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第一站是飞机落地的彼得堡，这里有华美宫殿和精致花园，也有恢弘雕塑耸立，这个零零散散的旅行团是国内一个知名美院雕塑专业的学生们组成的，他们将罗斯境内知名雕塑作为学期实习的主题。

冬季的花园都凋敝枯萎，但是花园里的宫殿都欢呼着邀请异乡客前去参观。陈酉乐亦步亦趋地跟着吴梦林和学生们，看过由贝母玫瑰簇拥的盘碟，绕过金桌银碟的餐厅。

她们走进了金碧辉煌的黄金大厅，厅内墙壁上布满镜子和黄金枝条向上攀援形成的烛台，稍高一些的地方全是金色的小人像，有的在跳舞，有的调皮地从藏身的黄金树丛后探出脑袋看着不同时空的人们，再上是画满壁画的天花板，神明和英雄美人的故事从万古洪荒中，口口相传得以留存下来。

学生们一人一个速写本，三三两两四散，画着自己感兴趣的物件，舞厅一角还有人兴起跳着华尔兹，但最让人惊奇的不是几乎攀满整座宫殿内部的黄金枝蔓，也不是美轮美奂的各色壁纸和家具，这座连门把手都有着华美纹饰的宫殿，其中一座座嵌在墙壁中的青花瓷烧制的塔型物让陈酉乐惊叹不已。

“这是女王的壁炉，全都从华国进口。”吴梦林隔着栏杆指了指陈酉乐看了好久的东西，“往前走就是琥珀屋啦，举世闻名的琥珀屋。”

一座宫殿就让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餐厅草草吃过饭，大家慢慢走到了基辅大教堂，目的地是附近广场上的大帝铜像，陈酉乐对雕像什么的没有兴趣，慢慢跟在大家后面，蹭着吴梦林的Wi-Fi，和相隔整个欧洲的王师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王师北那边会议进展很顺利，讲话稿经过古三的修改之后，得到了很多业界大牛的认可，她也接到了几支橄榄枝，想邀请她去各自学院进行交流，以做更深一步的研究。她问王师北，要不要接受邀请，可王师北回答地很含糊，就是还要想一想。

彼得堡的游览很快就结束，众人坐上蒸汽火车绕远路去距离莫斯克180公里的城市，最后从莫斯克回国。

火车是夜间行车，卧铺是小小的四人间，除了同行的女孩子，还有个亚洲面孔的阿姨。彼得堡的行程很紧凑，大家奔波了一天都十分疲惫，于是没说两句话，包厢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陈酉乐是被推车走过走廊的碰撞声吵醒的，昨晚虽然火车的声音更大，但是躺着一边听着撞击轨道的咣当声，一边像在摇篮里般跟着火车轻轻晃动，很快就睡着了。她拉开帘子，同行的小女生已经掏出钱包喊住路过的乘务员，要买点什么东西安慰蠢蠢欲动的胃。

“咱们的票包含了早餐了，你们少买点。”吴梦林艰难从乘务员阿姨身后挤过来，一边劝大家少买点，一边充作翻译和讲价的中间商。

一番购买众人终于放过了阿姨，收拾好东西，一众人浩浩荡荡走向餐车。陈酉乐和吴梦林走在队伍最后，她眼见看见了身后还跟着同车厢的那个阿姨，于是转头搭话。

结果，阿姨语速极快地回了一大串，这下陈酉乐傻了眼，赶紧叫住吴梦林来救场。吴梦林聊了两句，和陈酉乐解释，这个阿姨是K国人，来这边投奔亲戚的。

在得知阿姨人生地不熟，又是孤身一人前往莫斯克时，陈酉乐和吴梦林商量着，路上能帮上阿姨的就帮一把，吃饭的时候陈酉乐也邀请她一起同桌吃饭，阿姨也不拒绝，掏出罐子里的特产请大家品尝。

临下车前，阿姨又从兜里掏出几个坠着流苏的结，一边递给团里的年轻人，一边说着什么，就连陈酉乐手里都被塞了一个，原来是各色绳子编成的华国结，可吴梦林听清阿姨说的话之后，将大家手里的绳结收了回来，神色严肃，将结退回给了她。可吴梦林刚说完，阿姨那边爆了句粗口。

虽然大家不懂K国的语言，但是看那边的电视剧看多了，粗口脏话还是耳熟了两句，听到这个阿姨说粗口，大家刚开始还以为吴梦林冒犯人家了，可团里会说K国语言的女孩子皱着眉头说，这个女人递给我们这个绳结的时候，说是他们K国的结，这分明是华国结。

严肃交涉的吴梦林那边气氛开始激烈，这边帮忙解释的女孩子也加入了争辩的队伍。争执很快引来了乘警，两个人高马大的乘警将双方隔开，分别询问，庆幸的是，有个乘警会说中文。

吴梦林解释过后，向乘警提出了要求，说：“那个女人手里的结是华国的绳结，是华国人民的智慧创造。作为华国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坚定捍卫我们自己的文化，因此我们要求这位女士向我们道歉，她这种行为是偷窃。”

英俊的乘警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另一位乘警交谈的女人，那边表示这是一般摩擦。陈酉乐从吴梦林身后挤出，正色说。

“先生，您同事这么说就不对了。事关民族荣誉，怎么能说是小事呢？如果他们将伏特加偷过去，换个标签说是K国的高度烧酒，将叶卡捷琳娜女王编入他们的历史，说她是K国人，你们战士拼死守卫的土地被说成曾经是他们的领土，你们骄傲的珍宝被说成是他们的遗产。换成是您，先生，您能不生气吗？”

“如果有这样的事情，我不止会生气，还会将他们的脑袋拧下来。我的祖母是华国人，我知道这个绳结真正的归属地。但是文化归属我们不能裁决，但是刚才那位女士确实是推了这位先生一把。”乘警回头向他的同事招了招手，将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带到了这边。

这个女人能说俄语，但是她拒绝道歉，坚持声称是吴梦林先动的手。乘警一脸严肃，说了几句，那个女人依旧是顽固不化，最后乘警只得严厉地教训了她几句，无奈离去。

这个女人看谁都奈何不了她，又开始用它们自己的语言骂骂咧咧地。团中的男孩子难耐，正想挽着袖子上前和她理论，被盛叶拉了下来，火车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到站了。

“我呸！！”最后一个下车的男孩子之前站在后面憋得满脸通红，先朝着那个女人狠喷了一口，跳出车厢，举出国际通用手势问候她。

出了车站，坐上汽车，大家还是很气愤，零星还有愤慨的骂声，直到遥遥看见了此行的目标，才慢慢平静下来。

高大的雕塑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真正的震撼是站到他面前，雪下得零零星星，低垂着头颅的战士披着斗篷，也难敌肩上积雪皑皑，腿化作了盘旋而上的只只白鹤，雕塑被雪盖得斑驳苍凉。

学生们打开速写本，直接盘腿坐在雪地里，陈酉乐呆呆站在雕像面前，完全难以从震撼中回神。耳边传来了低沉的歌声，吴梦林打着节拍，即兴唱了一段，旋律是好旋律，唱得也很不错，就是隔着那么点语言鸿沟，就听懂了一句‘乌拉’。

陈酉乐问他，吴梦林也不藏着掖着，向她解释了这段歌词的意思。

“歌词的大意是，为了我爱的祖国母亲，我永不止步，经历重重磨难，也经历欢笑和泪水，我们终将取得胜利，载歌载舞，美丽的旗帜将骄傲地飘扬在祖国上空。我行走在世间，仙鹤飞翔在苍穹之下，祖国母亲啊，我永远是您的孩子，无论身在何方，您永存我心。”【1】

“是呀，我们要为了我们的祖国永不止步，也不能止步。”陈酉乐盯着雕像喃喃自语。

“好啦，让我这个当导游的给你介绍一下咱们面前的这座雕塑。这雕塑建于2017年，高25米，整体是苏联士兵的模样，手中握着**沙，身上披着防雨斗篷。”吴梦林放大声音，好让团员都听到。

“重点在雕塑下半身，可以看到士兵的下半身化作了飞翔的鹤群，他低着头，像是奄奄一息时，眷恋地看着自己保卫的土地，而鹤群正托着他往天空而去，让英魂可以安息。”

“这漫天的细雪好像在告诉世界，上天在怜悯昔日战场上为国而战、英勇捐躯的战士们，告诉世界，战士们的英魂会化作白鹤，回到家乡。”【2】

“愿世界和平，也愿世上为抵抗邪恶的战士们安息。”

这座城市他们感兴趣的只有这一座雕像，所以停留的时间很短，学生们画得差不多收拾好之后，大家奔向旅程的最后一站，莫斯克。

他们离莫斯克很近，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预定好的酒店。陈酉乐收拾妥当后，外面的天刚擦黑，刚想着要吃什么，门就被敲响了，是吴梦林，他身后跟着两三个学生，还有一个在好奇发问。

“导游，为什么来这里，不吃本地菜，却要去泰餐呢？”

吴梦林背着他们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依旧笑容可掬地回答他们：“本地菜大多油厚味重，你们舟车劳顿，先带你们吃点清淡爽口的菜开开胃，盛叶呢？”

“她都说自己没啥胃口，想早点睡了。”提问的男孩子很快回答。

吴梦林耸耸肩，将陈酉乐一众人带着进了一个布置很泰式的餐厅。整个餐厅是以红色和黑色为主调，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巨大的垂着红色流苏的水晶灯，灯下餐柜绕着中心的酒柜如螺壳般盘绕着延伸到墙边，墙壁上嵌着神龛，舞者雕像在其中起舞，血色的天鹅绒沙发和桌上的白色蝴蝶兰对比鲜明。

一行人刚坐下，就有个高大的侍者上前递上菜单，又向他们提供了一份英文菜单，大家都聚在一起研究菜单，只有陈酉乐搓着手臂，不安地四处张望。

“怎么啦，师姐。”吴梦林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陈酉乐摇摇头回应说不知道，接着又是一阵冷颤，她抱紧手臂。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注：（1）吴梦林唱的歌出自俄国Lube乐队的《为了你，祖国母亲》。

（2）雕像是俄罗斯勒热夫战役纪念馆红军阵亡将士雕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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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初现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