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书信

易子寒坐在灯烛旁,将巧叶双鲤打开,抽出里面整齐叠放的信纸,信中有言曰:

“吾门弟子易子寒親启:

近日公事可尽否?腿伤可愈否?

吾有所耳闻庾宗灭门惨案,庾掌门如今尸骨未遂,昔日老友,惨淡离去,吾不胜伤感。末了,又担心远走师门的你,青掌门大弟子慕梦瑾闭门静游,几月不归,未知下落。你虽身在京城,居于易府,观之为安,实则危险。新帝虽登基已有十几年,但朝廷未固,边疆不稳,于帝与亲王于启的口角争执,冷战对立,天狼国对中原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接踵而至,终有一天这一切必将化为一场硝烟弥漫,在此之中,总有人甘愿给别人当走狗,总有人会被当成陪葬品,为师虽知你从少时便聪慧,学术颇有建树,为人处世稳重心细,但为师恐担不起你父亲母亲的叮嘱托付。于你而言,为师有二事至今难忘:一则你幼时为保性命,拜我为师,夜间思亲之苦,孩提之泪,一落就落到了盼望每年的正月与父母相见的时候;二则,吾之前下山去见你父母,你父母陈恳之言,让为师护着你,及成年弱冠,不必关心仕途大事或荣华富贵,不必继承师门大统。心性纯善,待人诚挚,对爱人衷心……但为师知道,你性格开朗,善用事。你对于杀亲之仇,对于国家存亡,师门兴衰此等生死大事,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之前一直未下山的犹豫,是在选自己的命。为师知道,就算没有那人的一把火,你立了春也会下山。那日我问你的那些话,我心中有答案,你的心中也有答案,你或许只是在想,该不该承认这个答案。

为师被连夜送到青宗,青先生为我疗伤显著有效,身体大抵也安然无恙。你定已经知道,崔嵬敛了个‘提师’的名号,学宫也前来催促让敛门号,再过一两年,这个师门也就不姓季了。如今师门各类繁杂琐事,为师已全权交给崔嵬,只有剑阁的钥匙,为师一直放在身上,便等适时,我再交付与崔嵬。笑晏是你们的师弟,我已让其担任副掌门,搬了院子。他从小对医术颇感兴趣,救死扶伤实为民生大计,为师已为其请教高深医术者,不过几天就会抵达师门,如若往后阿晏想要下山去谋求自己的生活,你一定告诉崔嵬,切勿阻他,我当了他十几年的师父,他要强的性子为师看在眼里。如若他坚决走仕途,子寒你一定要告诉他,如何保全自己,不莽撞行事。

为师父母早早见背,妻儿难产而亡。你们三人陪我几度春秋,如今却不再聚首。还望你们三人各担其责,各行其事,切勿为为师担心过度,误了大事;也要保重身体,保护好自己,早日复相见。

季知行”

易子寒苦笑着,打开另外一封,只见上面写到:“易子寒这位兄弟,你大哥我已抵达茂县,过不了多久你大哥我即将抵达庾宗,和那些傻帽一起调查这件事,你在京城好好上朝。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大哥崔嵬”

易子寒:“……………”

易子寒理了理思路,金雀的意义如今迎刃而解,就等着敌人自己往枪口上撞,可越来越多的棋子不分敌我涌入,想当下棋人当真是不太容易的。

易子寒依然苦笑着,本想给师父和崔嵬提笔写回信,刚写了两个字,便将纸燃于烛火之上,烧成灰烬。

“易子寒,我回来了,开门,”屋门外熟悉的声音入耳,道,“是我,慕梦瑾。”

易子寒懒人一般瘫倒在地上,双手大打开,正寻得一分惬意,道:“门没锁,进来吧。”

慕梦瑾推开门进屋后,顺手闩了门,见易子寒这幅样子,便道:“你……累了?”

易子寒晃晃手中的笔道:“没,我好得很。”

慕梦瑾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吃吗?”

易子寒听闻是美食,但地上真得很惬意,琢磨一翻后,便使坏道:“我不想起来……要不……你喂我?”

慕梦瑾道:“…………………………你确定?”

易子寒继续使坏道:“嗯!!确定!!!”

慕梦瑾沉默一会儿后,还真的用竹筷夹了一块米糕,走到易子寒身边,盘腿坐下,将米糕递到易子寒嘴边道:“多少钱喂你一回?”

易子寒道:“哟喂,当初是你说不要我工钱的……我还没俸禄呢!再这样下去,我院子里的下人都快跑完了!”

慕梦瑾道:“我也没见几个下人……”

易子寒眨眼道:“嘿嘿,我刚来京的时候,我可是有一屋子的下人的,站在就只剩几个了,我厉害不?”

慕梦瑾:“……………”

易子寒道:“那几个下人都是老伙计了,这是对易家有了感情,有顾及我的脸面,特别是忱絙爷爷,看着我长大的。不过我认为再这么下去,这院子里当真是只有我一个了!”

慕梦瑾道:“我不是还和你住在一起吗?”

易子寒笑道:“你和慕容遥不算!住的东西厢房!”

慕梦瑾道:“……快吃吧,凉了。”

易子寒道:“所以说,你方才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吃的?”

慕梦瑾摇头道:“是顺带的。”

易子寒“唰”得一声从地上坐起来,道:“那你去了哪里?你没有被陈穆如他们看到吧?”

慕梦瑾道:“街上人多嘈杂,他看不见我,我也没有遇见他。我遇到了从刑部那边出来的人,委托他们将我带进了刑部,见到了纳雍渡的尸首。”

易子寒脸都白了,慕梦瑾从未见过刑部或者说朝廷中的除了陈某和公横秋以外的任何人,他是怎么说服他们带他进刑部的?遭罪了,如果被发现,下官的侍从随意出入六部,不是……完蛋了?!

慕梦瑾见其脸色发白道:“没事。那两人,我认识。”

易子寒道:“谁?”

慕梦瑾道:“杨借景和副尚。”

易子寒道:“你们………”

慕梦瑾道:“借景大人是受我师父的抬举入的尚书省,我曾见过,他认识我。”

易子寒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硬闯。

慕梦瑾继续道:“我见到了纳雍渡的尸首,尸首怪异。”

易子寒接过米糕道:“无尸体腐烂,无浸水浮肿,周身无鞭笞捶打之伤,没有心脏,没有中毒迹象。这些,我在宴席上听闻借景大人说过。”

慕梦瑾颔首道:“还有,他的胸前,装有一块璞玉,与之前你我在楹林山下镇法死里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他们是同一个人的手下?”易子寒道。

“可以这么说”慕梦瑾道,“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真正的纳雍渡早就死了,留下来的那一副人样,是影子。”

易子寒道:“所以说才会出现死因不明?”

慕梦瑾颔首道:“不错。他突然暴毙的原因,只怕是他的主人断掉了他续命的来源。”

易子寒道:“这么说来,楹林边的那个死人也是影子?”

慕梦瑾道:“不是没可能,他满身的伤痕,不过是一个伪装,全都是假象。那个老婆婆,恐怕也是影子。”

易子寒道:“我之前有所怀疑,那个倒在地上身体被咬去半截的尸首,是不是就是婆婆她自己。从尸首上身比例来看,与婆婆相差无几。尸首脸朝地,这也可以导致成为影子后双目失明。”

慕梦瑾道:“有据有理。”

易子寒道:“我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它自己都是影子,它为何要给我们抵御影子的风铃?”

慕梦瑾道:“这还得从源头说起。她一定是被下山的白煞撕去下半身而亡,而后又被人做成了影子。重生之后,必感恩人,它的目的,就是要骗我们进山,被影子剿灭。我之前回青宗时翻阅古书,居住楹林脚下专守楹林的,叫做‘侍影’,是祭法分枝,代代相传,技艺高超,不可能试不出楹林里会有影子出没。”

易子寒道:“原来我们这一路,从出京城开始,就一直在被算计,就算我不招认纳雍渡之案,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说我僭越。我父亲母亲之死本就蹊跷,现在追踪下一只金雀的下落是当务之急。”

慕梦瑾道;“他走到哪一步了?”

易子寒道:“只差虫鱼,即为水。”

慕梦瑾道:“江南。”

易子寒道:“江南水乡?”

慕梦瑾颔首。

“哎 ,那我是不是又该给殿上告假了………”

慕梦瑾:“………”

易子寒继续道:“那若我们出了京城,闫贵妃怎么办,走漏了风声,可是要闯出塌天大祸的。”

慕梦瑾道:“她既能来,就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目的定是不简单,不会被轻易发现。还记得你在魂界的所见所闻吗?”

易子寒道:“信息有误,谎报军情?”

慕梦瑾道:“这倒不至于,只是主观发出的一切诉说,隐蔽细节,忽略真假。深陷泥潭,受伤者在悲戚,负罪者在隐匿,涉事者在惊恐,知情者在群聚,旁观者看似冷漠无情,恰是如此才看的最清。上次闫贵妃一事之后,我魂归青宗,觉得事出蹊跷,便另寻有关承康帝的所有记载,记载有言曰:‘承康帝与左将军长女明婼成亲三月,承康不顾人相拒,娶闫纯环为侧室,宠柳娇花,太子妃心生忧虑,踌躇不得。承康继位,明婼为后,闫氏为皇贵妃,不过三日,皇后与众大臣跪见上,上不得已降闫氏为淑妃。’看得出来,明婼当真不太喜欢闫纯环,且闫纯环之女死因更加使人疑惑,长伯忌为什么会知道闫贵妃的寝殿,就算知道,想让承康心如死灰,为何不直接杀掉闫纯环。”

易子寒道:“有道理。这个问题我还当真没想过。兴许她就是为这件事情回来的。”

慕梦瑾道:“一切都以谨慎为好,我们动身去江南那几天,她和尤妃子一定会留在京城。”

易子寒道:“她们的路就让他们自己来走吧,我也有很长的路要走。”

慕梦瑾喝了一口茶,道:“走吧,我陪你。”

易子寒叹了口气,不由的拿起血煞,剑出鞘后细心擦拭一番,血煞嗜血,当初易子寒刚认他的时候,这玩意儿不对付,划伤过易子寒好几十回,沾了血的血煞会变得异常光亮,杀气汹汹,易子寒用其斩杀恶狼凶魂再寻常不过,人血更不用提,一旦沾上,其凶险程度让人不寒而栗,除了吸过易子寒的血,就不再碰过任何活人。如今深陷京城,血煞许久不被启用,其如同即将干枯的水流,丢掉蟾蜍魂。

夜阑卧听风吹雨,易子寒倒在塌上,双手紧紧抱着卷成一长条的被褥,将头埋得很深,被褥的味道如同一个深深的吻,吻进他的心头。

“子寒啊”易子寒揉揉眼睛,睁开眼,见眼前一个妇人,蹲着身子,头戴簪花,笑靥如花得揉了揉他的头道,“子寒在这里好好得跟着师父,等子寒学有所成了,阿娘阿爹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他仿佛是摇了摇头,仿佛又点了点头。

站在身后的那个男人,一只手放在妇人肩上道:“子寒,下一次过年的时候,阿爹就来接你回家。”

他仿佛歪着头,依然流着泪。

眼前的妇人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道:“真的不骗你,下一次过年,阿娘阿爹带你一起去看花灯。阿娘发誓,这一次绝不将我们的阿寒抛之脑后了。”

真的吗?他思索着,可是为这一年,他一下子就等了好多好多年……

“阿桥,我们该走了”身后的男人将妇人扶起来,道,“别担心,季先生是靠得住的,子寒不会有事,他会好好的。”

“好。子寒,再见……”

两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忽而变得浑然。

随之浑然消失,目之所见,是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火光接天,尸横遍野。

“易乞!”

“阿桥!!快走!!快跑!!!走!快去告诉殿上!!快!!别管我!!!告诉他陈公氏才是奸臣!快!!跑啊!!别管我!!阿桥!!我能撑住!!阿………”

一箭贯心,易乞跪下,单手捂着胸口,嘴里献血迸出,用最后一丝力气道:“阿桥,走………快………”

“易乞!”

“易乞!!”

一向平静的易夫人第一次发了疯,他也是第一次见见自己高雅的母亲发了疯。

一箭贯心,贯得到底是谁的心。

蓝桥提着剑柄,看着不远处认贼作父的敌人,蓝桥镇定辞色,解下腰上的玉佩,挂在颈上,道:“既为诰命,即当安国;既为汝妻,死当同穴!”

说罢,破剑而出,最终倒在血泊上,与易乞倒在了一起。

阿爹……阿娘………

“哼,是忠臣!!那便好好的当你的忠臣!诰命,那便好好的当你的安国夫人!”

那人看不清脸庞,将长剑猛的往地上一插。

“!!!!”易子寒惊坐起,看着周围漆黑一片。

夜闻跳珠敲朱阁,昼断嘉澍百花零。

楚囊不解梦中遇,风等且过蟾蜍乱。

易子寒倒下身去,稍稍平静后,睡意再度缠绵上身。

可能会断断续续的更新……

不定时回来!!!!!

80天后回复正常日更!!

莫着急!!!

高考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书信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