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林既明站起来。

“行，明天我给你转钱。”张前说。

“不着急。”林既明转身就走。

“哎，等等。”张前叫住林既明，站起来，“你的猫。”

“啊......”林既明把猫抱回自个儿怀里，“那你的外套怎么办？”

“先给小白球取暖，周一上学你带给我就好。”张前说。

“好。”林既明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张前有点魔性。凭他林既明，最好别靠太近。

不然......

林既明低头看猫，脑子里总晃出张前刚才的表情，那低眉垂眼间，满满温柔……

“美色误人呐。”林既明晃晃脑袋，抱猫打车，去了秘密基地。

张前回家后和汪云说了这事儿，汪云关心过，当天晚上就给他转了钱。张前小家子气，最不喜欢欠人的，没等钱在微信钱包里捂热乎，立马给林既明转了去。

开心果：“谢谢。”

Lin.JM：“不客气。”

林既明随后发来一个表情包，是一只又白又萌的狗崽儿，在用前爪飞快地扒拉地毯。

开心果：“这么可爱。”

Lin.JM：“还有很多，你喜欢我发给你？”

开心果：“嗯。”

林既明接着又发来很多表情包，有十几个，都是以各种姿态卖萌，可爱哒哒的。

开心果：“你的表情包都这么可爱啊？”

Lin.JM：“差不多吧，我喜欢这样的。”

林既明这回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只嫩嫩的猫爪子——是小猫的。林既明的手捏着它爪子照的，照片上还露出林既明半截手。

张前不知不觉地，多看了那手几秒钟。

Lin.JM：“早点睡吧。”

开心果：“嗯，你也是，晚安。”

周一上学，林既明倒霉催，居然睡落了。他肩膀脖子都跟插了钢板似的，动一下木一下，闹得他呲牙咧嘴。

“真是服了。你昨晚睡枕头了吗？”郭晗羽无奈。

“应该没。”林既明艰难地捏脖子，“今早起来枕头在脚底下。”

郭晗羽朝林既明竖大拇指：“武林高手。”

“见笑了。”林既明笑笑。

郭晗羽：“......”

“别动。”原本在沉默着写题的张前突然放下笔，一双手放到林既明双肩，“这儿疼吗？”

张前捏两下林既明的肩膀，又用手指捏林既明的后脖颈：“我帮你......”

张前话没说完，林既明片刻的僵硬后竟突然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胳膊肘碰到桌子，“咣”得一声。桌上的水瓶子倒了，摔地上，稀沥咣当咕噜噜......

幸好林既明反应快，还残存智商，他没跟个二愣子一样一高蹦飞，而是蹦到一半又屈膝，飞快坐了回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飞沙走石，纵享丝滑......

“......”郭晗羽默默弯腰，把打滚儿的水瓶子捡起来。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后头的张前愣住了，他问，“我吓到你了？”

“......没。”林既明憋着气，扭脸看张前。

“我帮你揉揉吧，不然你要疼一天。”张前说。

“不用了。”林既明想都没想，快速拒绝。

他这副不让碰的刺猬样太刻意了，让张前觉得哪里不太对，反正就不得劲儿。

“你怎么了？”张前微微皱眉，“感觉你有点奇怪。”

“我......我没。”林既明干瞪着张前。白瞎他平时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这时候半根毛也吐不出去。

“天爷......”郭晗羽看不下去了，一把扳过林既明的肩，上手开始捏，“还是我帮你按按吧。”

林既明没吭声，也没动。他有一点僵。

张前自然不会蠢到开口问“为什么郭晗羽行，我不行”，只是林既明刚刚那抵触的样子，就像一根纤细的绳，绕着他拧了一圈——他有点不开心。

林既明叹口气，一把给郭晗羽推边拉去：“滚蛋。”

他小声说：“净帮倒忙。”

“......”郭晗羽讪讪，心说，“怪我喽？还不是你，总因为张前犯病。”

学校就是热闹，嘈杂，这是青春的好处，能让那些古怪的、难以言明的插曲迅速地翻过，遮盖。

很快，两张座位间微不足道的小尴尬被淹没在教室朗朗的读书声里。

一节课下课，老江趁着课间那几分钟快步走上讲台，他这时候专门上来，肯定是有话要说，下面的同学见着便都没走，乖乖坐着等话。

“不占用你们时间，我快点说。”老江利索道，“两件事。”

“一个是月底的考试。这是惯例了，我就惯性提醒一下，大家做好准备，别一开学就考得没皮没毛。”

同学们发出了点弱小的哀嚎。

“第二个是运动会，时间定在考试后，十一放假前，这是高三最后一次了，你们踊跃点。运动会当天晚上还有高一的迎新晚会，咱高三组也可以报节目，但你们注意了，别影响学习，本末倒置就不对了。”

老江：“好了，我说完了，散了吧。”

老江看向许雅青：“许雅青，你过来拿表格，然后统计一下运动会报名。”

“好。”许雅青走上讲台。

张前有点意外：“许雅青统计？怎么不是周雯？”

“啊对，你还不知道。”郭晗羽转脸过来——就这种屁用没有的破事，他最喜欢赶场子，“许雅青是学生会的，体育部，这块就给她负责了。”

“哦。”张前点头，“怪不得。不过看她文文弱弱的，竟然选体育部。我记得上周体育课，她跑步的时候还晕倒了。”

——人家晕倒了，林既明连看都没稀罕看一眼，更甭提关心。

啧。

“哎呀，这还不都是明哥造的孽。”郭晗羽叹息道，“明哥以前是校篮球队的，但他嫌烦，高二时候退了，许雅青进体育部就是为了接近他。”

张前：“......”

这姑娘，不知道该说她太不聪明，还是该心疼她太不容易。

郭晗羽观察张前的表情，隐约觉得张前应该有点在意林既明和许雅青的事，于是凑上去，腆脸儿继续小声说：“哎，张前，你要是想八卦，我告诉你。他俩认识很多年了，算青梅竹马，他们从小的时候......哎呦！”

林既明突然在郭晗羽后背拍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脆生狠辣，郭晗羽后背都被拍木了。

“我靠，明哥，你要打死我啊？”郭晗羽瞪圆眼珠，“要不要这么狠啊！”

“给我闭嘴。”林既明瓮声瓮气地说。

郭晗羽这厢是闭嘴了，可惜许雅青这茬儿还没过去。

这不，许雅青自个儿朝林既明走了过来。

“完犊子。”郭晗羽愁眉苦脸，“许雅青的头是真的铁，这姑娘什么姿态都撞不死啊。”

许雅青走过来，先是问体育项目：“你们有要参加的么？”

“我报一个4 X 100接力。”高远旭转身说，“最好是第二棒或者第三棒。”

“没出息。”周雯哼了声，“我报两人三足。”

“那我也报两人三足！”没出息的高远旭赶紧说，说完他急哄哄地问周雯，“我们组队好不好？”

周雯赐他一个白眼。

“我就实心球吧。”郭晗羽说。

“好。”许雅青都记上，眼睛盯着林既明看，“林既明，你呢？”

“我不报。”林既明倚着椅背，随口说。

“那......”许雅青开始紧张，她甚至有点吐字不清，“那迎新晚会，你、你可不可以......”

许雅青短暂地吸了口气：“可不可以和我一起......”

“不可以。”林既明斩钉截铁地说。

他说话语气过分地不留情面，甚至冰冷。这让周雯和高远旭都不约而同地转回了头。

“为什么不可以？”许雅青眼眶竟然泛了红，“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四手联弹......”

“你烦不烦？”林既明静静地看着她。

许雅青抿住嘴唇，眼泪快憋不住了。

郭晗羽尴尬地想扒条地缝钻。

张前低下头，没再看许雅青的脸，他拿起一支笔，挑一道物理题，边写公式边随口问：“有没有长跑项目啊？”

他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嗯？”许雅青快速擦了下眼睛，往前走一步，来到张前桌边，“有是有，不过是三千米，大家都不愿意报名。”

“我报了，记上吧。”张前说，他抬头，朝许雅青笑了下。

“好。”许雅青低头写得极快，然后惨白一张脸，近乎落荒而逃。

等许雅青走远了，郭晗羽才松口气：“卧槽......”

“卧槽......”前面的高远旭也感慨，“真是修罗场。”

周雯虽然不觉得林既明拒绝许雅青有什么错，但她作为女生，看许雅青这么委屈，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她是局外人，不好说什么，也只能叹气。

张前眼瞅着林既明从桌兜里掏出烟，揣裤兜里，然后走了。

笔搁张前手中转了两圈，他轻轻戳了下郭晗羽：“郭晗羽......”

不是好事，就是在意。从平时相处能感觉到，林既明虽然不着调，但不冷血。他是温暖的，偶尔还有点可爱。他还会给宠物店的小姐姐送一把水果糖呢。

他为什么偏偏对许雅青这样？

张前想问，但不知道怎么问才不算冒犯。横竖左右，总之是他多管闲事。

“心里有点膈应吧？”好在郭晗羽颇为感同身受，能明白点。

“哎呀，其实明哥以前不那样的。明哥以前对她挺好，就是她告白以后吧......你懂的。”

张前：“那也可以好好说啊......”

“那四手联弹是什么？”张前又问。

郭晗羽没想到张前还能关注到这个点：“哦，就是弹钢琴，两个人一起弹。他俩小时候是学钢琴认识的，还一起参加过比赛呢。”

“钢琴啊......林既明居然还会弹钢琴。”张前有点怔神。

“没想到吧，看他那德性，哪里像被艺术熏陶过的......”郭晗羽嘿嘿笑，“其实他会可多东西了。不仅乐器，还会画画呢。”

“啊。”张前想起林既明那双漂亮的手。

灵活，巧妙，白皙，修长。——真真是一双优越的手。

他总是念着这双手。——人对美好事物，不都有点向往么，多看两眼，多寻思几回......什么的。

而这双手，现在应该正擎着一根烟。

张前想到这儿，眉头就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