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听行......闻人......”闻人珄挑起眉毛,“闻人家的......”
他脑子瞬间搭上一根弦儿——姓闻人,被爷爷和张错称为“先生”。
闻人珄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意思是,1943年,我是闻人听行,是闻人家的家主?”
“你、你记得!”张错急了,要抓闻人珄的手。
闻人珄抽开手,两人手撞了下,“啪”一声轻响:“没,推测而已。”
闻人珄说:“我在别人嘴里也听过那个‘闻人家’的事,知道你们当时管家主叫先生,而你在地下,就叫了我先生。”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是闻人听行。爷爷死前糊涂就罢了,但张错既然这样叫,如果不是撒谎,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他和那1943年的闻人家主长得很像。
闻人珄站起来去拿挂在墙上的背包,从包里快速摸出身份证,拍到张错眼前:“看仔细,这是我的身份证。”
闻人珄:“我的确姓闻人,但这是有原因的。”
闻人珄:“七十多年前,我爷爷进了闻人家,所以改了这个姓,我才跟着姓闻人的,真正从血脉上看,我有别的姓,只是不知道而已。”
“我叫闻人珄,这上面写得很清楚,我是1995年生的,不是你口中的闻人听行。”
闻人闻人,闻人珄原本就觉得这复姓麻烦,现在绕来绕去,他都快咬舌头了。
闻人珄捏捏鼻梁,疲惫地说:“你听懂了吗?没听懂我可以再解释一遍。”
张错看着闻人珄,看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他怎么会认错呢?这是他心尖上的人,是他死而复生的理由。
他是因为他,才重新走来这人间。
“你今天、为什么会被鬼藤、绑到地下?”张错缓缓地问,眼光一寸一寸走过闻人珄的眉眼。七十年了。他好想他。真的好想。
“因为我爷爷。他死前非要埋在那座山上,给他修坟的工人丢......”闻人珄皱起眉,“我跟你解释这个做什么。”
“爷爷......闻人家......”张错低声喃喃,他的眼神越发深沉,该是想到了什么,眼圈慢慢红了。
“呃......你......”闻人珄受够了他,一大男人,据说还不知几十上百的高龄,话不离三五句,动辄就红眼?
“你别闹洋相啊。”闻人珄警告道。
“就是你。”张错小声地说。他并非没有底气,只是语气那样谨慎,似乎怕碰坏了空气,“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
张错:“七十年前,闻人家、付之一炬,而你......我这些年、我......”
张错没有说下去。他忽然目光闪烁地与闻人珄对视,好像一个认了死理,死不悔改的可怜小孩儿:“就是你。”
闻人珄:“......”
“不是,你怎么不动脑子呢?”闻人珄瞪张错,“如你所见啊,我不是鬼,不是妖怪,也不是什么死魂灵,我是个人,会生老病死的人。1943年......活到现在我要多大岁数?你看我像吗?”
闻人珄脱口而出:“怎么着,难不成你还要说那闻人听行是我上辈子吗?”
张错张了张嘴,胸口压抑着起伏,他的手飞快抬起来,指尖就要碰上闻人珄的脸。他速度太快了,闻人珄这回没来得及躲。
但张错没有碰。张错修长惨白的手指忽然蜷缩,像是怯懦。然后,他缓缓放下手臂。
闻人珄一时怔住。
“......不是吧?你这样子......你认真的?”闻人珄大喘一口气,“什么龙蟒,什么怪物也就罢了,你还跟我来前世今生这一套?”
简直可笑之极。他一社会主义好青年,撞了邪不算,地底冒出一只野鬼,居然说他是故人转世?前世还他娘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巫族家主?
这淡是绕着八达岭长城扯八百圈,再一竿子挑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张错皱起眉头,执拗地令人生气:“就是、你。”
“......我真他妈......”闻人珄说不下去了。
他没法儿就这样相信张错的浑话,但他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的证据。更要命的是,爷爷临终前也唤他“先生”,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世界扭曲了。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这太乌龙了。话本传奇才这么写。
见闻人珄无动于衷,张错慌了。张错四处看了看,忽然走下床,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你想干什么?”闻人珄站起来,快速摆出防备的姿势。
“如果经历过、地下的事,你还不信,那我、我给你看。”张错并没有要伤闻人珄的意思,“我证明、给你看。”
张错:“这世上,有鬼魂、有、轮回。我就是、回来的鬼魂。”
张错拔开水果刀,用刀尖对着自己脖子:“人间的东西、伤不了、阴间的、鬼魂。”
他太着急了,结巴得格外厉害:“我是死魂灵,不会、不、不会被......被伤到。”
“等等,你等等!”闻人珄从头到脚一阵冰凉,“你要做什么?你把刀放下!”
张错攥紧刀柄,下一秒,用刀飞快捅穿了自己脖子!
“别!——”闻人珄几步跨过去,抓住张错的手腕。
十多厘米长的刀刃,贯穿张错的脖子!但是,没有流一滴血!
闻人珄懵在原地,看张错又将刀从脖子里拔出来,他脖子真白,皮肤细腻,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张错:“伤不到。这样、你会信我吗?我是、死魂灵,是鬼魂。这世上有、有鬼魂,有转世、轮回。”
“......你这个疯子,这算什么狗屁证明?”
闻人珄怔愣地瞪着那水果刀,他突然伸手,指腹擦过刀刃,滋儿一下生疼,鲜红的血珠立马从指尖冒出来。
“哎!”张错扔下刀,抓过闻人珄的手指。
这么小的伤口,哪里值得在意?刚才他把刀插进自己脖子,表情分明半点没变。
他做那样可怕的事,就为了让闻人珄相信世上有鬼魂,有轮回转世那一套......他慌张无措,做那样子虚乌有的证明......
闻人珄想通了。
——不是他闻人珄的原因。是闻人听行。那闻人听行,那“先生”,对张错来说一定太重要。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跨过阴阳两界,跨过七十年,投胎转世?
“......太扯了。”闻人珄甩开张错的手,“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张错慢慢后退一步,他崩紧嘴角,不说话了。
空气一时间沉默,气氛有些僵硬。
张错看闻人珄的侧脸——他后悔了。他永远不长进,永远不懂事。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他太着急,刚才一定吓到他了。
“我、我、我......我......”张错想说点什么,但抠不出字眼,只会把结巴的本事发扬光大。
闻人珄:“......”
闻人珄叹了口气,他视线向下,看到张错腰间的短刀,突然想起张错用它剌过手:“普通的刀子伤不了你,但你腰上的短刀就能?”
“这个、这个不一样。”张错立刻把短刀拔出来,他有点殷勤,好像闻人珄又和他说话,是什么天大的事。
这苦不英儿德行,和他大美人的气质倍儿不搭边。
张错把刀给闻人珄看:“这是瑰金、做的刀。是、巫族的东西。”
张错:“瑰金、和巫鬼一样,是有、巫咒的。可以伤我。”
闻人珄这才看清,张错这把短刀刀身竟是浅浅的瑰红色,刀刃上还泛出一种邪性的血光。这种颜色的金属,他从没见过。
“这玩意......”
这时门上突然传来动静,有人在拧门把手!
闻人珄锁了门,从外面打不开。外头的人是急脾气,当即“咣咣”砸门。
“珄哥!珄哥你在吗?给我开门!”
听这声音,闻人珄心头一动:“是小壮,刘小壮醒了。”
“外头的人我认识。”闻人珄当机立断,对张错说,“你躲一下,别让他看到你。”
张错点头,眼睛看过一圈,快步走向衣柜。
这屋子不大,床底又太窄,幸好衣柜够宽敞,而且里头也没多少东西。张错拉开柜门,钻了进去。
闻人珄把柜门关严实,转身去开门。
才几秒钟功夫,外头的刘小壮已经要把门砸掉了。
“来了,别砸了,震耳朵。”闻人珄皱着脸,给门打开。
“珄哥!”刘小壮一张大脸拱进来,差点杵闻人珄鼻子上。
闻人珄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侧头看见刘小壮身后站着小丽。
刘小壮急赤白脸地说:“我醒过来听小丽说山上着火了,你也回来了,我立马就来找你!”
刘小壮抓住闻人珄:“珄哥,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啊?山上那藤......”
“你先进来。”闻人珄打断刘小壮。
他看了小丽一眼,小丽脸色煞白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不难想象,刘小壮醒过来惊魂不定,扒了命似地要找他,定是给小丽吓得够呛,只希望这没出息的楦头没和小丽多说什么才好。
“先进来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闻人珄拎下脸。
刘小壮瞅着他,一时没出声,倒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小丽,吓着你了吧?”闻人珄把刘小壮拨一边,走到门口,朝小丽笑笑,“这混小子皮酥,成天一惊一乍的,穷掉渣。”
小丽摇摇头:“你们都没事就好。”
“放心吧。”闻人珄说,“你去休息吧,山上着火的事也不用担心,等孟队回来了,你让他来找我就行。”
“好。”小丽松了口气,脸色缓一缓。
刘小壮这才回过神儿,他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对不起啊小丽,我刚才一着急,就......”
“没事。”小丽笑起来,“你俩说吧。”
小丽:“我就在外头,招待所门口也还有人呢,要是有需要,就叫我们。”
“谢谢。”
闻人珄送走小丽,关上门,顺手再给锁上。
闻人珄叹了口气,扭脸望刘小壮:“你没和小丽多说什么吧?”
“这倒没。我一醒就过来找你了。”刘小壮搓一把脸,低头瞅自己的腰,“珄哥,我记得我被藤条缠住了腰。”
“那不是做梦吧?一定不是做梦。”刘小壮掀开衣服下摆,他腰腹上明显有一圈紫红色的勒痕。
“之后我就晕过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你也受伤了,你头上有伤,你......”
刘小壮正说着话,闻人珄余光一动,瞅见刘小壮身后的衣柜开出一条缝,从这缝里飞出了什么东西,闻人珄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子闪过。
“我们是撞邪了吗?还有那血手,那手......”刘小壮突然停下不说了。他像被忽一下抽走了魂儿,戳在原地呆愣。
过了两秒,刘小壮闭上眼,闷头往地上栽!
“小壮。”闻人珄大步上前,接住刘小壮。
他垂眼,见刘小壮脖颈后贴着一张黑色纸符,和在山上引火的那张有所不同,这张不是用金粉画咒,而是用某种明黄色的颜料勾画的。
闻人珄看了眼衣柜那门缝,把刘小壮放到沙发上。
他快步走到衣柜前,一把扯开柜门,厉声质问:“你对小壮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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