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戏耍

沈戚在世之时,乃裴缙之左膀右臂,因其推行“民养替代官养”改革,而被委以重任,擢升为太仆卿。沈戚的俸禄大多都资助给了马农购买马种,培育出的良马也尽数送往边关,成为裴缙裴大将军在战场上的一大助力因推行改革被任命为太仆卿。

裴家沙场上战功赫赫,先皇已赏无可赏,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然而好景不长,常言道树大招风,裴家位高权重成了先皇的一块心病,

沈戚贪污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摆在朝堂之上,沈家作为裴家的左膀右臂,正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枕头,先皇没有过多调查便抄了沈家。

那时沈无厌作为沈家独女甚至一年添置不了两三套体面的衣裳,说自己父亲贪污,她是决计不信的。

沈戚获罪后裴家自始至终无人站出来替他洗清冤屈,仿若被抛弃的棋子,三个月后裴大将军战死沙场,沈戚之事便如落叶随风,逐渐被人遗忘,再无人提起,沈无厌母女两也流放边关多年,吃尽苦头。

沈无厌娓娓道来,声音如丝般缠绕在宁静的空气中:“裴闻野是边关将军,是裴家世子,他有权有势,而谋害父亲那些人皆是有权有势之辈,仅凭我们母女微弱之力,恐怕此生难雪阿父之仇。须得借力而行,而裴闻野就是最好的选择。”

沈无厌声音愈发沙哑,仿佛每一句话都承载着千钧重量。盛氏闻此情绪平静下来,心中的波澜逐渐平息,她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沈无厌润润喉,沈无厌接下后继续给盛氏分析道。

“所以阿雁必须要想尽办法留在他的身边,不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盛氏的屋子出来后,沈无厌让晴雨先回,回廊曲折蜿蜒,脚下的青石板沁着凉意,每一块都泛着水波般的暗纹,日光从廊顶的菱花窗漏下几缕,在青砖地上织出细碎的金网,她对府邸不熟悉,只得顺着连廊慢慢走。

自她醒来那日后没再见过裴闻野,也不知道叶家如今情况如何,还有曹叔等人情况是否安好。

穿过镂空雕花的月洞门,陷入沉思的沈无厌才发觉走到府上的马场,马场不大,场中有四五匹骏马,周回正勤勤恳恳地拿着马刷给马洗刷,一旁还放着新鲜的马料,不难看出等会他还需给马喂食。

马儿们低垂着头或静立或缓踱,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其中最高大的那匹马,沈无厌见过,是裴闻野的坐骑,它通体乌黑如墨玉,唯有额间一抹雪白,似雪落焦岩,马尾鬃毛被风撩起,如黑缎飘扬。

许是周回忙着给其他马匹梳理鬃毛,无暇顾及它,它蹄尖偶尔刨动地面,溅起细碎的尘土,表示不满,催促周回给它刷毛。

然而周回浑然不觉它的催促,它矫健的后腿猛然抬起,带着一股风,朝着周回踢去,此时周回背对着它,毫无防备,被它踢了个正着。周回痛得直叫唤,嘴上骂骂咧咧,扬起手中的刷子做出反击之势。

沈无厌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似银铃般清脆悦耳,在空气中轻轻回荡。周回闻声回头,恰好与沈无厌对上眼神,他瞬间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将手上的马刷往木桶重重一扔,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许是他动作仓促,水花洋洋洒洒地溅在他身上。

不过此时他无暇顾及许多,只想着逃离这令人窘迫的场景,于是作势拔腿要跑。

沈无厌见状急忙叫住他:“周回,你去哪?”

周回假装听不到,逃跑的动作更加迅速。

“裴大人安好。”沈无厌语气轻轻柔柔,恰好让离得不远不近的周回听见。

周回信以为真,只得回头请安,然而回头一看,只有沈无独自一人立在回廊上,哪有自家大人的身影。

“你骗人。”周回义愤填膺。

许是刷马气味难闻,周回鼻子上用白布塞住隔绝气味。

沈无厌莲步轻移,缓缓踱至周回面前,令他无处可逃。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却故作关切地问道:“哎呀,真是抱歉,我方才看错了,你这是……流鼻血了吗?”沈无厌纤细的手指了指周回鼻子上的白布。

周回怒火中烧,动作粗鲁的撤掉鼻子上的白布,狠狠摔在地上:“没有。”他就知晓每次遇到沈无厌他都会变得很倒霉。

先是因为她被自家大人罚来洗马,后面因为忙着刷马和裴二换班监视她,因为她被叶家掳走,又挨了一顿鞭子,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周回忍住想揉揉有些刺痛的屁股的冲动。“没有,你……找我什么事?快说,我很忙的。”他语气中尽是不耐。

沈无厌目光扫过刚刚清洗到一半的马匹,随后又移向周回被脏水浸湿的衣衫,揶揄道:“忙着刷马吗?”

看着周回涨红的黑脸仿佛随时要爆发,沈无厌急忙转移话题:“你家大人呢?”

这才是沈无厌此的目的,她心中暗忖,若要设法留下,总得先见到正主才是。

周回一脸谨慎,想起前几日哉风让他防着点沈无厌,此时她来打听自家大人的行踪,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被罚来刷马,哪有机会跟着大人”

“那他今晚会回来吗?”

“你想干嘛?”周回一脸戒备,全然不知他一句话将裴闻野的行踪暴露。

“那我知道了,谢谢你哦。”沈无厌抿唇一笑。

周回回过头发现自己暴露了自家大人的行踪:“你……”

想起那日前往叶家救助大人,周回现在还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那日,他们抵达叶家时,沈无厌已经中刀昏倒躺在裴闻野的怀中,殷红的鲜血如凄美的花朵般绽放,暗红色的血汩汩涌出,在衣襟上晕染出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自家大人面色如雪,一看便是身上的伤口尽数崩开。但还是紧紧搂着沈无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下颌线紧绷着,额角青筋暴起。

周围侍卫如狼群窥视猎物,一名黑衣侍卫刀上血迹斑斑,刀尖寒光直逼裴闻野后心——然刀锋未至,哉风的银镖已破空而至,精准击落兵器,金属坠地的脆响惊碎了满场死寂。

裴闻野因为此次抢亲身上伤势加重,无暇休养身体,强撑着抓紧时间四处调查。

而这次抢亲也导致裴闻野身份暴露,原本想暗中调查的事件,只能摆在明面上,这无疑给他的行动增加了诸多不便。

临县那群贼精的官员,结合目前战场上的局面,敏锐地揣测出了裴闻野此行的真实意图,个个收敛做事,举手投足间谨慎万分,不漏一丝马脚。增大了调查的难度。

现下也不知在和那个官员虚与委蛇,而他只能在这里刷马,还有被安置在县郊的几十匹马还等着他去刷呢。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子害的。

思及此,周回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夜色如水,繁星点点,秋日的凉风乍暖还寒,哉风蜷缩着身子,企图以此对抗寒冷,他在县令府门前默默守着一辆马车守着马车等着自家大人。

然而,一想到自家大人仍在屋内与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们周旋应酬,他瞬间神智清醒,也不知大人在府衙内情况如何。

陇右是分布着大宣数量最多最庞大的养马场,每年为国家提供最多数量战马,然而,随着近年边关战事频起,国家对陇右的拨款逐年增加,而陇右提供的马匹却逐年减少,且质量每况愈下,陇右官员给朝廷的折子中解释称:自“民养替代官养”并行实施后,马农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但渐渐沉溺于安逸享乐,愈发懒惰。现今献上的马匹皆是官府马场饲养的马,望圣上能终止改革,废除民养,才是解决之道。

而最先提出“官养替代民养”的官员就是前任太仆卿,沈无厌的父亲——沈戚。

常言道人走茶凉,沈戚因贪污罪行被捕,当夜自尽于家中,家中妻儿老小皆流放边关。此改革也因边关战乱束之高阁,已经实行至一半的陇右未完全改回官养,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并行实施。

因此,圣上派遣至陇右调查的官员回京后,皆说马农怠惰,上奏请求圣上废除民养制度。

当今圣上乃是裴闻野力保登基,向来重视裴闻野的想法,因“官养替代民养”此项改革,裴闻野父亲裴缙当时也极力赞同,若贸然强行废除,只怕寒了裴闻野和边关裴家军的心。圣上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得飞书裴闻野,征询他的看法。

此时正逢西凉大王病危,他底下三个儿子正忙着夺位,边关暂稳。裴闻野求圣上给两月之期,他亲自前往陇右调查真相,若真如陇右官员所说,那废除改革便刻不容缓。

圣上最后允了他的折子,裴闻野一路追查,却不料被夏侯寂设计算计,线索在临县中断,只得在临县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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