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阴冷。
江霜年整个人被倒吊着,浑身血液涌向大脑,缺氧窒息,意识逐渐涣散,又在彻底消散之际骤然清醒,于此往复。
他浑身剧痛难当,好似筋骨被什么重物寸寸免断一般。
“大公子,你若早些招了,还能来个痛快,少受如此折磨。”
江霜年耳边嗡鸣,那人声模糊不清,像是从深水中传出的。
好在此处寂静,他也能听得分明。
“咱们圣渊乃百年前一明君与其友人一同所创,甚至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杀手组织,一直以公正无私为训,皇帝若得不配位,我们也有权扶持有能者上位。”
“然而新皇登基不满一年,正是百废待兴之际,身为组织二把手的你,却一意孤行,私自刺杀首领与皇帝一同选定的下一任储君,犯了组织大罪,皇上震怒,您早些交代此为何动机,我也好痛快送您上路。“
江霜年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脑中轰然炸开,宛如晴天霹雳。
什么皇帝?
什么牛逼哄哄的杀手组织?
大公子又他娘的是谁?
那人未再多言,只重重冷哼一声。
锁链一阵叮当脆响。
固定着他的木板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江霜年五脏剧烈收缩,酸水顺着食道逆流而下。
在此非人的折磨下,他才终于敢确定一件事。
他不知道踩了哪坨狗屎运,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穿越情节他妈的竟然让他赶上了,而且还是一穿越就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而那犯了大罪的大公子,就是他这原身。
哦,对。
他现在还有个身份,就是那牛逼杀手组织二把手。
可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昨天才荣获影帝称号,晚上和公司工作人员喝酒庆祝。
为什么他前脚刚走上人生巅峰,后脚醒来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酸水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可他不想死,他要活,他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小半生荣华,他不甘心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他在心里呐喊:谁能来救救我!
…………
“停。”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靠近,高速旋转的木板骤然停歇。
江霜年身上捆缚的锁链在惯性之下用力拉扯,嵌入皮肉。
脚步声止于他身前。
来人轻笑一声,冰凉的指节碰了碰他的脸。
那只手顺着他的颧骨摸到了脑后,唰的一下扯下了他眼上的布条。
江霜年眼神涣散,好久才能看清来人。
这人一身黑衣,几乎与周遭融合,肤色是那种久不见天光的苍白,上挑的眉眼间满是凶恶冷厉。
瞧着不像是会来救他的。
他在脑中苦想对策,望此人能高抬贵手。
他脑中一团乱麻之际,钢铁摩擦的刺声中,那人腰侧长剑已出窍,伴着寒芒直劈而来。
江霜年满心愤恨与不甘,眼都还没来得及闭,随着锁链的哐啷一同重重摔在了地上。
然而他并未死。
那人只是砍断了捆缚着他的锁链。
“三公子,您这是何意啊?此人刺杀储君恐别有所图,首领和皇上接吩咐了,要细审的。”
来人并未理,只是俯下身,目光灼灼的与他对视。
那眼神极具压迫感,江霜年下意识便想躲闪。
碍与演员的基本素养,他硬生生的接住了,病在心里下意识的分析起了角色。
这原主既是杀手,那定然是冷漠无情,坚定不苟的。
按先前那人所言,那群人应当是怀疑他图谋不轨,勾结其他势力,想要将其连根拔起。
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死不了。
他就那么瞪着眼,顶着巨大的威压,不卑不亢的与那三公子对视。
他此时当务之急就是不能叫人发现这个躯壳里已换了另一个人的灵魂,若是暴露了他不是原主,怕是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了。
那三公子皱眉疑惑的端详。
江霜年心里慌得一批,,哪里不对吗?难道分析错了?
三公子未在多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轻严替你求情,首领念在昔日旧情,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江霜年心下一松,暂时逃过一劫。
他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等着三公子的下文。
“首领给你的任务是刺杀前朝太子。”
江霜年:他大爷的前朝太子又是哪个?
还有,他除了演戏什么也不会,硬要说武功,也就只有散打和跆拳道了。
让他去刺杀别人?怕是只会让他这原主死成个笑话吧。
他能悄悄逃走,或是退出组织么?
“你此次犯了大错,首领不过略施惩戒,你即便是不满也无用,每个人进组织之时皆签了死契,除非是死,否则别想离开。”
三公子的话将他隐隐冒头的一丝希望彻底浇灭。
算了,既然无路可选,那便尽力一搏,只有事业和金钱,才是人最有力的底气。江霜年坚定的想。
他喉结动了动,沙哑细弱的反问:“刺杀前朝太子?”
这般问,若是有什么不妥,倒也可以说是重伤没听清,确认一遍。
果然三公子并未觉得异样,冷腔冷调的解释:“先皇登基后,便有了反灭圣渊之心,却又怕出差池,将皇后所生的双生子同时封为太子。”
“一子留于宫中,另一子秘密送出请人教养,此子也便不在我们的监管之内,直到前两日,皇上清查国库和前朝近十年开销才发现端倪,查出此事。”
江霜年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这画中的信息。
竟是从账目开支上发现的那太子的存在,应当是从未有人见过的。
“还有?”江霜年一秒代入脑补的杀手角色,言简意赅的问。
“线索就这么多,首领相信你可以独立完成。”三公子不怀好意的说。
江霜年强忍剧痛,缓缓撑地直起身,“目前只知却有此人,又如何知晓此人现在生死?”
三公子冷哼一声,“这就要看大哥的本事咯,首领说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江霜年心里咬牙切齿,他妈的有病吧,在大海里捞空气。
“哦,对了。”三公子又缓缓开口,“首领知道你琴技超绝,便命你去绣音楼做乐妓,那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大哥从前在那里探听机密也算是炉火纯青,找个人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当然,首领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特允你休养一日,只是咱们不知对方深浅,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你便住在那里,不必回来,若有事,差人通传。”
江霜年此时真的崩溃,这原主不是杀手吗?怎么还琴技超绝?
他对音律真的是一窍不通啊。
或许住在外面不用回来,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慰藉了吧。
…………
三公子差了人扶他回房上药。
江霜年在那般折磨下早已精疲力竭,躺上床便昏睡了过去。
次日,他是被人硬生生叫醒的。
他迷糊睁眼,屋内长着灯,透过半开的轩窗,可见外面一片漆黑,天还未亮。
两位面容娇俏的紫衣女子,手里端着两个托盘立于榻前。
“大公子,咱们伺候您洗漱更衣,收拾好后咱们送您出发。”其中一姑娘声音娇软的说。
江霜年顿时便觉哪里不太对劲,缓缓撑坐起身。
不愧是久经严苛训练的杀手,体质较于常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昨日那般搓磨,虽今日全身还是剧痛难当,但强忍着也可以下地了。
为了维持他幻想中的原主人设,他未敢有什么小动作,只板着脸从其中一个托盘里拿起衣服,半撩眼皮看着门口,示意她们先出去。
瞧着年幼些的那位歪头发问:“公子今日不要我们姐妹伺候了吗?”
“云儿咱们先去给大公子收拾衣物,公子有事叫我们便是。”另一未瞧着更加沉稳,也及其会看眼色,说着便带着云儿退了出去。
屋内没了旁人,江霜年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松懈下来,肆无忌惮的打量周遭摆设。
他目光快速游移着,眉头不住突突直跳。
雕着芙蓉的烛台,玉雕摆设,还有小岸上早已枯死的花枝。
以及先前那两位贴身服饰的娇媚姑娘。
无论哪一样,都与冷漠无情毫不沾边啊!
不但如此,榻边的月白绣花帷幔,反倒还透露出了几分轻浮。
所以谁能告诉他,他这原主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
天刚要破晓,月白的光晕在山峦起伏间画出一条蜿蜒的长线,将天帝切割开来。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于院门前,一抹熟悉的身影立于其旁。
正是那三公子。
江霜年一见着他心里便是一慌。
他先前趁那两个姑娘不在,细看了这原主的衣物、藏书、及其他赏玩之物。
一个人的性格多半都能体现在这些上面。
然而各种花样的衣物摆件,明确证实了一点,这原主的性格与他所幻想的南辕北辙。
杀手嗅觉灵敏,心细如发,他始终忘不了昨日这人疑惑的眼神。
果不其然,三公子一见他来,丝毫不掩打量的目光。
江霜年嘴唇紧抿,目光沉沉,仍带着不悦。
一个不久前才受过酷刑之人的正常表现本该如此。
然而他轻歪着头,一边眉峰微微上挑,折扇轻摇,轻浮劲儿全挂在眉上了。
“昨日大哥受了罚心里不痛快,但首领看中你,从未叫人下过死手,在皇帝面前一心保你,若换了别人,犯了重罪哪有此等待遇。”三公子阴阳怪气的说。
江霜年缓步走到他跟前,轻扯了嘴角,“代我谢过首领。”
三公子哼笑,冲马车一抬下巴,“美人坐高阁,这马车与绣音楼也是相得益彰。”
江霜年用折扇轻拍了他的肩,“三弟也可常去小聚。”
三公子伸指将折扇拨开,正色说:“进了组织便别无选择,望大哥,好自为之。”
江霜年势必要将轻浮人设贯彻到底,他一把勾住了三公子的肩,用同样语气回应,“多谢三弟提醒。”
说完,也不等三公子反应,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江霜年靠在马车上,认真的翻看着带出的原主的书册手稿和一些信件,以便对他有更深的了解。
然而马车未行多远,忽然停了下来。
他迅速将那些东西收起来上了锁,疑惑掀帘向外瞧。
整个街道上呜呜泱泱,人头攒动,莫说是过马车了,人在其中走两步恐怕都要失了鞋。
天都还没亮,这群人在这干嘛呢?
“前面怎么了?”江霜年问刚从马上下来的车夫。
“回公子,好像是说前面死了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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