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赦姑姑,易大人并不在屋内。”门外的丫鬟关上房门道。
“奇怪,今日是朝中例行的休沐日,按理来说大人应该在家的——是否是一大早出去了——你们有看见吗?”月赦尽职尽责,蓝桥与其一世主仆恩情,其甘愿为蓝桥的遗愿奉献。
“没有。”
“没有呢姑姑,我是最早出去采买的,出门的时候大门还是锁着的呢。”
“哎呀我说月赦,主君那么大个人了,用不着管小孩儿似的管着他,放心,左右在城里丢不了。”忱絙与月赦成亲多年来相敬如宾,口气中多带有夫妻间操心小孩但奈何小孩大了的语气。二人此生并未生育,一来是月赦曾跌入冰水难以生育,二则是二人都想为主人效忠,生育意味着二人必须剥离主家,于是多有不情愿。
“道理我都懂……”月赦嗫嚅道,“只是……城里的那些人……”
“万岁脚底下,谁敢轻举妄动?”忱絙安慰道,“好啦,主君可是很厉害的,比我们厉害多了…………”
“在我这里。”只听房门一响,慕梦瑾身披睡袍站在客房门外,对各位解释道,“昨晚我们二位熬夜叙旧,因夜已深,他便在我这里歇下了。”
“…………”
很显然,慕梦瑾也是被外界的对话声吵醒才起身披衣开门。
月赦见状笑道:“原来如此——他还歇着吗?”
“是的。”慕梦瑾说道。
昨夜他并没有休息好,光是将在床边五体投地的易子寒抱上床去他都暗自掂量许久,更别提后来在床边打地铺有多么难以入睡。
众人见此散去,慕梦瑾又关上房门回来,将桌上零散的账本叠好。
厨房跑腿的小厮在送完餐食后便多了一份帮账本送给忱絙的跑腿工作。人与人交谈的声音和房门关合的声音交织传入床上人半梦半醒的耳朵里。
他用手掀开白沙的床帷,略抬起头来观望,继而又睡回去,闭着眼睛嘴里问道:“你醒了?”
慕梦瑾将东西放桌上道:“嗯。”
“嗯…………几点了?”
“巳时。”
易子寒欲要从床上弹跳起步,但又后知后觉今日休沐,便也不急了道:“你——今天要去哪儿?”
“还没有决定。”
“我想去见见宋飒和秦幕——哦,你不认识。”
“…………”
“啊!”是伸了个懒腰还是怎么的慕梦瑾全然不知,只是在不清不楚中看见某人将手举起来道,“但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我相信他们不会嫌弃的——你愿意吗?”
易子寒问这句话本意是尊重对方的选择——有一个人陪着,至少不孤单。
“走吧。”
二人细细整理后,叫来慕容遥驾来马车。
月赦听闻易子寒要出去见宋飒,心中高兴,嘱咐一番后又从库房里拿了礼品让二人带去。
慕容遥才将将把马车停在宋府的门口,外面的人进去禀报一阵又不好意思的出来道:“那个……易大人,就麻烦您在门外稍等了,因为——”
“放屁!你这个白痴!!!老娘是上辈子欠了皇帝一座宗庙这辈子才遇上你这个讨债的!”
“…………”门口传话的话没说完就哽回去,呲着牙双手在袖子里绕来绕去,“呃……”
“哎哎哎!啊!!我要向陛下告你谋杀亲夫!!”
“我在这里管了家操了心那么多年,掐你一下怎么了??男子汉竟然弱不禁风??有那个本事你休了我啊?!”
“呃哈哈,主君和主母小打小闹惯了,大人们别见怪…………”
“行行行,为夫给你道歉!我们先去接待客人,完了我们在把话说开好不好?”
“哼!”
却见门口绕过来一位中年妇女,整个人穿着端庄齐整,颇有大家风范的理理衣领对几位笑道:“来啦!方才我们闹闹,娃娃们不要见怪。”
“小易!你来啦!”宋飒揉着右臂也出来道,“快来快来!进来坐!”
说罢便有派人去接了一条街以外的秦幕来。
慕容遥走在易子寒和慕梦瑾身后,贴近二人嘴里低声道:“宋老先生和老伴的确这么吵了几十年,所以不要担心。月赦姑姑也说了,宋老先生和你父母关系深厚,为人敦厚老实,你不用紧张。”
易子寒点头应下来,放松下来——否则他以为今日他们夫妻二人吵架会使他的到来显得多余。
“秦幕曾多次协助你的父母,为人真诚坦率,其与宋飒年少相识至如今。二人不曾参与朝堂上党羽结派。”
“谢谢。”
“我先去外面,你应该可以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好。”
此时午时已过,艳阳高照的天,宋飒夫妻二人便带着易子寒慕梦瑾及秦幕夫妻二人到后院儿花园里的凉亭里坐下。
秦幕屁股一坐下茶水还没拿起来就问道:“你们夫妻两个又打上了?”
易子寒:“…………”
慕梦瑾:“……………”
“哎呀,这里都是自家人,两个小辈脑子也灵光,让他们想想办法,何尝不是呢?”
秦幕的妻子佘语诗和秦幕过了大半辈子,出门在外时刻准备着为丈夫的直言直语埋坑,于是笑道:“人小易和家里人不容易来耍一趟,朝廷休沐也得叫人休息休息,哪能客人来为主人解决问题的?要是蓝桥姑娘还在,你们又白白遭她奚落。”
“嗐说出来也无妨”宋飒憋了许多话终于愿意一吐为快,“反正此时不解决,今晚我磕一罐安神药也睡不着。”
“你睡不着??我看你是在梦里面都要笑死了!”宋飒的妻子柴熙呛他两句,“陛下要给他纳妾!好美一个女子!!”
“什么?!”佘语诗和秦幕两人瞪大双眼道,“这可不行啊!没有道德!”
“你看我就说吧!”柴熙说道,“你还不赶快想个理由搪塞过去!家里多出个比你女儿儿子还年轻的小妈算个什么事!”
“我又没说我要答应!”宋飒愁眉苦脸道,“若陛下只是想塞个年轻女孩过来也就罢了,左不过来了我们想个办法让她改姓换名出去过自己的生活——现在谁还兴娶二房的!!”
“但是!”宋飒急得在原地团团转道,“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啊他!”
“…………”
“他是想让我帮他做事!”
“……”
“不是一般的事!”
佘语诗皱眉问道:“那女孩儿是个什么身份?”
“萧贵妃,她家里的妹妹。”
“…………”
“…………”
“是那日朝堂外截胡陛下的?”易子寒道。
“是的”秦幕说道,“萧兰,当今可是最能威胁皇后的人。”
“皇后,听政的那位吗?”
“是的,南修皇后锦穑”佘语诗摇头轻叹道,“人心易变呀,当时绥熙帝迎娶她的时候可算是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京城内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只是如今——”
只是故人心易变,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宋飒垂头丧气:“现在知道了,如果跟皇贵妃攀上亲缘,就必须为她做事——也就是为陛下做事。”
“皇贵妃为人骄纵,常挑衅南修的底线。朝中大臣多次劝阻陛下,让其降其妃位,不能辱没皇家的脸面”秦幕道,“可是……就连明婼太后下的懿旨都赶不上圣旨的速度。”
“这些皇家秘史我不感兴趣,你就说我怎么办”宋飒整个人都差点成了眼泪说道,“他盯上谁不好,偏偏盯上了我……我很年轻吗?”
“哎行行行”柴熙听不下去于是道,“你死了算了吧!抗旨我们全家都得死!”
“对啊!”易子寒双手一拍道,“死了。”
慕梦瑾明白易子寒的用意,向匪夷所思的大家解释道:“公子的意思是,宋老先生假装病重即将归西,且不前去领旨复命,此事就可解决。”
“是的”易子寒道,“您病重,那边儿自然就不愿将女儿当作礼物送过来,一是宋先生即将去世,不在是府中的主君,他们想要的权力被瓦解;二是柴夫人持家管家性子火烈,那个女孩想来也是听过夫人的处事,自己就不愿意。”
柴熙颔首,觉得易子寒说得在理,于是又道:“然后呢?皇帝那边儿呢?”
“您是他封的太子太师,他不会逼你。你不去,他就算知道你是装的,也念在情面上放过你。”
“好!”秦幕闻言拍手道,“好方法!!”
继而又道:“看来我也得装病了。”
“什么理由?”佘语诗问道,“若说是吃错了东西,怕是给了他们牛角尖前来查家里,不如就说——年龄到了,朝不保夕。”
“你呢?”宋飒问易子寒道,“若是陛下问起你,你怎么办?”
“我如实相告。”
慕梦瑾说道:“没错。他如实相告原因,更能说服皇帝。若他跟着一起撒谎,将来二位就没有台阶下来。”
“哈哈哈哈”宋飒道,“都很聪明呢。如果这是蓝桥姑娘和易乞,恐怕早就一个跑道皇后跟前一个跑到皇帝跟前去帮我们说话了。”
说罢站起来双手叉腰大喊道,“老夫这就要开始装病了!”
“把你大牙给我收回去!”柴熙无奈道,“客人还没走,你装个屁的病,白痴!”
一句话让宋飒将露出的大牙包回嘴内,宋飒又想到了什么事,如铁块落地一样坐下,问道:“可是小易啊……你怎么办呢?”
“我?”
“陛下,给了你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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