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他......”林既明眨巴两下眼儿,手机在手中抡一圈,脑子里第一想到的,是那双极标致的桃花眼。
林既明琢磨片刻,给人打了回去。
“喂?”电话接通,林既明先说话,“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没反应过来。”
“嗯。”张前应一声。
林既明乐了:“我没想到你真会给我打电话,还这么快打过来。”
“欠了别人钱,就该早点还的。”那头张前老实地说。
林既明差点捂着电话乐出声:“行,那你......你加我微信吧,给我发红包,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码。”
“我没有微信。”张前说。
“没有?”林既明傻眼了。
这世道多前卫,老头老太太都用微信啊!
——公交扫码不知道,还没有微信,哪来的原始人呐?
“那□□呢?”林既明特意又问。
果然,张前没让他失望:“也没有。”
林既明:“......”
“那你......”林既明眼睛转了转,揪地毯上一撮短毛拈着玩,“那你是要见面给我了?”
为两块钱——林少爷生在富裕之家,甭说懒得看上,甚至觉得有点荒谬。
“嗯,你说个地方,我可以去找你,还你钱。”然而张前这样说。
林既明是闲的。大松惹他,后天又要开学了,还正好赶上......林既明不仅闲,更烦。又或者说,他这个时候,觉得“老实人”有点意思。
反正文姨在家等他,晚点必须回家,也不算白饶一趟,林既明于是随口答应:“行,那七点吧?可以吗?”
“嗯,可以。”张前又问,“我们哪里见面?”
“嗯......”林既明想了想,“你上午问我新华路,你家是住在新华路?”
“是。”
“那就十一中吧,离你也近。”林既明说。正好,他从秘密基地回家,也要经过学校,“我们在东门门口见。”
“好的,那七点见。”张前说完,还擎着电话,没有挂断。
林既明听电话里安静的呼吸,听过两秒愣一愣,先挂了电话。
“......真有礼貌。小古板,老好人?”林既明哼笑一声,将手机再扔去懒人沙发上。
这回他连腚都不乐意挪,没回床上躺着,直接仰倒在地毯上。
林既明将一条胳膊横过眼眉,许久才闭上眼,叹口气:“真烦......”
和债主通完电话,张前慢慢地绕着小区走了一圈。
约的十一中。很明显,对方肯定也是学生,约十一中......他应该就是十一中的吧?
张前这么想着。
——汪云早给张前办好了转学手续,转的就是十一中。这么说,他和两块钱债主很可能是校友。
......这也算一种缘分吧......
一圈走完,张前绕回自家那栋楼。
他这口气儿缓得差不多了,也不好搁外头多待,让汪云一个人在家等他。
张前正往单元门走,却没想到,竟看见汪云急匆匆从里头出来。
汪云提着包,脚蹬高跟鞋,她是冲着小区大门去的,应该是突然有急事要出去。
张前本想上前问一句,又眼见汪云拿出手机打电话,没片刻功夫,张前的手机响了。
汪云对他说:“小前,抱歉,星宫来了老主顾,妈着急要去一趟。啊,星宫就是咱家开的歌厅。”
“嗯,好。”张前收了脚步,没有追汪云了,“那妈你去吧。”
张前:“我这就回家了,但晚上还要出去一趟。”
“出去?”汪云顿了下,她转过弯,背影很快消失在张前眼里。
“嗯。”解释起来怪麻烦,汪云又着急,张前干脆说,“我就是出去转转,刚来,想赶紧熟悉熟悉。”
“那行,但你别太晚了,注意安全,有事给妈打电话。”汪云说,“妈可能要晚点回家,晚饭你正好出去吃吧,妈在桌上放了点钱,你拿去用。”
“好。”张前突然想起来,“啊,对了,妈,我还没有家里钥匙。”
“没关系。”汪云笑笑,“咱家有密码锁,密码是你生日。”
张前微微抿了下嘴:“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张前走回家。
临电梯口他站住了......他没有电梯卡。他没想起来,汪云也没想起来。
或许谁都不是最细心的,但,他们起码都是“用心”的。尽管不完美。尽管很难完美。
家住十三楼,虽然楼层不算矮,但张前在五台沟跑惯了,乡下山路多,大多不好走,单是爬十三层台阶,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等到楼上,他呼吸都没怎么变。张前走到家门前,输入密码,果然是他的生日。
进门一看,桌上的菜还放着,汪云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
“她工作很辛苦啊。”张前叹口气,先去洗了手,然后开始收拾餐桌。
中午被汪立诚那么一膈应,张前和汪云的胃口都不太好,张前吃得不够多,汪云更是抿了点猫食,以至满桌子好菜,剩下大半。
张前自然没那么阔气,不好给扔了。他就拾掇拾掇,将剩的往冰箱放。
一打开冰箱......张前擎着半盘软炸里脊,愣了。
——这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三层冰箱,空空荡荡,只有最上面一层有两包方便面,其余全空。
张前皱着眉头,将软炸里脊放下,拿来一包方便面看。——过期一个月。
另一包好点儿......差五天过期。
再扭过头,冰箱侧门缝夹着一块小拇指长的葱尖儿。葱尖儿原本是嫩绿的,但这一节骨不晓得是哪年的残剩,绿不绿,白不白,还有黏糊糊的、脓水样的液体——这是冻化了。
张前木着脸,又打开下面的冷藏看。冷藏同样萧条,仅有一袋速冻水饺。
张前拿这袋速冻饺子看日期,眼睛瞪大——这袋饺子居然是一年前的。
张前:“......”
外面那一桌好菜好饭......鲜明对比。
张前关上冰箱门,又去灶台前拿调味料。
食盐、味素、酱油、蚝油,米醋……张前一一看过,包装都是新的。
不难猜测——今天中午那一桌饭菜,全部是汪云现买现做的。
如果张前没有来......张前没有来的那些日子里,汪云一个女人,拖着扶不上墙的欠债弟弟,还有个年迈重病的老人。以前的日子,她是过成了什么样?
张前不去想象。毕竟这人世间的辛苦,很难想得明白。
张前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堵了点什么,打不通,用手按一按,还有微小的触动,就像腔子里长出一根细小的针尖,钻肉。
张前没有经过汪云的允许,推门进了汪云卧室。
被子没有叠,衣柜是乱的,摸摸床头,有灰。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随手扔摆,横七竖八,梳子也缠满了头发,没有及时清理。
张前再去卫生间看,这是他们娘俩共用的区域,表面倒是收拾得挺好,但有些细枝末节,足够说明问题。
——张前的洗漱用品倒是全新的,但汪云的漱口杯没洗干净,和她喝水用的白瓷杯一样,内壁很滑,有浅黄色的水渍。再打开水槽下的柜子,竟然张牙舞爪爬出一只蟑螂。
张前一鞋底将这蟑螂赐死。他抽出卫生纸,蹲下身,弯腰去擦。
腔子里的针尖越钻越来劲了。张前呼出口气,关柜门时没控制好,门“咣”得一下,声有点大。
汪云在客厅茶几上给张前留了五百块钱,张前拿着这五百块钱,去了趟最近的超市。
他往家里添置了一些东西。首先是清洁用品,再是新的牙刷,漱口杯。张前还将冰箱填了填,买来新鲜的果汁,水果。又买了些平时常吃的东西。
回家他便闷着头干活儿。除了他自己那屋原本干干净净,他将家里里外全清理过一遍。
包括汪云的卧室,张前除了没有动她的衣柜,几乎就快将她床底拖成白的。
全家的窗户都打开,可惜这夏的尾巴讨人嫌,木讷得要命,半缕风情不见。张前毫无疑问出了浑身的汗。
冲过澡换上干净衣服,他再从卫生间出来,将家里转圈看看——心腔子里的针尖终于消停,匿了下去。
如此干过一通,天色暗下来,张前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六点半了。
十一中的确离他家不远,但张前今天才来滨城,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有可能找得慢,他不想迟到。
这么看来,还是先去还钱,再吃饭。张前想好,换了鞋子,很快出门。
大约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对面的“大火炖”和“慢火烤”总算不再叫唤,鸡嘴消停,林既明不得吵,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得了,等他睁眼,已经六点四十了。要不是地毯不够厚,地板太硬,林少爷的娇气后背不耐受,他这一觉保准能直接睡过七点。
洗把脸,林既明清醒清醒,紧着出门。
秘密基地离十一中还是有段距离,看时间不多了,林既明打了个车去。
幸好他饶了远路,没怎么堵车。但十一中前面一条街有个商场,人流大,出租车实在蛄蛹得艰难。
离七点只剩下五分钟,林既明索性直接下车,想靠小跑过去。
奈何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林既明犯寸。他才刚下出租车,还没等过马路,随意斜眼一看......
不到五十米,一小吃摊前,杵着两个熟人。
一个是二猴,一个是赵深。
二猴甭提了,几小时前才被林既明打过,鼻梁现在保准还疼呢。而他身边的赵深则是大松的哥们儿,俩人常一起混,重要的是,赵深的拳头比大松更会打。他挺厉害的。
就这么短距离,都配不上“冤家路窄”。这是“冤家撞脸”。
赵深和二猴当然也看见了林既明。
“林既明!”这不,下一秒二猴就喊上。
二猴狠拽了赵深一把:“深哥!”
赵深手上正擎着冒热气的章鱼小丸子,因为他这一记狗爪,扑地:“......”
赵深和林既明对下眼。
“完蛋。”林既明小声嘟囔,登时拔腿就跑!
“你站着!”赵深抓过二猴的细手腕,像拎鸡仔一样,活脱将二猴抡出个圈儿。把二猴的爪子从胳膊上撸下来,赵深立马去追林既明。
二猴这水裆尿裤的楦头,被提溜一圈后才反过精神,等他抬眼,那两位已经跑出去老远。
二猴高喊:“等等我啊!操!深哥!深哥别让他跑了!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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