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逆着光，发丝都镀上一层金边，站在原地微微喘气。

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述的情感从心底弥散上来。

宋晚晚微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生日快乐。”

陈兆终于顺过呼吸，他一双眼像在无尽的夏天里穿梭过来，带着亮盈盈的太阳光，“之前学校让我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模拟，我怕来不及赶回来了，所以那天才提前和你说生日快乐。”

他发丝凌乱，胸口不知道被什么抵出一块小小的凸起，但隔着彼此间的距离，一切都成为被这样距离而模糊的存在。

看得清的，只有递过来的两个袋子。

——礼物，猕猴桃。

宋晚晚呼吸一顿。

“这个……我在水果店里买的，说是很好吃很甜的金果。”

“今天是全世界为你庆祝的日子，而我是全世界的一份子，给你送礼物是应该的。再说了……”

陈兆像是斟酌着，语气变得万分柔软，“我们是朋友，对吧？”

是的，但。

各种想法堆在脑中左右争吵，如果是朋友，她应该坦白相待，直言当初那个无论哪层胚里都夹着猕猴桃的蛋糕被她在生日那天摔烂在教室里，又哭着打扫了很久。

所以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像刘泽然一样，不要送同一种让我难堪的水果。

拜托，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是。

宋晚晚连忙笑了，她想陈兆又不会知道这些，只是自己在乱计较，便赶紧收下“谢谢。”

她眼睛弯起来，很真诚，“谢谢你送我生日礼物，还祝我生日快乐。”

塑料袋在传递间折出细碎声响。

有风吹过，光线就这样浮浮荡荡地落下来，在他眼里跳跃，亮到清澄。

他像松了一口气般笑，揉了揉脑袋，“那个磁带……怎么样？ ”

“那个磁带我听了，挺好的。”

真的听完了。

她知道，夸奖要夸到细致处才能显得真实，便接着说，“里面的是一首抒情歌，我觉得挺好听的，就是后面还有好多留白，专业技巧嘛，谢谢你。”

“好…… ”

太真诚了。

他的视线太真诚。

宋晚晚还在笑，却难以直视般低头，一双手紧紧握着扫把，忽然道，“那个，那天便利店，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没有。”

她脑海里嗡的一声。

“我没有。”

陈兆看着她，眼角弯起很温柔地笑了，他说，“那天晚上骑到一半发现有东西忘在了墙角，一路回去拿只模模糊糊看见有几个人坐在里面，有个人，很像你而已。”

这样的眼神如果细究，或许能看出一股强压着的释怀，可惜太淡，掩饰的太好。

但世界一叶障目。

久违的开心完全蒙蔽住她。

-

去补习班的时候，顾老师同样对她说了生日快乐，还拿出一直放在冰袋中保存的草莓蛋糕作为礼物。

吹完蜡烛许完愿，到家写完作业整理好错题，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快零点了。

她坐在桌前拆礼物。

谢柠送给她的是一只小狗玩偶，白色的，她郑重地给它起名为小狗并放到了床上。

而陈兆，则是保温杯。

宋晚晚视线顿了良久，最终收进抽屉。

消磨了这么久，时间依然在今天。

面对面的窗开着，温热晚风吹进来和室内微凉的冷气撞成一团，她打开手机，决心给李静楠打个电话，就当作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耳旁是不断的彩铃，一声一声加速着变成深夜里连在一起快要刺破天际的喇叭声。

和李鸣侨前几天给她送东西，又不欢而散的声音一样。

手机那头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随后变成了她妈妈的声音，“喂？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觉？”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已经抛来了新问题。

“你们学校现在周日几点前返校？你舅舅家女儿过段时间要生日了，到时候我在翠府定个包厢，你个做姐姐的记得给她买个礼物，她快中考了，别忘了说些吉利话。”

“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

话语又被车门关闭声打断，李静楠说，“还有，前不久你舅舅去给你送东西，我听他说你们吵架了……”

这能怎么说？

说你弟弟其实在偷偷吃回扣，并没有把每次你要求给的东西多给我，可是，这样说了，难道李静楠就会信吗？过往那么多次的争吵还不够验证吗？

“宋晚晚，不要总这样。”

屋外微凉的风顺着没关紧的窗飘进来，像一把宽刃，吹得人弯下脊背。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这样。

这片窗对着的是浓黑夜幕，看不见几颗星星，也没什么云。

屋外却忽然变得很吵隔着几条桥的地方突然开始放烟火。

硝烟散去，又出现了一队无人机，亮着五颜六色的灯，飞来飞去，排列组合着变成一个硕大的两层蛋糕，顶端亮着红色的蜡烛。

嗡——

手环亮了，有条短信。

顶端的天气预报像出了什么差错般变成了前年的一月十九号，后面只跟着四个字，是那天的天气——小雨夹雪。

卧室里的老式钟敲了十二下，零点过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她缓缓伏在了桌上，枕着手，“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视线里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宋晚晚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忽然理不清内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算不上难过，算不上失望，那盒猕猴桃还摆在桌上，她明明没有吃，舌尖却钻出一股涩，太莫名其妙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头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微涩，“生日快乐。”

随后，“早点睡吧。”

她指尖脱了力，手机掉到桌面砸出闷重一声，宋晚晚趴在手臂上侧着脸，心想原来自己的生日礼物是这四个字——早点睡吧。

在这样的角度里，桌上所有物件都变得巨大起来，她像回到小时候，穿梭在幻想过无数次的大人国里。

书本、石头、便签纸，还有一直摆在右手边的水晶球。

宋晚晚记得，那是刘泽然送的，就在他们吵着把蛋糕摔掉的更前一年，他说是随便买的，一点都不值钱，没有任何心意。

有没有都没关系了。

而在那之前的，是那盒猕猴桃。

她视线久久凝滞着，忽而手肘撑在桌上坐起身来，缓缓打开，塑料小叉子就放在水果上，已经沾染上淡绿色的汁液。

宋晚晚叉了一块缓缓放进嘴里，她垂着眼。

苦涩的味道在三两秒后才泛上来，刺的舌尖生疼。

烟花停了，电话挂了。

她沉默地打开那条短信。

在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只有四个字。

——生日快乐。

-

一片漆黑里。

卧室窗帘从下午开始就拉得严严实实的，灯也没开。

刘泽然坐在电脑屏幕前戴着耳机一直打游戏，同样的手环被他扔在桌上。

屏幕亮着。

陆林桥推开他房门的时候眼角抽搐，“你这算什么？你都在国内待了几个月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他没应，只是单手拎起苏打水灌了几口。

“别装了，你都漏了好几个兵。”

他掀起眼皮淡淡道，“你刚刚说什么？耳机太隔音了，我没听见。”

“我说，你是不是给宋晚晚去放烟花庆祝生日了？还请了无人机？”

电脑屏幕灰了，正在等待复活中，那股气泡正在密密麻麻地撞击杯壁，一切像回到便利店。

刘泽然缓缓按着指节，漆黑的卧室里，电脑亮度映在脸上，衬得他面色冷白如鬼。

“好多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了，你敢对天发誓真的不是你干的？之前的水晶球不是你去定做的？”

复活时间到了，他操作的角色又出现在了泉水里。

刘泽然只是重新戴好耳机，“是我又怎么样？”

“那你什么时候回英国啊，人家都拒绝你转学回去了，你准备赖在这里多久？”

刘泽然没理，只是在很久之后才说了句，“凭什么？”

他摘下耳机，面无表情道，“她让我滚我就要滚，我难道是她的狗吗？”

“人家不是都把你删了吗？”

他站起身，衣摆恰好带着桌上一叠相片摔落在地，隐约可见是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男生像在扶着女生，她手里还拿着电话，视线相对。

刘泽然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样平淡的姿势放在他身上却无端有一种灯红酒绿后的劲，“所以我回来了。”

他摔回椅子里，手肘支在桌上，微不可微地笑了，“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稍微修改了一下，把上一章拆成了现在的两章，补了一些新的情节，可能还会再改一改。

宝宝们，明天会晚点更，有点太忙了，我会尽量早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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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雨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