眼死死盯着男人,恨不得把他盯出两个洞来,她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心底的怒火腾腾腾往上冒!
这是故意败坏姑娘名声来了!
“公子所言不虚,我腰上确实有一粒豌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公子可还记得具体位置?”
“姑娘!”金儿一脸急切地看着陈丹姝,陈丹姝朝她轻轻摇了摇头,金儿张张嘴终是没说什么,气鼓鼓瞪向那男子,毁人清白,真是好狠的心!
“在……”男子一下子哑了声,一扫先前成竹在胸的模样,他怎么知道具体在哪?
“人多口杂,我不好毁陈大姑娘名声。”转眼男子就想好了说辞。
“可是,你已经毁了!”陈丹姝看着男子,笑靥如花,但那笑并不及眼底。
迎着陈丹姝的视线,男人只觉心慌的厉害,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在一起,掌心黏腻。
他忘了陈丹姝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名声,她压根不在乎儿。
一道视线落在身上,炙热得陈丹姝做不到不去理会,她侧目撞进一双挑花眼里,他的眼底似是藏了夏夜最亮的星星,璀璨夺目。
男人看着她,唇角微扬。
见她看过来男人的面容飞快冷下来,低敛的桃花眼淡漠寒凉,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冻结多日的寒霜,冷得刺骨,仿若与先前那人并不是同一人。
金儿顺着陈丹姝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眼睛一亮。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家姑娘要抢也是抢这位公子。”
陈丹姝:“……”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射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祝乔晏,皆是眼前一亮。
啧!这可没法比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男人看过来,被他眼光扫到的无不浑身一凛,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蹿至脊背,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一个个低头敛眉,不敢再多看男人一眼。
男人这才收回目光,打马走了。
金儿不察,只嫌恶地看着男子:“姑娘,依婢子看这人定是才疏学浅,考不取功名,可又贪恋权势,这才讹上姑娘。”
金儿说的振振有词,有人信了!
男子一时慌了神,他慌乱地看向人群,迎着他们的目光冷汗涔涔,一双腿也软的厉害。
“我没有胡说。”他强撑着辩驳,“陈大姑娘的胎记在右腰上。”他只要咬定在右腰上,即使说错了陈丹姝难道能当场验证。
想明白这点,男子一扫先前心虚的模样,气势汹汹看着陈丹姝,“陈大姑娘可不止害得我妻离子散,宋尚书一家也遭她迫害,险些家破人亡。”
陈丹姝收回眼,冷冷看向义愤填膺的男子,“公子既不愿委身于我,为何不一头撞死?”
“我是因为妻儿才不得不委身于你。”
“如今你妻儿已不在人世,为何你还苟活于世?”
“你……简直欺人太甚!”先前的愤怒是装的,眼下因着陈丹姝的苛责,男子被气得红了眼,就连围观人群的怒火也被她三言两语撺掇而起。
“陈大姑娘,他活着是为了替妻儿报仇。”有人替男人说话。
陈丹姝看向说话的男人,一个卖货郎,身后藏了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探出小脑袋巴巴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忙缩了回去。
她再看向已经被激起民愤的人群,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视线落回卖货郎身上,“我父亲是赤翎卫提督陈瀚,他要怎么为他的妻儿报仇?”
“你……”所有人都知道陈丹姝是仗势欺人的主,可亲眼目睹这一切,藏在心底的愤怒就压不住了。
“赤翎卫提督也有换人的那天,我看那时候陈大姑娘还怎么笑得出来。”
“等我父亲被踢下赤翎卫提督的位子。”陈丹姝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她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缓缓道:“若我是这位公子,定用心读书,考取功名,将欺我辱我之人踩在脚下,那时替妻儿报仇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掷地有声,醍醐灌顶,围观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陈大姑娘说笑了,哪怕考取了功名,想要站在高位又谈何容易?”又有人出言讥讽。
“总比碌碌无为、以卵击石强。”陈丹姝话锋一转,看向男子,“可惜,你只是个输红眼的赌鬼,还等着拿辱我声名的银子换一条贱命,继续苟延残喘。再者你的妻儿是你为了赌资狠心卖的,与我何干?”
陈丹姝声线凌厉,一双狐狸眼洞察人心。
“你……”男子恍恍惚惚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被看穿的巨大恐惧和接下来要面对的处境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他跌跌撞撞推开人群,如一只无头苍蝇朝一个方向跑,原先混在人群里的两名体型壮硕的男子立马追了上去。
男子还没跑两步,追上来的男子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腘窝,他吃痛直挺挺砸在地上,脸被地上的沙石土砾划开,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脸上,还用力撵了撵。
“石公子,你欠青玉轩的一千两银子要怎么还?”男子弯腰从他怀里抽出一沓十两面值的银票点了点,“这里可只有两百两。”
“我……两位大哥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凑够了还你们。”姓石的男子吓尿了,踩在他身上的男人嫌恶地踢了他一脚,“怎么凑?你的妻儿都被你卖了。这钱你是还不上了,我看你皮相不错,卖去小倌倒是能挽回些损失。”
石姓男子瞪大了眼,许是被逼急了竟一把将身上的男子掀翻在地上,他踉跄着爬起来就跑,“不要,不要把我卖去小倌。”
“找死!”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凶相。几步上前将垂死挣扎的石姓男子踹翻在地上,“敢推小爷,活腻歪了!”
“带走。”他朝另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临走时越过人群看了陈丹姝一眼。
事情发展到这步,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讪讪别过脸,迈着沉重的步伐逃离了此处。
“姑娘怎么知道他是赌鬼?”金儿一脸惊讶地看着陈丹姝,然后满脸狐疑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那二人我在青玉轩见过,他们一直盯着他。”
“那姑娘怎么知道他把妻儿卖了?”
“我猜的。”
“姑娘真厉害。”金儿乐得咧开嘴笑个不停,要是以前,姑娘才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几鞭子下去就老实了。
姑娘怎么变了,她诧异地看向陈丹姝,一下子明白过来,今天出门急,姑娘忘了带鞭子。
不行,以后出门一定要记着带鞭子。金儿暗暗记下。
陈丹姝不再理会神色各异的众人,带着金儿继续往前走。
“哎呀!”兴冲冲的小丫鬟一脸懊恼地叫出声,见陈丹姝看过来,她苦着一张小脸看着她。
“提督大人出门办差,结了不少仇,要是他们真像姑娘说的等将来把提督大人踩在脚底,报仇雪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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