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即便这些事都不是他所为,但万不可轻易将这妖道放纵于人间,敖不可长,敌不可纵,此事即便是神明大人所属的青宗也不可能总是不管吧?”成润井的争辩依然不依不饶。
“抱歉,我早就自立门户不属于青宗”慕梦瑾道,“若他真的如你们所说会再生祸害,那日又为何会伏倒在皎玉的刀下?再者,你们认为现今世界所出现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又该怎么解释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抓住任何一只鬼影?”
“…………这妖道必有其他方法!”余嬴那边儿人群中有人叫道。
“就是!”
“他当真那么强大,我站在他身边也会心悸几分。”慕梦瑾打断众人。
“我是白婵的孑遗,他是珩隼的继者,白婵与珩隼力量不合,心性不一,二人相克站在彼此身边会心神不宁,心胸压榨——在站各位有比我更了解这些的吗?”
慕梦瑾平静的语气像是在为小辈做科普工作。
余嬴作为余氏的荣耀哪能经受这般教导,于是脑袋一热嘴先行道:“可他就是千古罪人!伤害无辜百姓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若要我来捏造你的过去,轻而易举”慕梦瑾沉声道,“那场焚城并不是他,理由我会给,但不在这时候——但当时换做是你,屠杀血亲之仇敌就在眼前,你岂能不动刀?”
“他可以告官,可以弹劾!动用私刑在律法中明令禁止!”
“若管理正义的人都那么正义,他便不用费尽心血为了砍那两颗人头”慕梦瑾道,“余公子,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先闭嘴。”
威慑过于明显,对方哑口无言。
易子寒并没有说什么,心有不甘。
若当时他活下来了呢?他血亲之死是不是可以得到正名?他自己变成什么样不要紧,只是为何后世要帮杀人凶手喊冤?要为施暴者可怜为其开明路?
如慕梦瑾所说,他一开始耗尽心血收集罪魁祸首的证据,可到底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人,他们只把自己当人。
双方僵持之时,忽地听到芙蓉楼正门处传来痛喊之声:“儿啊!!!!”
“不好!”周毓拔腿就走,耿谣跟在周毓的身后一起跑。
慕梦瑾拉着易子寒从余嬴身边路过道:“我还有事要做,余公子,告辞。”
这边儿绕过来,便见方才自称“白酒三公子”的被一块布裹着放在芙蓉楼门口,他垂垂老矣的双亲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大哭。
周毓等人前去检查他的尸体,见易子寒二人靠过来,稍稍往一旁挪了位置。
“坠楼而死,无疑了。”周毓说道。
她先来并没有听到楼里发生的一切,也并没有目睹“三公子”死的全过程。
双亲哭着,跪倒在慕梦瑾面前道:“神明啊!!救救我儿子吧!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
慕梦瑾道:“抱歉,我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周毓说道:“当即之下还是要找到梦洛花,耿谣,你在这里照看一下等着官衙那边的人来。”
“我们去”慕梦瑾恳切道,“二位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和他去去就来。”
周毓也知道梦洛花身份不俗,既然前辈开口,就没什么好计较,道:“好。”
彼时芙蓉楼内的客人全部被遣散,一众接客的全部在大堂中央,围着坐在地上正哭泣的梦洛花。
她的眼睛哭红肿,委屈地向老鸨诉苦:“姑姑,这个人就是个疯子!疯子!!”
“上楼时我就说好了二百两银子,他都答应了!结果回房后他就变卦!说我年老色衰,只给五十两!我不应他当即就要走,他就拽着我的头发打我!!!!”
“姐姐别哭了,他打你,现在老天收了他!!”
老鸨见其哭出哽咽,安慰道:“姐儿,如今他人已经去了,先想想怎么向官衙交代得好。”
“是我想杀他吗!!!”梦洛花失声大喊道,“是他自己没站稳!!我差点、差点被他掐死!!”
哭着,用左右手交换捶地,发髻全部散落下来,全不见方才的风采。
“姐姐,哭不得。虽说老妈妈话说得直了些,但在理啊!”妙衣拥抱她道,“他是自己作死,但我们好歹要给官衙事情的过程。你不要怕,这么多人看着是他在露台处打你,失足坠楼,你脸上身上还挂着伤,官衙不会拿你怎么办的!”
慕梦瑾对身后的易子寒道:“你在此处不要上前,我去。”
说罢,将一件玉饰交到易子寒手里又道:“这个东西可以在你危险之时起作用,如今你是常人之躯,难免有解决不了的威胁。我去去就来。”
“哦,好。”
继而叫住慕梦瑾说道:“谢谢你。还有,我到五楼去。”
“好。一定注意安全。”
易子寒根据之前探查的路线从小楼上走,打开手心,玉饰被他捂出温度。
是一只貔貅,被结好的黑绳挂着。
它小到可以藏在手心里,如同手心的一颗淡色的黑痣。
易子寒左摸右摸都怕它掉了——至少那是慕梦瑾的一片心意——于是就将其挂在脖子上。
楼里空荡荡,时不时传来风关窗户的响声,按照记忆,他找到梦洛花方才的屋子。
屋门敞开,内里散落的衣物首饰,梳妆台上用了一半儿的胭脂唇油,被打碎的陶瓷杯可怜地躺在地板上——种种迹象表明“三公子”动过手。
那么就是官衙子杵作来也只能得出这种最可靠的结论。
可他明明在掉下来之前就死了。
梦洛花是怎么杀掉他的?又是为什么?
易子寒在凌乱的屋子内踱步,最终目光定睛在那个破碎的陶瓷杯和一旁的水渍。
那不是水,是酒。
“各位哥哥姐姐远道而来,我当陪你们喝几杯。”
“今日买我出来的原主,毕竟也是花了钱的,让我陪他喝一盅,喝完我就跟你走,如何?”
她用酒杀人。
易子寒突然又想到了皎玉。
对啊!她用酒将“三公子”弄晕,然后借机夺舍他的身体破坏屋子,再将“三公子”的躯壳让出来,真正的“三公子”暂时起死回生前去报复,她将他引至窗边使他坠楼!
好手段。
若易子寒当时也喝了酒,那么很有可能他就是今天芙蓉楼内的第二个死者。
易子寒不敢在此处逗留,只是捡起一片破碎的陶瓷用布包好抽身离去。
慕梦瑾这边听完梦洛花的辩辞正走出大门,却听见外面围观的人说:“该,正事不做成天流连烟花之地,如今自己将自己作死了,又叫父母来讨公道!哼!厚颜无耻!”
“就是,我要是他爹娘,我都没脸来!”
慕梦瑾寻到人群里这对年轻夫妻,于是叫他们道:“你好?”
年轻夫妻被吓了一跳,丈夫手中抓的大公鸡收缩脖子避开衣袖。
“神明大人?”妻子眼睛亮起来。
“嗯”慕梦瑾颔首,示意队伍末尾的二位不要大声叫出来道,“二位请跟我来。”
夫妻二人紧张起来,心下道:我们祖上……应该没有什么邪祟吧……
慕梦瑾停下脚步道:“听二位的话,像是和死者有些关系?”
“啊啊啊没有没有”妻子没有悟出慕梦瑾的话,只当是认为自己会被一起调查,于是道,“只是邻居!普通的……邻居。”
“夫人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哦,这样啊”丈夫放松下来道,“这个人,总而言之不是个好人。”
“哦?”
“我们和他家做邻居也有七八年了吧”妻子说道,“七八年的时间,他没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成天浑噩度日窝里横。上午就在家里补觉,下午晚上就到芙蓉楼里喝酒狎妓,左邻右舍人尽皆知。好多次,邻家劝他妈,多少也管管,嘿,可人家哪里听?溺爱着,认为自己儿子以后一定成才!”
“那他自称‘白酒三公子’?”
“你就听他吹!”丈夫补充道,“只是一个醉鬼罢了!这个名号出门在外人家以为他是酒商的三儿子,其实呢,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虚荣罢了!骗得了那些花楼里的,骗不了我们!
两年前,家里给他说了个媳妇儿,要他成家。可人家姑娘又不是傻子,左邻右舍一打听当晚就走了!之前还闹出过人命……”
妻子闻言暗中瞪了一眼丈夫:“你……”
“无妨,我会保守你们的身份,请放心。”
丈夫低声道:“其实他自称‘白酒三公子’还有一个原因:他之前与酒商李氏的两个儿子交好。三人几年前结成兄弟,常做出不轨之事,然而前年酒商李氏的两个儿子在某日晚回家时失足跌入湖中,死了一个,另一个现在还是傻傻的,他们的父母悲伤过度,也无心再做生意,李氏也渐渐没落了。想当初他们三人结伴而行时,说是有一日,几人见到几个小朋友下学后结伴回家,三人心生一计就跑上去找几个孩子要钱。孩子拒绝他们,几个人便恼羞成怒,掳走了其中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那女娃娃也是个生猛的,跟他们几个斗,最终还是不敌来者,被活生生地勒死了。大人你可知,这是四年前的事,李氏花了大价钱去封官衙子的嘴。”
“恶有恶报啊……”妻子脸上浮现出惋惜。
“嗯”慕梦瑾道,“我明白了,辛苦二位,感谢。”
送走夫妻二人后,慕梦瑾喊道:“鹤孤,罗浮,你们来一下。”
两个人凭空出现在原地道:“大人?”
慕梦瑾道:“你们去调查一下这位三公子和李氏,还有官衙那边儿的暗线。分配一下工作,尽快完成。”
“是。”
“!!!大人!身后!”
慕梦瑾在二人叫出声之前就感应到异动,只见几张假面追着易子寒在楼里左右徘徊!
“易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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