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剪头十五......”林既明滴溜眼珠，看张前的发型。
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发型，刘海有点长了，遮了点眉毛。
林既明突然一把捂住脸，又搓把脸，他背过身，后背对着张前。
然后张前发现林既明的后背开始抖，且越抖越厉害：“......你笑什么啊？我说真的，真十五。”
“是。我知道真十五。”林既明笑得肚子疼，他转回头，“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哎，你真的是......”
林既明都笑出眼泪了。
他这双眼睛，一笑大发就水汪汪的，平时又半睡半醒，也不好好睁大，弄得一对丹凤暧昧朦胧，水波微动，像一点泉，往人心上滴。
“行，我没见过世面，好了吧？”张前是被泉点上心了，他声音柔和地，甚至是温柔地，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哄人意思，“你快别笑了，笑得都要岔气儿了。”
林既明又乐几声，然后呼口气：“你怎么想的，和只狗比剪头钱。”
“这怎么了？”张前撇嘴，“怪不得流行一句‘人不如狗’呢，从头开始就输了。”
林既明立马把头低下来，垂着眼睛看自己鞋尖——和张前在一块儿，憋笑忒费劲。
张前：“要不这疫苗我不打了。”
张前：“一只五斤多的狗就八十，我一个要一百四的人，这得多少钱。”
“哎行了，你就这么不愿意欠我钱啊？”林既明努力敛好表情，不破功，“疫苗是一定要打的，那是医院卖药，又不是别的，不会坑你。国家有规定。”
“你要是再这么跟我客气，我不高兴了啊。”林既明板下脸，虽然眼睛还有水汪汪的笑意。
“好。”张前笑起来，“那谢谢你关心我。”
“谁......”林既明磕牙，然后转身先走，“赶紧走，晚了你疯猫病发作。”
“......”张前笑着摇摇头，小声说，“还害臊啊，别扭。”
趁张前打疫苗的功夫，林既明在医院外头点了根烟。不知道是因为入秋了天短，还是阴天黑得格外快，这会儿才刚六点半，天色就已经擦暗了。
林既明叼着烟，微微扬头盯着天。
“你这抽烟的频率有点高。”张前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打完针了啊。”林既明侧过脑袋，擎擎烟，“一共你才看见两回。”
“瞎说。”张前瞥他，“你下课经常出去抽烟。还有刚才，在捡猫的地方咱俩撞见，你就刚抽完烟。”
“......你怎么知道的？”林既明惊讶，还真和张前说的一样。
张前叹口气，指自己的鼻子。
林既明笑了：“有烟味儿啊。其实还好吧？”
他揪起自己领口闻：“我没觉得啊。”
“抽烟的当然觉不出来了。”张前叹口气，“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少抽点。”
“又来了。哎，你能不能别总这么老气横秋的。”林既明把烟头在墙上碾灭，然后抬手往路边的垃圾桶里扔，正中。
张前看一眼垃圾桶：“你手上是真有准头，练小林飞石练的吧。”
“小林飞石？”林既明眨巴眼，想通了——和张前第一次见面，他赐了二猴一颗石子儿，敢情这是他的独门功法——小林飞石。
“这都什么玩意。”林既明乐呵。
不过张前不乐呵。他转头走了。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挺喜欢林既明这个人，所以看到他那些浑不吝行为，就有点不过眼。
他这过分了，但还是......张前摇摇头，叹口气——人到底是主观动物。
“等等我啊，怎么了？走这么快？”林既明在后头小跑跟上。
“没。”张前朝他笑笑，“去把猫接了吧。”
“小猫刚四个月，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缺点营养，开点营养膏，顺便我把该打的针也都给它打了，你小心点养，有事儿再过来。”宠物店小姐姐把猫交给林既明。
林既明又买了猫砂、猫粮，和其他小猫用的东西，结账时他从兜里掏手机，正巧摸到一把水果糖。
林既明扫过码付账，顺手再抓几颗糖放前台：“谢谢姐姐。麻烦你了，因为我们不方便，让你先照顾我的猫。”
“嗨，没事。今天人不多，其他客人也不着急接宠物，正好先照顾小黄毛。”小姐姐声音甜甜的，立时眉开眼笑。
是了，被干净帅气的少年送一把水果糖，虽然是客气，但也足够让她开心一下。
张前侧过头，望林既明微笑的嘴角。他不禁想起林既明对许雅青那爱搭不理的态度。——这人......要说他不绅士，不温柔，看这把水果糖，倒也不对了。
“走吧。”林既明和张前说。
“嗯。”
猫被林既明抱在怀里，因为刚打完针，它蜷进张前的外套，有点打蔫儿，瞧着还挺可怜见儿的。
“它现在没什么精神，绝对不会挠你，你要不要抱一下？”林既明问张前。
“好。”张前小心着接过来，软软小小的一只，抱怀里，心窝都跟着软塌了。
“看吧。”林既明摸摸猫头，“对了，还没问你，疫苗怎么算的？打几针？”
“五针。”张前略有点苦大仇深，“三，七，十四，二十八天，再各一次。”
林既明咧嘴：“真麻烦。”
“钱我明天给你。”张前说，“啊，不对，明天周六。你如果不着急，我就周一给你。你要是着急，你定个地方，我明天给你送去。”
“我不着急。”林既明摆摆手，“你不给我都没事。反正是我的猫挠了你，我也应该花钱给你打针。”
“歪理。”张前说，“我被挠的时候你还没捡它，怎么就你负责了。”
“真没事。”林既明淡淡笑了下，说下一句时语气忽然有点低，“我就是钱多。”
张前盯着他伸来摸猫的一只手，没吭声。
这手是真好看。张前早就觉得林既明的手好看。这么双好看的手，会口琴，能写那样漂亮的字。
“哎，不过......你还是要给我现金，是吧？”林既明突然问。
“嗯。”张前应道，“我没有微信，不能给你转账。”
林既明啧一声：“要么说你死心眼儿呢，没有就申一个啊。这年头没微信多不方便，你不早晚都得弄么。”
“手机拿来。”林既明干脆朝张前伸手，“我帮你。”
“好。”张前把手机给了林既明。
林既明去一边墙角蹲下，低头摆弄张前的手机：“你有流量吧？”
“手机号应该有套餐，我收过短信。”张前也蹲下，在林既明身边看。
“那行。”林既明先帮他下载微信。
他手里提着仅剩的三块小酥饼，挺累赘，索性又叼一块，把剩下俩全扔给张前：“这俩你都吃了吧，拿着费劲。”
张前拿出一块吃进嘴。他不怎么嗜甜，之前已经吃了几块，这会儿有点泛腻，这最后一块就没下去。
他把最后一块酥饼擎到林既明嘴边：“最后一块你吃吧，我吃不下这么多甜的。”
微信下好了，林既明点开，申请账号。他关注点全在手机上，也没注意，下意识微微转过头：“嗯好。”
谁知他这么一转，张前手倒快，趁他刚张嘴说完话，直接把小酥饼塞他嘴里去。
林既明被喂得突然，手一哆嗦，好悬没给张前的钢化膜摔碎。
“唔......”林既明咬住酥饼，双手捧手机。
“怎么了？”张前傻呆呆地问。
“......”林既明摇摇头。
他那牙口没数，一不小心叼狠了，小酥饼成了两半，外头那半眼见往他裤子上掉，被张前伸手接住。
林既明鼓囊着腮帮子，飞快嚼好嘴里的，咽下。
张前又立马把另一半送到他嘴边：“给。”
“......”林既明只好再张嘴叼住，又被喂了一次。
他满嘴甜，恶狠狠地戳手机，暗骂张前就是只骨碌圆的呆瓜！呆瓜！
从张前的角度看，林既明的手快极了。那手指灵巧的，搁手机上点几下，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行了。”林既明把手机还给张前，“账号是你手机号，密码是‘林既明真帅’的拼音，每个字的首字母大写，想改自己回去改。”
张前：“......”
不止如此，林既明还给他起了微信名叫“开心果”，微信头像与名字呼应，是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
张前：“......”
张前再翻通讯录一看，林既明已经把自己的微信加进去了。
林既明的微信名非常简单，叫Lin.JM。至于他的头像.....头像竟然是只白绵绵软萌萌的Q版小羊羔。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林既明在张前身边欢快地唱起来。
张前眼角一抽，不过......林既明唱歌还挺好听的。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林既明抬手，下一秒竟啪得一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的心窝......”
“你干什么？你的心窝是不是神经了？”张前瞪着林既明，“神经起来连自己都打？”
“......”林既明默了片刻，然后给张前看自己掌心。
他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有蚊子。”
张前：“......”
林既明手心里的确扁了只蚊子，和着血。
林既明眨巴下眼儿：“它刚才想嘬我脸。”
“......”张前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赶跑就好了呗，还打自己一巴掌，使那么大劲儿。”
林既明接过张前的纸巾擦手心，把那倒霉蚊子的尸体裹起来。
“喵呜......”张前怀里，恹恹的小猫抻个懒，露出肚皮，用爪子扒拉自己的脑袋。
“不老实，你小心感冒。”张前替小猫重新裹好，用外套将它围厚实。他是真喜欢这奶货，看它的眼神真......快溢出什么了。
林既明搁心里叹口气，瞪着手里包着蚊子尸体的纸球。
——刚才那一巴掌打轻了，怎么就没给他糊灵醒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