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突围

“不错。”祈棠垂眸抚着袖口,睫毛抖动,“殿下既已猜到,何必多问?”

帐外忽起凉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借着光影交错,祈棠掩住眼底算计,像固洛这般自负之人,唯有让他自认勘破“真相”,方会卸下几分防备。

“我与二殿下。”她转换音调,声线柔如春水:“虽为姑侄名分,却早许了白首之约。”她的指尖划过案上尺利地图,“我愿穷此生之力,助他登上大位。”

固洛冷笑抬手,女护卫立即上前搀扶。“怪不得...咳咳...怪不得你不肯留在本王身边,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他佝偻着撑起身子,喘息间又抓起药碗灌下,褐黄药汁顺着下颌滴落,他抬手随意一抹,“在尺利,血亲联姻算得什么?”他猛然攥住祈棠手腕:“你若当真倾心于他,何不直接求本王助他夺位?”

祈棠一把抽回手腕:“殿下当真以为,如今困守茫崖的你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她甩袖指向帐外,“我带来的一万齐军正在十里外扎营,要踏平殿下这残部,轻而易举。”

“够了!”固洛暴喝牵动伤口,咳出血沫,女护卫急欲拔剑,被他的手死死按住,他突然嗤笑:“两日后子时,从蛇骨峡绕道突袭,你若敢耍花样。”

他抽出女护卫腰上佩刀,架在祈棠脖颈间,冷冷的哼了一声。

子夜时分,残月被翻滚的云层吞没。固洛亲卫的马蹄裹着厚布,在林间衔枚疾走祈棠瞥见固洛护甲上渗出丝丝血水,眼下,固洛已无任何反抗之力,只需按计划行事,他必定落在自己手中。

金昌的阵地防线远远泛着寒光,守军火把如蜿蜒毒蛇盘踞山脊。固洛抬手挥落令旗,十二支响箭带着尾焰刺破夜空。

“杀!”

潜伏在乱石间的金昌先锋突然暴起,百里冰将祈棠护在身后,抽出长剑格挡,剑身映出金昌阵中跃马而来的领头将军,那人手中的□□劈过百里冰头顶,与百里冰缠斗在一处。

“带他走!”祈棠朝万里云大喝,万里云足尖点过混战中的马背,袖中滑出精钢飞爪扣住崖壁藤蔓。两人借力腾空时,领头将军的□□已劈碎固洛方才所乘的马车。

固洛在半空中咳出血沫,领头将军突然调转马头,马刀直指悬在藤蔓上的三人:“放箭!给本将射杀逆贼!”

“县主!”见万里云已将固洛护在悬崖上,百里冰将祈棠拦腰抱起,接过万里云掷出的飞爪将祈棠拉上崖壁。

固洛身边的女护卫见祈棠几人将固洛拉上悬崖,一边躲过金昌军的砍杀,一边急切的想要跟上三人,无奈周边刀光剑影,让她分身乏术。

漆黑天幕突然炸开一串焰火,那是林屹川传来的进攻讯号。霎那间,金昌军后方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林军战马旌旗。

祈棠朝百里冰点点头,百里冰放出三支袖箭,箭头上包裹的硝石在空气中擦出火星:“放!”

箭头准确无误的飞入林中预先埋好的炸药之上,霎那间,爆炸声四起,金昌骑兵的惨叫与战马嘶鸣交织成片。

“果然好大的威力。”祈棠看着下面的爆炸一片接着一片,金昌武士被炸飞,哀嚎不断,感叹着霓裳研制的利器果然大有用处。

金昌的这批先锋在炸药的威力下全军覆没,连同固洛残部,全部葬身在蛇骨峡,祈棠拿出望远镜,望向林屹川部与金昌主力的厮杀方向。

第一缕阳光像把金箔剪子,裁开了峡谷里凝结的夜雾。岩壁的裂缝间垂挂着冰凌,折射出的漂亮的七彩光晕。昨夜,她们三人带着昏死过去的固洛沿着岩壁来到一处开阔平整的山腰处。

祈棠向下望去,呼呼的冷风卷起半面焦黑的金昌军旗,峡谷内遍地横陈的断肢,破损的铠甲,肚破肠流的战马。阳光攀爬到祈棠脸上,照亮了她冻得发青的手指,固洛垂落的护甲在岩壁上刮出些许火星。

她侧耳听去,除了峡谷里呼呼的风声外,再也没有任何打杀的声音,看样子,林屹川那边也结束了。她对着地图确定路线后,三人带着固洛来到秋雁提前藏匿的地方,百里冰撕开固洛浸透血污的里衣,露出肋骨处翻卷的伤口:“箭簇带着倒钩,得剜肉。”

她点燃匕首,瞬间插入固洛伤口中,昏迷的固洛在剧痛中抽搐,被祈棠用布巾死死捂住口鼻。见固洛没了声音,祈棠掏出两颗药丸塞入他口中。万里云拿出准备好的面具,替几人贴上,换上尺利人衣裙后,将依旧昏迷的固洛拖入马车中。

祈棠沿着马车转了一圈,“金昌追兵定会搜查所有尺利马车,但这辆。”她掀起垫子,“是我齐朝车架。”

晨光完全漫过山脊时,马车已驶上通往大都的商道,祈棠掀开车帘回望,见昨夜的战场上早已空盘着旋着数十只秃鹫。

马车驶入大都城门时,正撞上骆驼商队出城。城门钉上缠着的新鲜的茜草绳,守城卫兵随手掀起车帘一角,祈棠递上林屹川备下的羊皮路,上面盖着尺利皇室所属的孔雀石印章,卫兵扫了一眼,立刻抚胸行礼放行。

马车在街道上慢慢前行,祈棠拉开车帘,看着车外繁华的尺利大都,商人们支起缀满铃铛的帐篷,老匠人正在熔炼的琉璃盏,旁边堆放着各色铜器,空气里浮动着各类香料混合的暖香。

一个少年头顶果盘正沿街穿梭叫卖,他盘中的山楂糕堆成了山谷造型,旁边的舞娘正在旋起裙摆转圈,腰间铜铃撞出一串串奇异优美的韵律。

暮色渐沉,客栈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马车缓缓停在后院,秋雁掀开车帘,与两名侍从小心翼翼地将固洛扶下马车。

固洛脸色苍白,额角渗出一条条汗水,显然伤势严重。林屹川从客栈内快步走出,目光在祈棠脸上停留片刻,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同走进客房。

“如何?”祈棠刚刚踏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她随手将披风搭在椅背上,目光紧紧锁住林屹川。

林屹川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固洛失踪的消息,按照你的计划,已经传遍尺利三十六部。”他走到桌边,替祈棠倒了杯茶水,“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祈棠没有立即回答,转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微凉的夜风裹挟着大街上的喧闹声涌入房间,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她望着漆黑的夜空,星光点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我听闻尺利皇帝驾崩后,留下遗诏令固洛继任大统,可有此事?”她轻声问道。

林屹川走到她身侧:“不错,探子来报,尺利可汗驾崩突然,遗诏已被金昌及赞丽扣下。固洛逼宫未果,被金昌与赞丽联合赶出了尺利。”

祈棠听后,面色瞬间凝重起来。她沉默片刻,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如此说来,到底由谁继位,外人并不知晓。”

她的目光在夜色中闪烁,仿佛在权衡着无数种可能。

片刻后,她转身直视林屹川,:“这是机会,必须把握。我要见赞丽。”

林屹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见赞丽?她现在手握大权,这个时候去见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祈棠摇头,语气沉稳:“正是因为她现在手握大权,我才更应该去见她。赞丽虽暂掌大权,但根基未稳,她需要的,是真正的盟友。”

林屹川仍不放心:“她怎会轻易信你?”

祈棠微微一笑,目光如炬:“信任并非凭空而来。只要给够足够的理由,让她看到价值。”她走到桌边,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地图,“我要让她相信,与我合作,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金昌与赞丽虽是一母同胞,性格却截然不同。金昌如沙漠中的猎鹰,目光锐利,出手果决,深谙权谋之道;赞丽则像雪山上的青莲,韬光养晦。

如果说金昌是条逮谁咬谁的眼镜蛇,那赞丽就是只藏着利爪的狐狸。二人虽然因固洛的威胁暂时联手,但彼此间早就的裂痕深重。

早些年,尺利可汗病重,金昌抓住时机,以雷霆手段铲除异己。朝堂之上,他以“通敌叛国”之名,将数名重臣当堂斩杀,其中两人正是赞丽的心腹。自此,兄妹二人仅仅只能维持着表面和睦,私下却斗的水火不容。

金昌为巩固权势,屡次设局削弱赞丽。他曾派死士伪装成商队,在赞丽巡视边境时设伏;亦曾在她的茶点中下毒,幸得侍女机警识破。赞丽却始终未当面揭穿,只在金昌寿宴上,以一曲《砂祭》驼琴,讽刺其背信弃义。

当然,赞丽也非任人宰割之辈。她在朝中暗中培植势力,拉拢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每逢金昌打压,她便以退为进,将计就计,反将金昌的阴谋暴露于朝堂之上。

在一次次的争斗较量中,两人之间的恩怨越积越深。为了大位,他们早已不惜一切,于他们而言,大位即是一切,其余皆可抛却。

直至后来,固洛的势力突然崛起,将他两人间原本就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固洛如日中天,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严重威胁到他二人的权柄。二人这才勉力联手,共同抵抗固洛,可是彼此间嫌隙依旧深重,难以弥合。

围困固洛之战中,金昌为保存实力,故意拖延援兵,赞丽则暗中设伏,击杀金昌部,意图借刀杀人。

其二人虽并肩站在尺利朝堂,目光却始终避开彼此,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泄露出心底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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