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华一个上午都在看黎迦工作。

黎迦不仅是管事的，还是做事的，一边浏览资讯一边敲代码，有时查文献查数据，软件出问题还得亲自检修，一个人干五个人的活。

换来千华的岁月静好。

“千助理，倒杯咖啡。”

“太浓了，重做。”

“太苦。”

“太甜。”

“不够香。”

第五杯，黎迦终于满意。千华默默记下老板的喜好。

“没做午饭？”十一点半，黎迦暂时停下工作，转动椅子正对千华。

何秘书是说过要负责老板的一日三餐。“嗯。”

“何秘书没跟你说？”黎迦又看向电脑。

“说了。但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

黎迦看过来：“现在知道了吗？”

“……”千华捏了把汗，“不清楚。”

“把你会做的都做一遍，我告诉你我喜欢什么。点外卖。”黎迦不再看千华，继续专心工作。

千华回想以前和黎迦吃过的饭，硬着头皮点了份三文鱼龙虾披萨，给自己点了份沙拉，破费一千八，结账时手都在抖。但贵有贵的道理，下单后不到十五分钟就送达，还附赠一杯奶昔。千华用钞能力弥补了自己的工作失误，让老板按时吃上了饭。

千华的沙拉还没到。黎迦也不客气，披萨到了就马上吃，给出的评价只有一句“调起得这么高，小心我以后刁难你”。

“您有忌口吗？”千华打开手机备忘录。

“不喜欢辛辣，腥味太重不行，其他随意。”黎迦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哪怕边吃边看电脑，食物渣也一点不落在桌上。

千华这才想起黎迦不喜欢员工在工位吃饭，或许就是因为会把工位弄脏。

“保鲜柜、微波炉，你挑个合适的，买来放那里。吸尘器、拖地机，总价不超过两千，选好之后报给何秘书，让她给你拨款。下周必须看到实物。”黎迦吃完披萨，把包装盒推到一边，“每天的垃圾都要清理。晚上八点下班，中午休息两小时，傍晚休息一小时。我一般工作到十一点，下了班开车回家——你送我。”

“开您的车回去吗？”千华忍不住问。

“嗯。你可以在附近租房子。如果我想吃夜宵，你要随时做。房租公司会分担一半。”

“好的。”千华答得有些勉强。

“早上你载我来公司，车程大概一个小时，你必须八点前到。”

事真多。千华在心里吐槽。

黎迦像听到了他的心里话：“合同还没签，觉得不好可以不做。我不勉强。”

“……”千华的不满一下子被压下来，“我做。”

“你可以买张折叠床。何秘书那里有我的行程表，你要按时去要，安排好时间。”

黎迦的工作能力是真的强，中午不用午休，一口气干到下午五点。千华困得想打瞌睡，又不好意思在老板办公室里睡觉，撑得相当辛苦。晚上九点，其他员工都下班了，黎迦还精神抖擞。千华不禁感叹顶级alpha的逆天精力。

“把合同签了。”晚上十点，黎迦终于要和千华缔结正式的劳动关系，让千华短暂地振奋了一下，“有不清楚的地方就问。”

“好的。”千华翻开合同正文，核对了工作内容、工作时长、劳动报酬、福利待遇，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爽快地签了字。

“对违约金的条款没有意见？”黎迦扫了眼千华娟秀的字迹，并没有立即签字。

千华再次看了一遍那条条款：“‘如乙方在本合同生效后两年内，非因甲方严重违反劳动法律、法规或本合同约定之义务而主动提出解除劳动关系，乙方应向甲方支付违约金壹佰万。’没有意见。”

“违约金主要覆盖企业的招聘成本、培训费用、业务损失和商誉损害，只要你安分守己，一般不会这么高。但是你签了，别人就可能让你背锅，让你赔偿。”黎迦说完在合同上签了字，“现在后悔也晚了，给你长个记性。”

“……”千华抿了抿唇，“我会留证据。”

“别太天真。”黎迦盖好笔帽，站了起来，“送我回去。明天你不用来，先把东西买好，有空顺便把房子租了。”

千华跟在黎迦身后。办公室的电器在他们出门后自动关闭。

“江汀燕居。”

千华看了眼实景地图，发现是一片别墅区，不由得衷心夸赞：“你在哪里都混得好。”

黎迦闭着眼在后座休息：“你在奉承我吗？”

“实话实说罢了。”千华启动车辆，缓缓驶出车库。

路灯的光晃过黎迦的脸。他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千华疲惫却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

像一朵倔强的小花。

“负债五千万，今年还不上就要吃牢饭。我怎么睡得着？”黎迦看向窗外，在玻璃的倒影里观察千华的反应。

千华也从后视镜里看黎迦，看到了黎迦的侧脸——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眼神略带忧郁，坚毅中透着些许迷茫，不仅无损他的王者气质，反而更具魅力，让人想要安慰他、保护他、温暖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千华把它归咎于对黎迦高强度工作的怜惜、背负巨额债务的同情。一想到黎迦可能因此坐牢，或者拼命过头身患重病，千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能借你五百万。”千华咬了咬唇，慌忙踩了脚刹车，紧急避让一辆变道的跑车。

黎迦的视线扫过来。

差点发生剐蹭。千华被吓得清醒了不少，那一丝后悔也消失殆尽，“你可以先还一部分。”

“真有钱。”黎迦闭上双眼，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做了个深呼吸，“不用。我能还上。”

他好像生气了。“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千华瞟了好几眼后视镜。

“我说过，我感觉不到压力。”

“……”

“所以刚才是骗你的。”黎迦的嘴角微微上扬，“看你会不会蠢到借我钱。”

“……”

“老板向员工借钱，还怎么使唤员工？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接下来的路程，千华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