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这份报告是已故的上任研究总长许未时博士留下的。您应该也参与了清剿。”江容忧拖过椅子坐下。

“那次死了很多人。”闻槊眼底晦暗,似乎并不愿回想那段时日。

“按照当时配备的武装,不该有那么多伤亡。据说那些拟态人表现出了超强的组织纪律性,甚至运用了简单的战术。许博士当时就觉得奇怪,她检查了大量的拟态人尸体,最终在一百只当中找到了一个特殊的……拟态人。它没有畸形的外表,比初代拟态人更贴近人类,如果不是观察到它眼球上的血瞬膜说不定就把它漏掉了。”江容忧死死盯着地面,佝着背脊,声音起伏不定。

看得出来,她陷入了某种恐慌,可闻槊并不理解她恐惧的源头,只是沉心静气地望着她:“报告中提到的‘第二次衍变变异’么?”

“那是初定的概念。它确实感染了赫洛,但是大脑还保持着完整健康,与常人无异。因此许博士推断它生前拥有清醒的神智,甚至可能可以指挥其余的初代种。”

闻槊立即联想到那个白裙的影子,聪明,强大,在拟态人种显得异常真实。它或许就站在那张统领的王座上,那些海潮般涌来的初代种和异态种都听从她的号令,与江容忧的描述如出一辙。

“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没有上报?这份报告在执行部内没有存档。”闻槊放下文件,加重的尾音听得出不悦。

“被驳回了,一是证据不充分,单独特例无法说明什么。二是当时连应对初代拟态人的方法都还没找到,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这件事。裁决处执行部和试研所一致认为不能再加剧恐慌,决定按下不表,后期继续观望。”

“观望出了什么?”

“没有……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二衍拟态人。”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想表达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持与许博士相同的看法,这种异况不该被忽视。异态种一出现我就想到了这份报告,您也知道其中潜在的危险,要不要重视,该采取什么措施……”

“给我应对方案,我才可以考虑可行性。”

“我根据当时留下的样本进行了实验,二衍同样被K-21阴性血克制。”江容忧递出另一份报告。

闻槊一字不落地看完,实验结果和过程记录非常完善,样本编号也是真的,冷库中的确有这个拟态人样本——只是这一切在最后偏离了轨道,和现实对接不上了。

“谢谢,但我建议还是先重新提出这份报告,给这种变异病毒定个性。你找你们顾总长谈过吗?”

“总长认为这个样本的获取时间过于久远,而且这六年以来也没有发现类似的拟态人,有可能是类似于基因突变或者血液发生了变质,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份报告里的内容。”

闻槊盯着她足有十秒之久,无可奈何地笑起来:“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相信呢?”

江容忧哑然。

“实话说我本来有些相信,因为三天前我和你口中所谓的‘二衍’交过手。她非常像一个人类,所有的初代种异态种都听她号令。”

“您遇到了?这不就证实了许博士的报告真实性,你抓住它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江容忧异常激动,伫立于床边,近乎乞求地握住床杆,“只要您作证,把它定性为病毒变异,我就可以获得研究许可——”

“你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完。”闻槊抬手制止她,“K-21阴性血对它没有用,我试过了。所以我不能完全认可这份报告。”

江容忧怔怔地望着缠在闻槊手心的绷带,她知道闻槊是K-21阴性血的携带者,总执刑官没必要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说谎。

“不知道你们内部对于研究许可或者病毒定性的规定是什么,总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而且口头说明也不见得有效。但我会让执行部多加注意,谢谢你的提醒。”

“……也是。那我不打扰您,先回去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容恍惚地把文件一样样收回去。

“江博士,你之前和许未时关系怎么样?你是不是跟她同一时期加入试研所的?”闻槊忽然冒出一句。

江容忧淡漠的眼眸终于重归清明,掩饰不及,透漏出些许怀念:“是我是许博士的下属。同批的不止我一个,有好几个人呢,大家一直在努力做研究。现在许博士不在,上头换成顾总长了,他好像和您是也同一时期上任的。”她紧抿的嘴角扬了扬,看得出来相当违心,纯粹是强迫自己微笑。

“他比我早一年。”闻槊目送她走到门口。

“真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江容忧的声音有些冷,她转过身来,从还未闭合的门缝中望向他,“不过您可能不知道,他是许未时的师弟。”

门外一片寂静,空气里回荡着江容忧的余音。

闻槊紧紧凝视着闭合的门缝,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惊讶于这是江容忧从喊的那么多次“许博士”当中第一次说出许未时的全名,还是她口中闻所未闻的,许未时这所谓的“师弟”。

黑夜渐入病房,灯都灭着,廊侧的窗帘也被拉了下来,四周唯一的光源只有楼下的路灯,经过十六层漫漫长路,那点光辉已经被磨灭得所剩无几。

闻槊缓缓睁开眼,伸出手费力地把笔记本电脑从床头搬回来,打开时从中落下一张便笺,字迹像席远写的,内容只有几个字:按铃送饭。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人是当保姆上瘾。

屏幕还停留在小憩前最后进行的调查页面,顾流景的身份背景无懈可击,科学院院长的徒弟,确实和许未时师出同门,可除此之外没有关于他俩的任何交集。

为这件事专门找江容忧一趟未免太刻意,也容易引人怀疑,或许她的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是自己想多了。

闻槊按了按眉弓,点开通知栏里挂了三个小时的未读消息,刚才他一心都在谈话上,没来得及看。

【顺利吗?】

你自己都忙得很,管的倒还挺宽。

算顺利,还是不顺利?

这场损失惨重的任务从结果来看是成功的。但如果非要他评价,他实在说不出顺利二字。

闻槊无可奈何,指尖在键盘上点了点,片刻之后,只是像上面一样回了一个“嗯”。

消息气泡弹上去,闻槊在黑暗中盯着它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数,没有目的和意义,打完这个字后他短暂地放空了自己的灵魂——

一,二,三……

数到十二的时候,气泡框变成了已读状态。

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

输入。

他盯着不断显示正在输入、又取消输入的提示框,直到最后也没有回任何话。聊天卡在一句连标点都没有的单字上,毫无疑问是冷场。

这正好侧面印证了席远说的,这么回消息不可取。席远认为,要拉近上下属关系,构建紧密团结、牢不可破的执行部成员网,闻槊身为总执刑官,首先需要改掉“读完信息直接切通讯频道叫人”和“只回一个嗯还不加标点”的恶习——因为这会导致很多行刑官错认为他在生气。

其实直接切通讯是因为闻槊觉得这样沟通更有效率,只回一个字同理。

被自己手底下的预备队员误判情绪是非常不利于后续训练的,或许应该补一句什么。

算了。

难不成要告诉他,因为判断失误和信息差,一晚上就死了七个行刑官?还是说总执刑官没有最大限度保全自己的队员,十分失职呢。

闻槊把新打的字删掉,合上电脑。

这天,楚吟像往常一样踏入训练室,闻槊已经在了。

非特殊情况他从来不迟到,只是他看上去相当疲惫,破天荒没穿那一身黑,而是换了偏日常的运动服,像邻居大哥哥那样,看着还挺亲切。

夏末的阳光似乎比其他季节都明黄一些,投射在闻槊脸上柔和了棱角,给雕塑打光似的。再好看也没用,还不知道年纪,每次被训话都有种差辈儿的感觉。

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呢?

够荒谬的。

楚吟甩开奇怪的念头,闻槊侧身靠在窗边小憩,正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开口的时候,对方睁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来了。”闻槊喉头一动。

“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吧?”楚吟不着痕迹地扫视他。

“嗯。”闻槊又是一个字。

楚吟看着他这身行头忍不住揶揄:“让我别穿运动服,你不是也穿?”

他以为闻槊会像往常一样无视这个问题,或者找其他的话来让他闭嘴,没想到闻槊手肘架着窗台,坐没坐相地一挑唇角,居然认下了:“作战服穿久了太累,换了件宽松的。”

发丝微卷着勾在脖子上,末端延进领口,几天不见,冷厉的总执刑官居然带了一些病弱气,这种反差让楚吟心悬,扔下一声讽笑,三步并作两步往更衣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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