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像在和同学一起说话，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节干净利落的小臂。

暗蓝的天，白亮的灯，坐在灯下的她，明亮的黄色便签。

还有，陈兆。

室内看不清室外，室外探不进室内。

都怪光线太堂皇。

陈兆匆匆抬眼的时候，看见的只是宋晚晚低头写试卷的侧脸了。

“够了啊够了啊，你今天已经看很久了，当心被人家发现。”

姜泽翻了个白眼开始数落，“你说说看你，你不是说自己就去送个纸条，很快就来吃饭吗？怎么磨磨蹭蹭那么久？你干嘛非要去送啊？”

说是这样说的。

但去她教室时，恰好空无一人，试卷恰好摊开，便签恰好在口袋里。

陈兆笑笑，“因为我后悔了。”

“你后悔个什么啊？”

他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地面，和天桥那会一样，“因为我……我好像把她气走了。”

虽然知道，他们之间远没到可以生气的地步。

那晚走到一半，想回去说我话说的不太好，我知道你的生日不是今天，我只是怕那天赶不回来。

看到的却是她和刘泽然坐在一起，自己送出的磁带被摔到墙角。

后来在天桥，她低头就走。

陈兆总觉得是怪自己，怪自己太冷淡，怪自己没及时表达出意图。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有时候总差这么一点点，就差这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对了，帮我个忙，可以吗？”

“你想干什么？”

陈兆很认真地又求了一遍，“没什么的，就是一个小忙。”

-

事实证明，为了帮这个忙，姜泽简直把自己老脸都豁出去了。

如今是高一下，云城前不久新高考改革，家长会上把形式介绍了一通，让大家各自选三门小科，说分班会据此来分。

陈兆求的，就是这个。

“我们真的要这样干吗？”

张俞涛半路被拉过来，听完计划已经是彻底震惊了，“谁去假摔啊？”

姜泽冷笑一声，“呵呵，难不成让陈兆自己去摔？”

他们讨论许久，最后制定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几人恰有好友和宋晚晚同班，知道她妈妈没来家长会，今天下午要单独去交选科表。

原本是准备偷翻的，谁知手抖的胆战心惊，最后改为碰瓷。

“别吵了别吵了，人要出来了！”周扬遥遥看见门口的人比了个手势后，就把姜泽一把推了出去。

“会不会太假了……我知道他喜欢，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第一次见他为一个人做到这种份上。”张俞涛叹气。

周扬开口，“那你知道的还是少了，他送人家的生日礼物都是自己唱的歌。”

“？到这种程度？人家生日几号啊？”

“这周六。”

“他不是这周六要去参加什么竞赛模拟吗？能赶得回来？”

“那我们打赌。”

“我赌不去。”

周扬笑了，语气很轻，“那没办法，我只好赌他会去了。”

视线朝前，姜泽已经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就朝前走，恰到好处地摔在了宋晚晚脚边，哎呦哎呦叫着站了起来。

转头就是狂奔。

周扬靠着已经等了半天，闻声把始终站在很远处蹲在墙边生怕被看见的人喊了过来。

陈兆好像难得这样。

一身校服，蹲在墙边，手揉着头发，莫名……莫名像一只小狗。

然而他的早熟，与同龄人不一样的体贴、沉稳，却又给他贴上了截然不同的标签。

“人呢？陈兆呢？为他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人去哪里了？”

周扬把人拽的更近了些。

“你说说看你，你怎么就不敢自己直接去问呢？难不成你将来就算万一，万一你要去表白，还得让我去摔个跤偷偷看看刘泽然还喜不喜欢她吗？”

“都不重要，所以……她选的什么啊？”

“选的物化地！”

张俞涛长叹一声气，“哥们，你说你也真是的，你选科表上填的物化生吧？怎么着，现在还要为她改选科？”

陈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站在原地说得很轻，“上次考试里，我的生物考了八十八。”

“地理呢？”

“七十八。”

-

前不久刚通知要选修的事，交单子突然有人倒在身边，班主任又退了回来让她去找爸妈签字。

这也太倒霉了。

晚上回家后又打了几次电话，不出意外全被挂断。

宋晚晚看着自己勾选了物化地的表格，幸好她早有应付的办法，直接伪造了一个李静楠的签名。

果然，就算拿回这张选科表也没什么人看。

因为李静楠，直到她生日这天都没有回来。

一切都巧的很，她和刘泽然生日只隔了一个礼拜。

又是周六。

谢柠一上学就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去食堂时专门带了薯条和番茄酱，插在饭上当作是许愿蜡烛。

她双手捧着生日帽，“生日快乐呀。”

宋晚晚紧紧闭眼许愿。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左侧传来一阵响，有一小块圆形的重量轻轻压了上去。

她一颗心好像也随着这样的重量，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睁开眼，吹蜡烛。

一口吃掉那根薯条。

宋晚晚惊呼，“好好吃。”

“哎呀，好吃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吃嘛，这才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对了晚晚，那你上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呀？”

她想了想，“十五岁？”

“嗯，十五岁。”

“那年……我妈还在出差。然后，就是我那个朋友拎了个蛋糕来，猕猴桃的，但是我们大吵了一觉，蛋糕倒在了地上……最后收拾了好久。”

这样的瞬间说这种话好像有点尴尬。。

宋晚晚连连补上，“但是其实也是很开心的，因为我去吹蜡烛许愿了，然后收拾完出校门，还遇到了更早以前的朋友，祝我生日快乐呢。”

如果不提江姜那次也是背了个包像要离家出走，一脸泪水的话。

谢柠听完松了口气，笑眯眯的，“那我明年给你过个更开心的！”

她点头，“好！”

-

周六，放学早。

去完补习班就可以回家，她有些期待，因为知道自己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

下午上完三节课，最后四十分钟的物理听得她昏昏欲睡，又在小车滑来滑去的题目里忽然想起了陈兆给她写的批注。

宋晚晚想，她果然还是无法很轻易地接受被记错生日，并决定讨厌陈兆一秒。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泄气。

这周她是值日生，补习班时间离得还早，干脆留下来慢悠悠打扫。

所有椅子都翻上去，所有窗户都关好了。

宋晚晚拿着扫帚从最后一排扫到第一排，又准备再扫回最后一排的时候，手环传来意外震动。

那上面跳出来的只有一句话——好好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哦，我们的用户01是最厉害的人^_^

来自你的动物管家猪猪牛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用力点了好几下才关掉，脑海里却生出一股不切实际的期盼。

今天是她的生日，陈兆肯定不会来说什么祝福了，那……还有的人会吗？比如小A，比如小B，比如身边的很多人……

她在异想天开。

都这样恶劣的关系了。

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门传来吱哑一声。

屋外光线一路洒下，虚幻如梦。

宋晚晚下意识抬头，握着扫把的手缓缓收紧。

有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像是一路跑来，肩上还背着书包。

风尘仆仆。

她心跳快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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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日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