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时此刻

回到家,屋内站了个人。

宋晚晚知道是李静楠,她也知道李静楠为了什么回来。

为了成绩,为了分数,为了排名。

不需要对方说什么,宋晚晚已经把成绩单拿给她看了。

李静楠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后颇为赞叹,“看来你现在自己也对成绩上心了,知道主动给我看了。”

说罢,她仔仔细细研究起那些数字,“你这次考的是有点长进了,看来钱没白给你花。”

“这个语文分数还可以再高点吧,还有这个小科,我感觉你的化学是不是考的不太稳定。”

李静楠抬起眼,“我听班主任说你要去参加演讲了,说明你的语文还有进步空间,你要好好努力。”

窗外是热烈的夕阳,暖黄光晕浮现,一路撒向这片宽大的客厅。

宋晚晚低着头放下自己的书包,拉链还开着,里面什么都有,书,稿子,石头。

有时候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原因,因为放在人们面前的已经只是结果。

但在今天,她忽然很想问,“妈妈。”

宋晚晚缓缓抬起脸,她以一种平淡至极的面容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盛怒,她说,“我一直想问的,小白呢。”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忌。

但不被允许谈论的过去已经掷地有声。

李静楠一愣,她习惯性反问,“你这是什么语气?”

心里就像有一股火蹭蹭地冒上来,她把纸甩到地上,“我不是跟你讲过很多次了吗?人总会长大的,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的,你还在跟我计较什么?”

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没来就没来吧。什么都要就这样算了吗?过去和未来明明都是一样的。

黄昏从身后打过来,指尖冰凉到发麻。

宋晚晚就这样看着她,她却想求一个结果后的结果,“可不可以告诉我吧,就算他真的死了,他被埋在哪里?”

李静楠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气疯了。

女儿难得考的还不错,这本来可以是一个庆祝的机会,她却偏偏要提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冷笑一声,“宋晚晚你又要这样吗?你又要为了一个狗东西来跟我斤斤计较吗?”

宋晚晚站在原地,曾经那样一只温暖的小小身躯仿佛压在心上,有一点点沉重的疼痛,让她现在可以这样带着怀念的口吻道,“他有名字。”

衣服不停被拽着,双手不停攥成拳,疼痛不停漫延开。

不管眼前人在干什么,她只是不断不断重复着,“他有名字,他不止是一条狗。”

李静楠却没有什么要停歇的意思,书包被她狠狠摔到地上,东西像垃圾一样发出不值得的声响,滚得遍地都是。

痛苦的泪水却被摔碎的水银,居然从两个人脸上一起落下。

“你想干嘛啊?我问你。”李静楠忍无可忍,她指尖用力到苍白,很像从前为她盖被子,又不想吵醒她时的样子。

那一顿饭局又被扯出来作为争吵。

“你知道那天吃饭你一走了之我们有多尴尬吗?你舅舅也跟我说了,他好心给你送生活费,你把钱扔到地上!”

身前传来重重的力道,宋晚晚被她推倒,手掌下意识撑着地,得到的却是比意料之中还是加倍的疼痛。

她看着地面,忽然又因为滴落瓷砖的那些水渍,才反应过来从自己脸上掉落的是什么。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到达了一个临界值,到了这个把沉重的井盖给顶出来的程度,可她连大喊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都有理由。”

静默无声。

宋晚晚指尖抠在地上,却又因为过分光滑的质地而认输,传来的只有指甲都快撕裂般的疼痛,“你这样对待我,也有理由吗?”

眼前只有沉默。

在宋晚晚独自生活的两年里,她第一次这样厌恶安静。

泪水还掉在地上,她垂着头轻轻笑了,“我明明只是想知道,小狗到底在哪里。”

宋晚晚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面前是李静楠竭力才控制住的情绪,她的眼泪原来也在掉个不停,话语轻得有些过分了,“我以为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些,妈妈如果不爱你,妈妈可以改嫁。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大?”

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

宋晚晚觉得自己还没有经历过可以完全孩子气的时刻,已经又要被推着往前走。

可她已经往前走出很长一段。

她没有看自己身上被李静楠掐出来打出来的那些红痕,视线只停留在刚好容进她们彼此的那块空地里,“我现在这样还不够吗?”

眼泪成串地不停不停掉下来,“你不能这样总是利用我,哪有你这样的妈妈。”

“你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李静楠眼眶通红,她几乎是大喊着说出心中所想,“我挣到的钱难道不会分给你吗?我们家拿那些安抚费不是应该的吗?这是他家应该给你的!”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宋晚晚缓缓站起身,她缓缓抬起脸,就这样带着一脸泪水,说出没有人要听的真心话,“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刘泽然,你比我更清楚吧,这根本就不能怪他。”

在事情发生后的那个夜晚、一个月、一年……如今。

就算所有糟糕的来源全都是刘泽然,可宋晚晚觉得自己依旧没有怪过他。

不是因为这些事讨厌你,也不是仅仅因为这些就和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

可这一切掺上钱和未来就说不清了。

李静楠听见这样的话简直气得半死,客厅的水杯花瓶一个接一个被她砸在地上。

碎片划过肌肤擦出血珠,又这样像很小时候玩的打水漂那样在瓷砖上四处游走着。

那些被砸出去的东西同样地匍匐在地上。

滚落在地的小狗也正待在角落里静静地凝视着她。

相同的姿势如同多年前的另一个夜晚,它却再也没有跑过来轻轻舔舔主人的力道,用那样温温热热,有些发痒的触感去唤醒些柔软的内心。

用湿漉漉的眼神,小小的身体,擦干你的眼泪,陪伴你进入梦乡。

因为此时此刻,我只是一块石头。

-

小白。

她在电脑上最先打出的两个字是小狗的名字。

宋晚晚看着屏幕里频闪的光标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干些什么,她微微抿着唇按下删除键,视线却不知不觉就飘到了课桌旁。

那块石头依旧摆在桌沿,描绘出来的五官始终都在笑着。

夏天的风就这样吹了过去,连带着她脑海里始终无法忘却的回忆。

宋晚晚熬了好几天,终于把稿子憋了出来,她打开《一九九九》,从里面摘抄了很多素材。

审稿的那天,班主任还在学校里处理一些没结束的工作。

宋晚晚带着稿子去给她看,走过同样一个红绿灯,同样的马路。

班主任逐字逐句地看了很久,目光又回到她身上打量了一会,最后轻轻放下稿子点点头,“写的很好。”

宋晚晚没什么大反应,她只是说了句,“谢谢老师。”

班主任叹了声气,“我一直都想问你的,当初那个作文比赛你为什么没去,省级奖项啊,我不说绝对,你要是参加是肯定可以获奖的。”

宋晚晚低着头,说出重复的回答,“我自愿放弃的。”

“你真的是自愿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后来你也完全不参加这种比赛了。”

“我自愿的。”

久久的沉默后,班主任叹了声气,“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

审稿就这样结束了,往后只需要自行出发去比赛现场。

上回吵架过后,李静楠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女儿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气到第二天就出了门说是出差,直到今天也没有回家。

宋晚晚知道比赛那天她也不会回来的,干脆自己查好了公交路线。

在这样心越来越沉,等待的三天里,陈兆给她发来了短信。

【最近天气很好,想来看小狗吗?】

宋晚晚躺在床上,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课桌上的那块石头,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出一句话。

【要不过段时间吧,我要去参加演讲比赛了,有点忙。】

陈兆回了个表情包,说可以提前和他说,到时候他提前带小狗去洗澡。

宋晚晚也回了一个表情包。

她忽然开始羡慕一切,羡慕陈兆可以养小狗,羡慕陈兆有一只小狗叫平安。

而她下楼看着如今依旧放在储存室里的二十斤狗粮,只是又跑回房间,把脸埋进被子里默不作声地哭了。

要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真的存在该有多好,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去养小狗了。

时间一天天过,终于到了比赛的那天。

宋晚晚把石头塞进书包里,背着书坐在公交车站台下等。

晃然间,视线里却停下一辆漆黑的车。

有人开了门,走了下来。

手表上的秒针一圈圈转,他却仿佛站定在她身前般动也不动。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

他们没有穿着棉袄,哈出的气都泛着白色,没有开向那样一条通往锡城的路。

宋晚晚缓缓抬头,对上刘泽然的视线,她问道,“你来干什么?”

刘泽然就这样冷冷清清地看着她,“送你去比赛,然后看着你不准你跑,我到现在还没看见你答应我的狗呢。”

晚晚没有弃养小狗,也没有从书里抄袭句子,这边在后面会写明白的。

说实话写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大多数时候都在单机写文,但我真的好喜欢说话,决定以后作话里开始写碎碎念。

我在写的时候经常喜欢写两个人之间扯出一条线。

今天吃藕条的时候太好吃了,吃着吃着发现咬下后残留出一根很淡的线。很多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这样,被这样一根丝线牵在一起,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挣开,因为它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大家却偏偏只是站在原地,既不想走,也无法顺理成章地留。

晚晚和小刘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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