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龚卉回到家，丈夫张明义还在陪孩子写作业，听见开门的动静，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房子租出去了？”
“没有。她说还要再看看。”龚卉低着头换拖鞋，走进洗手间，全程没让张明义看清她的脸。
她怕被发现自己刚哭过。
“你来看孩子作业吧。我腰有点痛回房间躺一下。”张明义喊道，“上班坐了一天回家继续坐，累死了。”
“你上班累，我在家带孩子也很累。要不我替你去上班。”龚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口回应。年轻的时候她会体贴丈夫赚钱不易，家里的事情尽量不麻烦他。现在年纪大了，脸皮厚度也跟着上来，能使唤到他的地方绝不错过。
张明义不爽：“电脑摆你面前都整不清，还替我上班。有妈帮忙你累什么，动作快一点。”
龚卉懒得理会他，继续对着镜子抹脸。
“那房子要是租出去了，你朋友会给你介绍费吗？”婆婆抱着小老三走到洗手间门口，就站那看着她洗手洗脸，问道。
龚卉强忍住把门甩上的冲动，语气平静：“我不会拿她的介绍费，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她还帮过我好几回，我爸生病的时候也是她帮忙跑前跑后找的医院，要是收她钱，我算什么朋友。”
婆婆嘴角一拉，挂着个脸走开，嘴里念叨：“榆木脑袋，几千块钱说不要就不要，就你清高。”
张明义已经躺倒在沙发上看手机，像是没听见婆媳俩的对话。
老大老二抬头看了看对方，低头继续写作业。
龚卉洗漱完又去阳台上洗衣服，然后整理客厅，忙完已经十点多，老大老二作业刚写完，她帮着检查了一遍，再把她们赶回房间睡觉。
婆婆也去休息了，小老三已经在卧室小床上睡得香甜，张明义靠在床头看手机，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龚卉躺到床上，心里想着四十万到底该怎么安排。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人生活，节省点可以过得很好，带孩子就不太够。
她有三个孩子，不可能一个人出去过日子，她也没有离婚的想法。
这些年来，朋友也曾问过她想不想离婚，她都坚定表示不离。
倒不是因为爱。
她对枕边这个人早就谈不上爱情。她比较俗，渴望完整的家庭，而且从现实角度来看，她没办法达到更好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摸索出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张明义和婆婆都是抠门到家的守财奴，她要是过得不爽了，三天两头找他们要钱，就能把他们吓得不敢吭声。
老头子去世后，她对这两人再没期待，时不时就要因为钱的事情和他们闹一闹。就算要不到多少，恶心恶心他们也不错。
他们比她更不愿意家庭破裂，毕竟给孩子找个后妈要花很多钱。
话说回来，那笔钱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悄悄做投资容易被两个守财奴发现。
但就这么放着也不行，会贬值，必须想个办法让这笔钱保值。
这时，张明义悄悄瞥她一眼，低声说：“要是真有介绍费给你，你就拿着。我这个月降薪了，社保变动，以后每个月拿到手少一千左右。你省着点花，有外快挣就尽量挣一点补贴家里。”
龚卉沉默，她已经够省了，再省家里干脆不用开火得了。
“要不我出去上班，现在老大老二都能自理了，妈辛苦一点一个人看顾老三。我找个近一点的工作，中午可以回来搭把手。小区对面的咖啡店招服务员，一个月都有五千块。”
“你都多少年没上班了，哪个老板会要你？咖啡店就不要想了，被邻居看到以为我们家多穷呢。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吧，我最近炒股赚了一些，养家的钱还是有的。”
龚卉闭上眼不再搭理他，每次都是这样。先向她诉苦说工资少，她提出去上班补贴家用，他就反对，又说自己有额外的进项。
她知道张明义手上有一笔存款，具体数额不明，至少有五十万，大部分投在股市。婆婆手里也有将近百万存款，每个月还有养老金可以领，她结婚时买的金器和嫁妆也早早被婆婆找借口收了去，每次提起总是那几句托辞——“你要带孩子戴什么金器，容易硌到！”、“这笔钱我帮你收着，年轻人存不住钱。”、“我老了这些钱不都是你们两口子的？放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
这样的话她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年轻的时候信以为真，这几年岁数上来了，又遭逢父亲重病去世，脑子里的水总算倒掉一些，明白过来，那些话只不过是拿来哄傻子的。
这个家最穷的就是她。
偏偏所有人都在叫她省一点，少花点。
一个月三千块生活费，包含全家的吃喝和日常用品，她还能省到哪里去？
不过她现在也不想着从婆婆那里拿钱回来了。只要她手上有点钱，这两个守财奴就会断掉家里的生活费，任何支出都要她出。
龚卉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思考这些问题，她想了很久，直到天亮都没睡着，终于有了一丝头绪。
-
乔乔从蓉锦小区出来，打车去老头的坟地。
司机问了好几遍她的目的地，最后惊疑不定地婉拒了她。
“美女，这么晚谁敢跑公墓的单哦！有什么事那么急非得晚上去？你还是明儿白天再去吧！”
乔乔：“……”
她急着去送老头投胎。
接连被三个司机拒绝后，终于有一辆车愿意送她，条件是得额外加两千块钱。
出这钱当冤大头，还不如明天再去。
乔乔干脆改变计划，给宁嘉泽发微信，问他有没有时间，她要请客吃饭。
宁嘉泽秒回，问她人在哪里。
乔乔发了定位，让他把银行那位朋友也叫出来。
今天这两位都帮了她，得好好感谢。
半小时后，宁嘉泽开车出现在蓉锦小区门口，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朋友晚上有约了，以后有机会再喊他出来吃饭。”
宁嘉泽解释，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喊那位朋友一起来。
乔乔没有怀疑，坐上车问：“你有喜欢的餐厅吗？我对蓉城不熟，你选地方吧。”
“行，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不错，食材很新鲜。”宁嘉泽开车出发。
抵达目的地，两人下车，宁嘉泽把车钥匙交给门童，进了火锅店。
乔乔是吃过火锅的，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火锅店。
一楼全是鱼缸，里面养着各种海鲜，有脑袋大的象拔蚌、手臂长的龙虾、脸盆大的帝王蟹、巴掌大的鲍鱼……
乔乔看得目不暇接，有好多食材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她向服务员要了一张价目表，心里默默捏了把汗，还好最近赚了不少，不然今天这顿饭真的请不起。
餐位在二楼，全是包厢的形式，分十人间、五人间、二人间。
他们选择了二人间。
两人挑好食材正要上楼，门口进来两人。
“泽哥，说好的有急事，原来是吃火锅哦？”
其中一名男生率先开口，满是调侃。
乔乔感觉他有点眼熟，仔细瞧了瞧，发现他就是银行那位帅哥，只是现在换下工作服穿的T恤短裤，头上还戴了顶棒球帽，一时没有认出来。
银行帅哥旁边那位也是个帅哥，戴着口罩帽子，腿很长，乔乔第一眼看去光注意腿了。
有点熟悉，不确定，再看一看，手腕上果然戴着一串佛珠。
就是之前在车上睡了一路的朋友。
宁嘉泽想单独约会的计划败露，仍旧面不改色，笑容风度翩翩：“事情办完了。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吧。乔老师，介绍一下，这位是夏雨天，这位是林显安，算你的同行，目前是个导演。”
又向两人介绍说：“乔乔，武术指导，高手中的高手。”
乔乔有点惊讶，嘉怡（前台小妹）说过林显安，好像很红。所以，宁嘉泽说在蓉城拍戏的人就是他！？
四人换了一个五人间，坐下等菜。
林显安摘掉口罩帽子，露出正脸。
乔乔就坐在他对面，总算清清楚楚看到人家长什么样。
称得上眉眼如画。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女娲捏他的时候好像特别用心。
乔乔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她不是追求颜值的人，看过也就看过，没有多的想法，注意力很快就被服务员端上来的食物吸引过去。
不愧是人均两千的火锅店，每个房间配一名服务员，调料现做，食材都是她帮忙涮好再分到每一个食客的盘里，包括虾壳也都提前给剥掉。
全程不需要自己动手。
四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主要是宁嘉泽和夏雨天两个人在说话，跟说相声似的，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林显安偶尔说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头吃。只是偶尔抬眼看过来的目光有点奇怪，说不上怎么个奇怪，就好像在确定什么。
乔乔觉得他应该没有听说昨晚榴村有个女的半夜挖茅坑的八卦，否则这会儿肯定会拿出来聊！之所以目光奇怪，可能是误会了她和宁嘉泽的关系。
毕竟昨晚她虽然被人撞见，却没有留下照片，就算他听说了什么，也不可能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想到这里，乔乔举起茶杯，以果汁代酒向宁嘉泽和夏雨天道谢：“今天谢谢你们，帮了我大忙！如果是我自己去金店出金子，可能会少一大笔钱。”
夏雨天特别痛快地喝了一杯果汁，“小事而已，乔老师不用放在心上。我们银行也不亏的。”
林显安停住筷子，看向他们，那种奇怪的目光再次出现：“金子？很多吗？”
第一次正式见面——
林显安：哦，原来你在茅坑里挖金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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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