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谢斯白视角

高二的那个春天之后, 谢斯白忽然像变了个人。

班主任以为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忽然就转性了,开始好好学习了, 课堂上也老拿他开玩笑举例子。

他的成绩进步很快, 当然,那是因为可提升幅度很大。

开始会有不少目光落到他身上, 是因他突然开始好好听课, 做笔记,晚自习刷一整晚的题, 这些改变的行为。

那些目光,是学生时代所有人都会有的,对成绩好的学神的钦佩。

毕竟谢斯白的进步,几乎是指数函数趋势增长的。

他本人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只是偶尔, 也会在那些目光里, 看一看, 有没有她。

贾子京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很多人,都是这么以为。

但谢斯白所有的大型考试, 从来没有好好考过。

老师以为他是大考掉链子型的学生, 专门给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

谢斯白没说过真实原因。

他们这一届升高三时,七中的住宿楼建好可以住了,谢斯白交了申请表。

他可以将见到艾如芬的次数降到最小。

只要学校准许留宿, 连周末他都可以不回去。

但这样, 对于他和艾如芬之间关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

舍友们每周一来,都要谈论,一周没见到爸妈, 刚回去有多被当宝贝宠着。

他不是。

与艾如芬长时间不见,再碰到,换来的不是缓和。

而是翻腾数倍的憎恶。

他有时候会觉得,艾如芬恨他的眼神,像是隔着他,在看某个人。

谢斯白只以为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他与秦黛,似乎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同班同学。

还是那种,隔得最远的,基本上没有交流的同学。

他有时候,会把那些在琴房收到的纸条拿出来看看。

好像那才是真的灵丹妙药。

可是,它们无法根治他的病。

-

那一年,谢斯白开始扔掉了烟。

开始好好学习。

他不是想去当一个好孩子。

只是想,做一些改变。

天台那次,他偷听到她和她朋友的谈话。

她说,谁都不能让你放弃,除了你自己。

谢斯白忽然明白,在此之前,他们的确不是同路人。

他是真的选择放弃过自己的人生,放弃挣扎,放弃改变,自愿沉沦,陷进泥潭里。

她在阳光下。

而他一直沉于不见天日的泥潭。

哪怕再过百年,依然不会是同一路人。

他试过那么多次,次次被现实击溃。

他想过,算了吧,就这样吧。于是放弃幻想,甘愿坠落泥潭。

但,谢斯白忽然想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往有光的地方去。

-

2015年的3月,秦黛去参加了艺考。

她的成绩很好。

考了几所舞蹈及艺术院校,专业课均为第一。

她是天生的舞者,本该为舞蹈而生。

谢斯白没有想到,艺考结束后,再在班里看见她时,是她要离开七中。

他是从班上同学的口中,才得知秦黛今天是最后一次来学校的事。

那一天,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秦黛。

她在哪儿,他的注意力就落在哪儿。

以至于老师见他分神,叫起来回答问题,他都不知道是哪一页哪道题。

那天是个周五。

最后一节课铃响,被题海折磨了一整周的高三生们,像飞鸟似的张开翅膀逃离学校。

正好那天,他们的座位,一个在教室这头,一个在那头。

余光里,秦黛站起来,她手里拿着要走之前送给老师的小礼物,大概是要去办公室辞别。

那一刻,窗外有灿烂的日落,云是橘子色的棉花糖,有光透下来,落到人间。

西沉的红日,是一首离别的诗。

指间转动的笔掉落在地。

谢斯白视线一顿,他看见班长朝她笑着走过去,帮她抱起来那些礼物,一齐往办公楼走去。

他们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衬衫校服。

谢斯白觉得刺眼。

可是固执地,没有收回目光。

他只是坐着,在无人知晓的背后,看着那一对人影,渐渐从教室前门离开。

喉结滑动,谢斯白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片刻,等什么都看不见了,视线的中心才移开,去看窗外的晚霞。

好一会儿,他起身离开教室。

谢斯白找贾子京,要了支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的烟。

他去了修远楼,上了天台。

那是他的高中,最后一次从修远楼的天台上,看津南的黄昏。

好久才回到教室。

谢斯白没想到秦黛还没走。

她似乎要去柜子里拿东西,书包已经整理好了,抱上柜子里的书,便要彻底离开。

他是从教室前门踏进去的。

大概是脚步声太轻,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回头。

她抬手扎马尾。

天边残存着最后的晚霞余晖。

浅金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那么恰好的,落到了她因抬着胳膊,而露出的白皙细腰上。

谢斯白记录下那张照片时,并没有浪荡的旖旎心思。

他只是在想,他们大概很久都不会再见。

按下手机相机的快门,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只是想要,留下一张可以真实地看见的,不用可怜地,只能用缥缈的回忆去思念。

但他一定会再见到她。

或许需要很久。

可没关系,他愿意等待。

那天,她祝他前程似锦。

谢斯白想,等他变得好一些,起码比现在好,考一个好学校,再去见她。

他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期望离开泥潭,成为一个干净的谢斯白。

他在努力地,去走一条尽头有光的路。

或许可以等来,靠近月亮的机会。

那时候,他不知道,靠近月亮的这条路,会前所未有的漫长。

从修远楼天台上那一眼心动时,或许已经注定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

2015年的夏天。

谢斯白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

在某个周五放学后,他在校门口被一辆车堵住去路。

车上下来个女人。

在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谢斯白就已经怔住。

因为他和眼前这个中年女子,相貌过分地相似。

谢斯白有好久没有去七中。

在那之后,他也几乎没有再见到艾如芬。

他被带回了安北。

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有了一个爷爷,父母,还多出来个妹妹。

第一天被谢蕙芝带着到紫云别苑时,谢斯白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几乎可以被称为庄园的房子,连主屋前的草坪,都大得可以当半个球场。

谢蕙芝说,我们回家了。

谢苑溪从房子里跑出来,众人忧心忡忡地喊,叫她慢点。

小姑娘到他面前,睁着一双与他十分相似的大眼睛,看他好半天,眨啊眨,笑着问:“妈妈说要把哥哥带回家,你是我哥哥吗?”

再次回到津南,是在高考前夕。

高岐说艾如芬精神状况不稳定,趁回去参加高考,希望谢斯白可以去看看她。

他说,是艾如芬传达了这个想法。

他说,毕竟她养了你这么多年。

谢斯白没有想过艾如芬还会想找他。

那么多年了,艾如芬从未对他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感情。

又怎么会在他离开不到一个月时,还会想他?

但谢斯白还是回去了一次。

那天艾如芬的态度意外的好。

他不知道的是,艾如芬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因为高令羲不肯认她,多次情绪崩溃,最后竟然尝试自杀。

那一天,她的恨转移到了谢斯白身上。

她是个疯子。

在医院醒来的那个下午,谢斯白的心是空荡的。

谢蕙芝守在病房门外,等他醒来,满目担忧地走进来,告诉他,没关系,等回了安北,会安排他再读一年高三。

谢斯白没什么表情,他的脸色苍白,像一张没有色彩的纸。

他提出一个人去走走。

谢蕙芝不放心,但知道如今儿子和她还没多少感情,也看得出来,儿子情绪前所未有地低沉。

她不想表现得像个严肃的母亲,纵容地叫了个司机开车送他。

谢斯白去了七中校门外,他没有下车,只是坐在后排看着榕树边的教学楼。

他打听到了秦黛高考的考场,又令司机开去那所学校。

抵达时,最后一门英语考试刚好结束。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像飞鸟逃出笼子,他们笑着,跑着,闹着,从缓慢开启的大门内跑出来。

他们的中学时代,在高考最后一门考试铃声中,缓缓拉上了帷幕。

谢斯白下了车,没叫司机跟着。

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压得很低,挡住了不太好的脸色。

他撕掉右手手背上,输液后留下的医用胶布

他远远地,盯着校门口的位置。

好一会儿,秦黛混在人群中走出来。

身旁还有位朋友。

和周围那些或欢笑或因没考好的愁容相比,她的神色很淡,但能看出,她应该考得不错,偶尔回答她朋友的话时,也会露出一丝浅笑。

她出了校门,往左拐。

很快,身影随着人流,从他视野中消失不见。

那是真正意义上,在高中阶段,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

离开津南前,谢斯白一人去了春山巷。

巷子深处,有一家不为人知的私人博物馆。

他把那些“信纸”寄存在那里的时光机里。

十年之后,若是无人领取,那封信会自动被投入信箱,随机寄往世界任意一处海边。

装入漂流瓶,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流浪。

或许会被人捡到,或许永远永远,不会靠岸。

-

那一年,谢斯白没有去复读。

高令羲依然在谢家,只是改了姓。

他十六岁时,便考入了伯克利音乐学院,十八岁,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少年大提琴家。

谢斯白很久都没有碰过钢琴了。

他总算明白,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钢琴,听见黑白琴键在指尖按压下发出的美妙音乐声时,心头莫名的冲动来自于何处。

但他的父母已经有了一个音乐家儿子。

他能看出来,他的父母,包括爷爷,都很喜欢高令羲。

谢斯白从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但他自己知道——

那时候的高令羲,是他从前很想成为的那类人。

阳春白雪,天之骄子。

他常常能从高岐的眼里,看出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嫌弃。

谢斯白知道,他们和高令羲,才是相处了十八年的家人。

血缘是人类社会行为添加的纽带。

共同度过的岁岁年年,才是感情滋生的土壤。

谢斯白没有选择复读。

他去入伍参了军,做了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但也因此,一年甚至没有几天的假期。

原本与家人不亲密的关系,似乎因此更淡下来。

但那是谢斯白过得无比充实的几年。

他训练比谁都认真,每一天都会比同时进入的新兵多练一个小时。他成为了最优秀的军人,而后第三年,经过层层选拔,得到机会,进入了特战队。

曾经拍下的那张照片,他打印了一张。

压在宿舍的枕头下,藏了很久。

魔怔地在无数个深夜里,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它拿出来,看了又看。

打架那回,是因为他训练完回来,发现枕头下的照片,被一位室友不知道怎么找了出来。

谢斯白推门进去时,那人在对着那张照片亵渎她。

谢斯白将那人打得在医务室住了半个月。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犯纪律。

-

2017年,谢斯白进部队的第三年,终于有了个还算长的假期,一周的时间。

他回了安北。

那是个寒冷萧索的冬天。

不在节日期间,学校没有放假。

他知道,秦黛去了安北的舞蹈学院。这其实已经足够,古典舞系每一年就那么些人,而她只可能在那些人之中。

她参加了很多比赛,拿了桃李杯和荷花奖。谢斯白在可以拿到手机的时候,其实看过不少。

那些视频和照片,他反反复复地看,数不清多少次。

她像是一颗在他心底扎了根发了芽的种子。

在流逝的时光里,长成了参天大树。等他意识到已经深陷其中时,已经无法移除。

谢斯白去过几次舞蹈学院门口。

他进不去,便只在校门外看几眼。

去第三次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人。

秦黛已经大三,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她穿着到小腿的羽绒服,大概是很不适应安北的气候,比别人裹得更多。

她在校门口推着三轮车卖红薯的小摊前,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红薯。

捧在掌心里暖手,接了个电话,大概是有很紧急的事情,连红薯都来不及吃,刷一下校园卡,很快进了校门。

谢斯白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一个字。

再次回来,是在秦黛大四那年。

他特意将假期攒到了毕业季。

他找了舞蹈学院的学生,想办法请对方带他进了校门。

那天是古典舞系的毕业汇报演出。

谢斯白悄无声息地进入大礼堂,在最后一排落座。

那一群人登台时,他第一眼,便发现了秦黛。

也是那一天,他没有想到,会撞见一场盛大的告白。

他看见了捧着花的魏清济。

以及那人坚定地,朝秦黛走去的步伐。

谢斯白没有看完那场表白。

他离开了大礼堂,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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