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眠眠没吃药，她一定能发现谢也前后对她跟奶奶之间态度的矛盾，可现在脑袋又回到昏昏沉沉的状态，仿佛刚刚敏锐的感官是昙花一现。

连同温暖和煦的太阳到了快中午也变得有些热意，让人不仅想要避开。

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在晴山路附近的医院转了个遍，最后他们停留在一家看上去十分老旧的小医院前，这是最后一家。

楚眠眠在其他医院完全碰了壁，其一，她说不出奶奶的名字，其二，她没有奶奶的电话号码，这两者让人无法相信她的话。

谢也全程陪在楚眠眠身边没有说什么，他跟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将精力更多集中在附近有可能发生的危险上。

就在楚眠眠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入面前这家医院，里面竟然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地招呼她。

中年男人穿着十分休闲的灰色运动服，看起来相当注重健康，放在医院的环境中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加上楚眠眠本来就不会拒绝，她只能跟着中年男人走了进去，来到医院大厅，陈旧的窗口以及各种设施扑面而来一股沧桑感。

片刻间，中年男人便倒好一杯温开水快步走来递给楚眠眠，他这才发现跟她有一定距离的青年男人是同伴，于是他开口问：“不知这位先生是……？”

谢也刚确认中年男人是从大厅角落的饮水机接的水，他觉得有隐患想要从楚眠眠手中拿走水杯时，她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他啊，不用在意。”

他站在她的斜后方因而瞧不清她的表情，有了之前的状况他的心绪没有再度起伏，毕竟抑郁症病人说什么都有可能。

中年男人听见回答放松许多，他用亲切的语气道：“楚小姐，我知道你在找你奶奶，不过目前不在这里，我能帮你在手机上留下讯息。”

“真的吗？”楚眠眠麻木的情绪有了些苗头，四处碰壁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她的努力，奶奶还是给她留下了希望的。

谢也想直接上前阻止，可在中年男人唤出楚小姐三个字又能准确说明她的来意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视线落在她双手相交不停摩挲的动作与中年男人呈叉开腿站的姿态上。

他的脚步停在她的身边。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当然，楚小姐先把手机给我吧。”

楚眠眠赶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想要解锁屏幕，却发现手机一开始就被疯子摔坏了处于无响应的状态，她吃了药后记忆减退许多早就忘掉了这档事。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坏了……你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告诉我吗？”她焦急地询问。

中年男人没料到这一变故，他眼神飘忽不定被楚眠眠身边站得近了些的青年男人抓个正着，霎时间，他起了身鸡皮疙瘩。

好在他的反应快，忽略青年男人的目光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楚小姐，我们到旁边聊吧，这里是大厅说话也不方便。”

楚眠眠正要答应结果被身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谢也拦下，只见他向前一步横在她与中年男人之间从她的手中夺过塑料水杯放回对方手中，由于动作太大，塑料水杯中的温开水摇晃溢出溅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里也没几个人哪里不方便？你的这双眼睛再乱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信不信我把它挖出来。”

中年男人的左手被温开水烫的泛红，他显然是被吓着了双眼瞪大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抓着塑料水杯，楚眠眠这会才发现谢也的不对劲，她明明记得……

是什么来着，楚眠眠在脑海中绞尽脑汁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现在能做的唯有顺着谢也把他支出去再说。

“不好意思，他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我们就先走了。”她一边弯腰赔笑一边不由分说拉着谢也离开了医院。

谢也被楚眠眠握着手腕一路往前走，在下了医院门口楼梯没几步就甩开了她的手：“你算什么，替我道歉，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胡说八道的人么？”

“对不起，我知道我算不上什么，可我不能眼看着你这么继续下去，别回去了。”楚眠眠回头发现谢也有转身趋势，她又折回来用包着纱布的右手小心揪住他的衣角，不经意间诉出部分心中的想法。

吃了药以后脑袋会变笨，心里藏不住事。

谢也听见楚眠眠的话语心中不是滋味，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人，哪怕被他这样说也不恼一个劲贬低自己。

其实回想起来这一切早有预兆，当初他见她戴的星星项链失控，她全然不追究还留下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样做。

他低头盯着她包着纱布的手忽然笑了，然后抬头：“好啊，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

楚眠眠从有记忆来就没有见过这样贫苦的地方，她在楚家大部分时间都被限制在家不然则是学校，最后再是精神病院。

眼前漏水的瓦片，数名流浪者靠坐在墙边奄奄一息，整条小巷布满比起她认为奶奶的老旧居民楼更加破旧的房屋。

“妈妈，你看那里是不认识的哥哥姐姐。”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来回扫视谢也与楚眠眠。

女人没有投射视线反而是将小女孩牵的更紧告诫道：“梦梦，在外面别乱说，要赶紧回家了。”

明明还是白天，女人跟见了恶鬼似的带着小女孩匆匆离开了。

楚眠眠不解，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会这样？

谢也一眼看穿楚眠眠眼神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不管任何城市都会有这样一个发霉发臭的角落，在这里人人难以自保自然如此。”

闻言，楚眠眠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记得自己笔下的谢也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当时是为了赋予痛苦经过想象写出这个地方，没想到世界上真的存在。

她疑惑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视线中贴着一张被人撕下来一块的海报。

这张海报上写着“能者参与”、“大奖”之类的字眼，缺的那部分刚好是要做些什么的内容，而她被他的举动扯开短暂尘封记忆的口子，她同样茫然。

“想去这里么？”谢也发现楚眠眠正盯着墙上一张海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来到她身后眸光微冷。

楚眠眠听见谢也的语气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他跟她在医院里一样不给说话机会便将她带到了海报上说的位置。

一个极为隐秘的地下会所前，其中路弯弯绕绕以致于她都忘了来时路只能紧紧跟在他身边，他们在这之前已经通过地下通道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与面具。

门口守着的两个人跟楚眠眠与谢也打扮一致，不过楚眠眠太过紧张不停地张望周遭的环境发现守门人的腰间挂着一枚玉牌。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玉牌上面是什么字就被打开的会所门内光景亮得视线一片白，因为地下通道仅有挂在墙上的烛火作为照明十分幽暗。

等谢也带着楚眠眠进来有一阵，楚眠眠才回过神，这里的所有人都跟他们穿一样的衣服，这让她不禁产生不安小声唤道：“谢也？”

“在这里别叫名字，想个代号。”谢也低头斜睨着楚眠眠，声音压低了许多显得沙哑。

在听到是谢也的声音后楚眠眠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脚步加快勉强跟上他的步伐，要是在这里稍微不留神跟错了人那就完蛋了。

压力令她大脑一片空白，说到取名她最熟悉的就是为了发泄写小说的时候，然后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就想到笔下的“自己”楚念有两个最喜欢的玩偶。

现实世界中她不管有几个玩偶通通会被姐姐楚禾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抢走，所以她在小说里给了自己圆满。

两只玩偶一只是雌性黑龙，因为有着尖尖的牙齿叫尖尖，一只是雄性白龙，因为有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叫炯炯。

眼下也难以想到更好的了，她直接道出：“我想好了，你叫炯炯，我叫尖尖。”

谢也的脚步忽然停下，他回头望向楚眠眠，从面具中透露出讶异眼神：“你……”

“啊…是太幼稚了吧，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了。”楚眠眠料到谢也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拿玩偶名字当代号确实不合理连忙道歉。

谢也兴许是考虑到这里的场合没有再说什么怕引人注目，他只是转过身继续快步向前走了。

楚眠眠跟上谢也为了缓解尴尬开始向四周瞟，会所内富丽堂皇，随处可见的金条堆积成小山，哪怕她之前过着楚家二小姐的生活都很难见到这样的场面，更别提这还是在地下。

要说最醒目的地方便是尽头墙上挂着的巨大显示屏，她花了一点时间数了一下上面的零发现奖金已经累计到一百万。

奖金……是怎么累计的……

她刚产生这样的疑问就随谢也来到人堆前，里面一个男声惨叫吓了她一个激灵，身后显示屏上的金额增加了一千元。

“啊——梦梦，爸爸……要违约了………咳咳……爸爸回不了家了……”

男人挂在一个巨大转盘处身上插满了飞刀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但是周围的黑衣人们习以为常还在聊别的内容。

“你听说了吗，这回圣先生派人刺杀还没消息。”

“什么？还有这等人物？”

“是啊，圣先生应该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吧，要怪只能怪这回的任务目标太棘手，狡兔三窟狡猾的很。”

谢也带着楚眠眠来到人群中央，楚眠眠已经完全无心去听其他人说话的内容，她满脑子回想着男人说的遗言。

梦梦……

她的记忆瞬间回到那个小巷。

“梦梦，在外面别乱说，要赶紧回家了。”

女人和孩子逐渐走远，和男人被人抬走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可是在这里所有人都打扮一样，也就是说，没人知道死亡的人真实身份，死了就是死了。

站在转盘边的黑衣人同样是腰间挂了一个玉牌向众人发问有没有人要来参与。

这让楚眠眠不寒而栗。

更让她心跳停摆的是谢也接下来的话。

“我参加，身边的是我的同伴，你们把她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