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蓝,太阳滑到了西边,空气里有轻微的凉意。
傅问心睁开眼,过了一阵才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
千华被一个穿军装的人抓走了。那人朝他开了枪。他还活着。
肩臂很酸痛,头也很晕。傅问心缓了几下,视线往右侧扫去,看见了俯面倒在地上的吴垠。
“吴垠。”傅问心爬过去,把他翻过来,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吴垠,醒醒。”
吴垠没有受伤。傅问心呼唤了十分钟,小男孩便悠悠转醒。
“妈妈……妈妈……”
吴垠显然记得千华被抓走的画面,哭得涕泗横流。傅问心把他抱进客厅,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脸。
“妈妈会没事的。”傅问心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吴垠。
吴垠还在哭。傅问心心烦意乱——千华已被抓走七个小时,绑匪想干什么估计已经干完了,千华安然无恙的希望渺茫。
胸口像有石头堵着,闷闷的喘不上气。
抓走千华的人不是正经军人。
他的相貌、身材、声音可能都是假的。
千华身上没有定位装置。
七个小时,陆路能走七百公里,空路能走七千公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自己答应过父亲不离开沐城,不能向父亲寻求援助。
怎么办?
傅问心一筹莫展。
“安安……”吴垠顶着两只哭肿的眼睛,瘪着嘴往外走,“安安……”
傅问心进卫生间弄了张湿毛巾,出来时吴垠已走到狗笼前。傅问心赶在笼门打开前阻止了他。
“安安帮不上忙。”傅问心小心地解释,快速帮他擦干净脸。
“狗狗……狗狗……”吴垠想表达什么,可是词汇贫乏,说了半天只说这两个字,着急地跺脚。
“妈妈坐车走的,狗狗闻不到他的气味。”傅问心把毛巾脏的一面折起。
“可以。”吴垠很犟,又要去开笼门。
傅问心抓住他的手腕:“吴垠,听话。”
“可以。”吴垠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爸爸会想办法。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妈妈!妈妈!”吴垠尖叫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傅问心的手!
安安冲出来,把吴垠撞到背上,避开了扑过来的傅问心,一个狼跃翻墙而出。
傅问心顾不得其他,以最快的速度爬起,关好院门追了过去。
马佣堡是北线和西线的交会点。M国政府军的北线只打到一半,与马佣堡之间有三个战略节点。M国要求两面夹击,A国还没下命令,所以整支队伍按兵不动,保持着备战状态。
黎迦正在分析前线的战报,一名侦察兵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说是在指挥部门口发现的。黎迦戴上手套和口罩,用镊子夹起信封。
信封的材质是普通的牛皮纸,似乎被水洇过,表面凹凸不平。重量很轻,晃动时发出“沙沙”声,装的应该是纸。黎迦让其他人站在两米外,用刀片划开信封。三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背面写着数字“1”“2”“3”,应该是拍摄顺序。黎迦将照片排成一行,脸色变得铁青。
第一张照片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走在街上。大人一左一右牵着小孩的手,面带微笑,像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第二张照片依然是那三个人,区别是小孩骑在了其中一名大人的肩膀上,另一名大人提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生鲜,像是刚从集市回来。
第三张照片只有一个人,被绑在后座上,头发凌乱,嘴被胶带封住,像失去了意识。
这明显是一封威胁信。
——我绑了你们的人,作为对你们的报复。
——不想他出事,就答应我的条件。
黎迦整封信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心情跌入谷底。
他迫切地想与千华联系,验证照片的真实性。
通信员将这件事报告给胡长京。不到五分钟,三名中校来到指挥室,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黎迦。胡长京把黎迦叫了出去。
“你有什么想法?”胡长京带他来到无人的走廊,拧起的眉头看不出喜怒。
“我想连外网。”
胡长京眼神深沉:“这件事交给别人,你看行不行?”
不行。黎迦在心里回答。
“交给谁?”
胡长京看向远处:“打下韦津、阿克莱奇,我向总部申请交接。你目前不能离岗。这件事会有人负责。”
黎迦的指尖颤了颤:“不能联系?”
“你想联系谁?”胡长京的目光仿佛要看透他。
“我哥。”
不远处,几名士兵打打闹闹,结伴去用餐。树叶打下薄薄的阴影,盖住了嘴角那抹笑。
胡长京沉默了很久。
“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胡长京侧对着黎迦,“但可以争取让你联络国内。”
黎迦同样侧对着他,对这番话没有反应。
如果胜利的代价是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出其所不趋,攻其所必救。
敌人很明显是想把黎迦调走。
在之前的六场战斗里,黎迦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战略指挥能力。不仅料敌先机,还给敌人布下重重陷阱,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将有限的资源发挥到了极致。胡长京年近四十,实战经验丰富,却也不得不自叹弗如。
从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黎迦把一切都算好了。整支队伍从上到下服服帖帖,他的威信已不亚于三位中校。
临阵换“脑”,会打击队伍的信心。新指挥需要磨合,战场容不得一点破绽。
当前的作战计划也是根据黎迦的能力制定。换他或换其他人都不行。
甚至在黎迦取得这么卓越的战绩后,聪明人都不会想做他的陪衬。
黎迦不能退出。
谁能替他去救千华?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傅问心气喘吁吁,在黯淡的天幕下擦汗。凉风吹得他汗毛竖起,运动又使他毛孔舒张,滋味很不好受。但没办法,一停下就会跟丢那条狗。傅问心跑了四个多小时,从大马路跑到羊肠小道,一口水都没喝,此时有些头晕眼花。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简直是杀人灭口的绝佳场所。傅问心强忍着困意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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