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的事留到将来再考虑。”陈丹姝抬眼望天,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金儿不假思索地点头,姑娘说的对,将来的事留到将来再考虑,现在考虑了将来就无事可考虑了。
“尚书府如何了?”陈丹姝问,醒来后他只听陈瀚提起,皇上让太子协助查牵机一案,其他倒没听人提起过。
“宋尚书贬为兵部员外郎,至于宋夫人那老毒婆被赐了三尺白绫,不过牵机一案一日不查清,那老毒婆就多活一日。”提起这些金儿兴致高昂,激动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片刻她又恼了,压低声音凑近陈丹姝,“姑娘,婢子私下打听过,你昏睡的这几日案子一点进展也没有,这太子……”金儿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陈丹姝没想到小丫鬟竟有这么大胆子,私下议论太子,可是杀头的死罪。
当即板了脸训斥,“金儿,你身为一等大丫鬟,常侍奉左右,若不能谨言慎行日后就留在府中。”
金儿倏地瞪大眼看着陈丹姝有些委屈,“姑娘,婢子知错了!”
见她恹恹的,陈丹姝自知话说的有些重了,开口劝慰:“金儿,偌大的尚书府一夕之间没落至此,你可知为何?”
“婢子知道。”说到底还是宋尚书不得圣宠,若是他们姑娘把宋三公子沉塘了,凭皇上对提督大人的宠爱,此事轻轻就揭过了。
陈丹姝不再多言,继续往前走,金儿规矩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金儿瞧着正前方镇安王府的匾额急忙拦住陈丹姝的去路,“姑娘,这边有什么好逛的,我们还是去西街吧,奴婢听说妆颜楼新出了胭脂,要不姑娘去看看。”
姑娘真打起镇安王主意了,要是让提督大人知道不得把她卖了。
“你去替我挑一些。”陈丹姝怔怔看着镇安王府,瞳眸骤缩,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拢在宽袖下的手用力戳着掌心,她轻咬唇瓣,尽力不让金儿听出端倪。
金儿一怔,僵硬地看着陈丹姝,“买胭脂这事还是交给银儿和珠儿吧,不然她们又该埋怨婢子跟她抢活了。”
金儿正发愁怎么哄陈丹姝离开,就在这时两个人闯入她的视线,她眼睛一亮,福至心灵。
“姑娘,这不是刚刚遇到的那位公子吗?这翩翩少年不如抢回去给千羽和明尘作伴。”
朔离冷冷地看过来,金儿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气汹汹叉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能被姑娘看上是你主子的福气。
“王爷。”朔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仆二人,眼底杀意翻涌,几次三番打王爷的主意,死!
祝乔晏面无波澜瞥他一眼,冷峻疏离与平日无异,让人窥视不到丝毫情绪波动。他的视线从面容冷肃的陈丹姝身上收回,开口:“无妨,回府吧!”语气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听到王爷二字,金儿一颗心就坠了下去,再亲眼瞧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镇安王府,两眼一翻差点没撅过去。
她……竟然怂恿姑娘抢镇安王,这要传到提督大人耳中,她的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她小心翼翼睨陈丹姝一眼,见她丝毫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长舒一口气,“姑娘。”
一滴泪顺着陈丹姝的脸颊滑落,滚进衣襟,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走吧。”
“是,姑娘。”金儿喜得抬眼,她正愁寻不到借口支走姑娘呢,对上陈丹姝的视线,她一双眼清冷无温,看得人心底发凉。
金儿面上喜色褪了个干净,“姑娘,你怎么了?”
“无事。”
主仆二人心事重重回了提督府,前脚刚踏进秋枫苑就有下人来请陈丹姝去前厅一趟。
看见厅内之人,陈丹姝眸光微沉,衣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尖刺破掌心,火辣辣的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这才走了进去,“父亲。”
祝乔钰的视线落在款步走进来行礼的陈丹姝身上,眼前一亮。只知陈丹姝恶名在外,不曾想竟生了一副绝世容颜。
眼底的惊艳很快就掩了下去,他含笑看着父女二人,端得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娇娇来了。”陈瀚忙起身引见,“这位是太子,关于牵机一案有几个问题问你。”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陈丹姝躬身行礼,眼睛死死盯着脚上鞋尖,眼里是浓浓的杀气,她就要克制不住杀了他了。
祝乔钰起身,身姿修长挺拔,面容俊雅,“陈大姑娘免礼,请坐。”
陈丹姝懒得推拒,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掀起眼睑直直看着他,眸底一片冰冷。 “不知太子殿下想问臣女什么?”
自祝乔钰记事起,围在他身边的无一人不尊他敬他,敢这么落他脸面的陈丹姝还是第一人。他脑海里闪过一抹倩影,只是许久未记起,已经模糊了。
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杜若妤,她看他的时候眸光清冷疏离,似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可惜红颜薄命,八年前她就死了。
见陈丹姝如此,陈瀚难得红了脸,朝祝乔钰赔礼:“小女骄纵惯了,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镇安王回京,皇上命祝乔钰彻查此案,皇上打得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想借娇娇的手除了镇安王。
思及此,陈瀚一双剑眉深深拧起。八年前燕国进攻,齐国兴盛百年,位高者只知享乐,骄奢淫逸、纸醉金迷,从未考虑过会起战乱,一心只想如何收回杜老将军手里的兵权。可惜了杜老将军因为手里的兵权致使整个将军府召来杀身之祸,无一人幸还。
杜老将军一族被灭门后,仅过半月,燕国便大举进攻我齐国,杜老将军一死,朝中无人可用,我大齐被打得丝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座座城池并入燕国。
短短三月,燕军势如破竹,直逼大齐国都——盛京,亡国之势尽显,就在这时镇安王祝乔晏带手下三千私兵赶来力挽狂澜,暂时稳住局面。
皇上不得不交出兵权由镇安王接管,他不仅守住了盛京,更是率一众将士用两年的时间将燕国吞并的城池一一收了回来,并于燕国签下百年和平协议。
所有人都断定祝乔晏下一步会弑父杀兄登上九五之尊之位,毕竟大齐对他有愧,在他未满三月就将他送往燕国成为质子。
出人意料的是他只留在京中半年,见大齐正一步步恢复往日繁华,皇上一改先前昏君做派,励精图治、节俭爱民便自请去了北境,这还是他第一次回京。
他是权臣,常伴君主身边。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些年永丰帝对镇安王的忌惮,他兵权在手、得民心,哪怕谋权篡位也无一人说他不是,正因此,永丰帝没有一天不盼着他死,他的几位兄长没一人不盼着他死,只有他死,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他虽不耻永丰帝的做法,可是他与永丰帝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只有永丰帝在位,他才能盛宠不衰,才能护住整个陈氏一族。
现在永丰帝想要借娇娇之手除去镇安王,痴人说梦!陈瀚在心中冷笑,娇娇虽天资聪颖,是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可对上镇安王哪会有什么胜算,偏偏他拒绝不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祝乔钰心底怒火升腾,却死死克制住,含笑看着陈丹姝,“无妨,提及此事会勾起陈大姑娘许多不愉快倒是孤冒犯了陈大姑娘。”
陈丹姝不屑于他虚与委蛇,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苦涩的茶香蔓延在舌尖,唇齿之间,“太子殿下应该知晓臣女刚大病初愈,眼下精神不济,有什么话还是快问吧。”
祝乔钰面上一僵,长眸里的温度冷了几分。
“敢问陈大姑娘事发当夜可曾见过尚书府上四公子宋青松?”嗓音始终温和,若是不知他秉性的人定会讶异他的大度,可陈丹姝比谁都清楚他有多虚伪。
“没有。”陈丹姝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发出“咚”一声响。
祝乔钰颔首,“不知陈大姑娘成亲之前可与尚书府上其他人结过仇?”
“这臣女就不清楚了。”陈丹姝漫不经心地揭开茶盏,茶水色泽金黄,瓷白盏底的几叶茶已经舒展开来,瞧着让人心情愉悦了几分,她端起茶再次浅啜一口,香气芬芳,味道醇厚,是上好的祁门红茶。
“赐婚的旨意一下,爱子心切的宋夫人就恨臣女入骨,至于尚书府的其他人如何看臣女,是否也因此积怨结仇臣女无从知晓。”
“孤还有一问。”祝乔晏顿了顿,面上浮现一抹羞赧,“孤听闻李太医说陈大姑娘服了牵机后并无大碍,陈大姑娘对其他毒药也是如此吗?”
闻言陈丹姝笑了,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她眸光灼灼看着祝乔钰,“太子殿下这话臣女实在不知怎么回答,毕竟除了牵机臣女并未服过其他毒药。不怕殿下笑话,臣女惜命,可不敢轻易尝试。”
祝乔钰面上浮现一抹尴尬略有些僵硬地点点头,“是孤冒犯了。”
出了正厅,金儿立马迎来上来,“姑娘,太子殿下问了你什么?牵机一案可有进展?”
有没有进展自是祝乔钰说的算,眼下确认了她安然无恙,待试探过后牵机一事就该结案了。
“金儿,你觉得太子愿意予我太子妃之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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