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内部的人做的，谁会这么做？目标又是什么？”席远凝视着窗外。

车内只有他们三个，交流起来不需要顾及旁人。

“自己人？”季骁代疑到，“谁这么不知好歹，万一出了事儿，别说执行部，整个执行庭都会搭进去的。诶诶，别怀疑我啊，我清清白白。如果信息监察处或者技术部……执行部出内鬼，降低的是老大你的公信力哦！”

席远反手敲在她额头上：“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俩也没说一定是自己人搞出来的。”

“干嘛！”季骁代缩回去，“我只是推测！”

“审查考核是分部失联，只有通讯网络出问题，外勤的通讯和定位失效……好像没什么针对性。这次是原苍，两个城市距离太远，能有什么关联呢。”席远思忖着。

“静潭断的是面向总部的通讯，还有七**十四个区。”闻槊沉沉开口。

“嗯，说明什么？”席远不明白，“或许原苍也只有几个区断联，区块之间，唉……黄区和蓝区，这次没有黄区……”

闻槊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严肃得可怕。

“你们都别猜了，没看到现场说什么都是徒劳，原苍那边还不知道通讯网络即将全面中断呢，我们能赶上吗？”季骁代有些担忧。

席远看了一眼时间：“快了，还要一小时。那边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

单靠公路可到不了原苍，他们乘了两个小时直升机到离原苍最近的中转暂落台，然后开车过去。原本可以直接飞抵，但现在联系不上分部，如果不报备直接前往，很可能会被扣上非法闯入然后……这是比较乐观的预测。他们相当认真地探讨过分部被拟态人占领、楼顶停机坪不能正常使用的可能性。

—

分部看起来一切正常。

二十分钟前，技术人员检测出了屏蔽信号的罪魁祸首，大楼里搜出了三十几个信号干扰仪，上到楼顶天台，下到地下入口，连门口花坛都让人扔了这东西。

经查验，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新版本，干扰半径一百多米，功率不高，但胜在数量多，朴素的东西往往出其不意，让分部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绝对不止这些，闻槊到的时候，几乎半个分部的人都在搜。分部长抓着屏蔽设备气得脸色发青，一边让调监控，一边怒斥监察员赶紧修那个破通讯网络。

“咱们的通讯网络不会受这种信号屏蔽仪干扰的，低功率低频段……”监察员面露难色。

总部有技术部专门维护潜网系统，处理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在分部这份差事就变成了信息监察处代行，一个监察员当两个人用，虽然受过培训，但处理速度和专业度都比总部技术员差一截。

正要训斥这帮吃白饭的，突然来人报告说安江派来人过来。消息刚到，那边闻槊已经走了过来。他当场傻眼：“总执刑官？怎么把你都给请来了，哎呀，调查总长也来了！”

闻槊点头。

“嗯。”季骁代板着脸有样学样。

分部长对于事情发酵到什么程度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手头的事都管不过来，更别说应付突然莅临的大领导。现在人提着刀带着大队人马杀气腾腾地赶到，除了缙湘水库，想不出别的原因。

关键他没想把这事闹大！

无奈，只能领着人往派遣处走，边走边试探：“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闻槊瞳孔一斜，盯得人从脚底开始凉飕飕的。

分部长只好如实招来：“今、今天出了一些小事故，有两支队伍任务失败，然后通讯网络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是暂时还没有检查出原因，目前正在加急排查，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复的。”

那张写满顾左右而言他的脸让闻槊有些厌烦：“少扯开话题。通讯中断是下午的事，已经四个小时了，能查早就查出来了，需要耗到现在？这件事总部会接手，我过来就是要通知你们，通讯网络四小时后暂停使用，后天恢复运行。”

“这、暂停？外勤怎么办，全部终止啊？风险和成本太大了吧。”很明显，分部长想质疑又不敢质疑。

“技术部做了单体通讯系统，这几天先应急，让每个小队装配完毕，继续出外勤。使用方式操作流程让技术员跟你们对接。”闻槊指了指身后，示意技术员去干活儿。

“然后聊聊你所谓的‘小事故’吧。缙湘水库出事，为什么不上报？”

分部长脸色微变：“最先发现异态种是监测站，只有两个，仅靠A1零六队完全处理得了。交手过程中应该是出现了新的异态种，加上地形和天气原因，队员疲于应对，全军覆没。本来没当成大事，结果后面派出的增援也全部失联了，我们才意识到不对，想联络总部，已经传不出消息了。”

“知道还不及时收手，还派第二队增援去？嫌死得不够多么？”季骁代鄙夷道。

分部长理亏，只能认命：“定位没了，生命体征监测也一起失效了，但那里只不过是一个蓝区，暂时联系不上不至于全军覆没吧，救援2队也派了不少人，应该……”

闻槊不留情面地打断：“没定位，派多少人都是徒劳，你还不明白么？应该赶紧想办法查清拟态人数量，而不是继续派人，你明知道地形多变靠近郊外，如果发生计划外的变故，这些人就是去送死。

“都都怪我疏忽大意，考虑不周，我检讨，检讨……”总执刑官的压迫力如同烟雾，不着痕迹，从四面杀到，分部长不敢正视那双鹰隼般的灰目，“我我我一定接受处罚，现在您看应该怎么办？”

“能不能联络2队？”

那副支支吾吾面露难色的模样，不用说也知道联系不上。

“有胆量豁出去，也要看有没有能力兜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把人说没声儿了。

“别发愣，还不赶紧把你送出去那支敢死队的名单交上来，现在要分、秒、必、争！”季骁代按着分部长的肩用力推到门口，冷声道，“离总部远，不代表脱离总部，混到这种程度，你没救了。”

—

名单很快就交到闻槊手中，季骁代亲自动手调出卫星影像，曝光让画面出现了一些延迟，附近的荒地和丘陵在薄弱的光源下呈现斑驳陆离状，加剧了分辨难度。她花了些时间，勉强锁定到救援2队的位置，他们似乎并未分散作战，算是半个好消息。

“老大，这些微弱的光点应该是路灯，”她指向大屏幕，“这种灯都带有无死角监控，你们尝试连接过么。”

“尝试过，结果都一样，无法建立连接。”离她最近的监察员摇头。

“欸，这里是一辆车么……两个人？哎呀，清晰度好差。车里可能还有人，如果这是一个小队，”季骁代努力分辨像素点，“隔七个灯，有两公里么？这个也是一个小队，然后是这里……啧，你们这都什么排查方法啊，七零八落的，前面又聚成一块。”

“救援1队失去联络之前，依稀透露过‘出现’‘包围’之类的字眼，表述不清晰，保险起见，我们才决定采用这种方式，一来可以最大程度降低被包围的概率，二来可以加强机动性，便于求助……”

季骁代没空听他介绍超前的指挥理念，唰唰几笔把确定的点全部标注出来，顺带着发现了一些白色团块，太灰了看不出来是什么：“老大，这是云吧？”

身后没动静，她又问了一遍，扭头发现闻槊正相当严肃地面对那张人员名单，指腹用力，把白纸黑字捻出了折痕。

“名单？你看到什么了。”她凑过去。

第一个人的编号还没看清，名单就被闻槊抖开了。不过，他只是将纸翻过来按在他们面前共同的桌子上，看样子倒也不是在防她，反而像在防屋里的其他人。

“嗯？”季骁代吓了一跳。

“没事。”

他把这张A4纸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塞进大衣口袋内，这是季骁代第三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

“不是云，是异态种。”他的举止忽然间比刚才急迫了不少，抓过压感笔在色彩单一的影像上快速圈点，奇怪的是，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圈定物体成功识别，剩下密密麻麻雨点似的标记都无法执行追踪口令。

季骁代是不想在公共场合拆台，但这个结果太不忍直视了：“老大你这……有点离谱啊，这么多点，怎么会是拟态人呢，我就说，应该是别的东西。”

“藏得太好，还没有开始行动。”闻槊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疑。这种态度让其他原本不信的人开始慎重对待。

“真的假的？”

“骁代，你和席远就留在这里，我必须带人过去，让他们撤回来。再深入下去，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我差不多知道它们的目标是什么了。”

“目标？什么目标？”

季骁代完全没理解他在说什么。她没有机会继续追问，闻槊从放下笔到出门只有眨眼一瞬，急切得犹如一阵风。

为什么这么着急？

风会追逐什么呢，时间？还是说那个目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