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将自己查到的、想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从神告知她的话开始，一直到发现《影后的品格》，以及这篇小说的内容，她没有带自己记录下线索的那个本子，但今晚头脑清晰记忆深刻，向霁闻溪说出这一切的同时，相当于又在脑海里将线索整理成一个体系。
霁闻溪在整个过程中只是静静地听，从未插嘴。艾莉讲述完毕，发现自己累得不行，口干舌燥。她接过霁闻溪变魔术一般拿出的矿泉水，猛灌两口之后双眼一亮，“我又发现一个问题。”
她上了手机百度，搜索“鱼缸”这个笔名加上“晋江”这个关键词，然而第一页、第二页找了个遍，没有任何一条结果是鱼缸的晋江专栏，同样的是，不论在晋江上还是百度上，都搜不到《影后的品格》这篇小说。
霁闻溪：“你这是干什么？”
艾莉望着空白的界面，再次陷入了混乱，“不对啊，为什么会没有这个作者？我用管理员账号搜‘鱼缸’，可以出现你的那篇文。刚刚用我的普通账号搜索，却搜不到，这说明《影后的品格》是被锁掉的。可是在百度上搜索却不一样，不论文章锁没锁掉，在百度上都应该可以搜到链接，至少作者专栏的链接是不会消失的！”
她为了证明这一点，特意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个，因为抄袭而被锁掉所有小说的作者，百度搜索结果上，第一条便是这个作者的晋江专栏，尽管点进去之后，所有文章都显示已锁。
艾莉：“难道管理员账号能搜到的范围，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外延？”
霁闻溪皱皱眉，沉默片刻后说：“你若是这样想，那么一切皆有可能，问题就无解了。我猜，这应该是晋江服务器的bug。”
艾莉显然没有被这个答案说服，“那可是裴二新换的好服务器。”
“但是裴初岚新招了程序员，正在整改网站结构。”
原来，裴初岚在得知，即便在新服务器的帮助下，管理员账号的搜索速率仍然很慢之后，认定是网站数据结构的锅。刚好晋江用户们对于客户端改版的需求日趋急迫，她便高薪聘请了几名新程序员，目前，整改工作仍在进行中。艾莉对技术问题一窍不通，只觉得这是件容易出毛病的大工程，若是如此，那么出了什么bug倒也不无可能。
见她沉默下去，霁闻溪说：“我对你提出的两个疑点，倒是有些想法。”
霁闻溪首先针对的是第二个疑点——《影后的品格》被搜了出来，而《败类影后》却找不到。
“之前我说过，我用管理员账号搜索过我的小说，也就是《影后的品格》，当时没有搜到。”霁闻溪划重点，“这是真的，请相信我。”
“我信。”
也就是说，在艾莉等三人穿越过来之前，霁闻溪那一次搜索没有得到结果，而现在，这篇文出现了，可是艾莉的小说则遇到了霁闻溪当时的情况。
“你有注意到，《影后的品格》一文，发表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艾莉一经提醒，脑中“叮”的一声。她虽然没太关注，但是现在却能回忆起，这篇文的发表时间是不久之前，2022年九月。尽管忘记了具体日子，但是无疑与她穿越的时间十分相近。这样一来，答案呼之欲出。
为什么霁闻溪没有搜到而艾莉搜到了？
当然是因为，霁闻溪搜索的时候，这篇文还没有发表！
她们都被习惯性思维所禁锢，下意识地以为，既然是从小说中穿越过来的，那么小说一定是已经客观存在的，但是，既然有古穿今今穿古，那么之后发表的小说中的人物穿越到之前的时间点，也根本没毛病啊！毕竟穿越的时间点是原身的自杀决定的，而原身却不一定都在小说发表之后才自杀。
艾莉喃喃道：“所以我的《败类影后》……现在还没有发表……？”
“既然是同一个作者，就很有可能了。”霁闻溪没有给她留下酝酿思考的时间，接着说，“关于疑点一。”
疑点一——鱼缸的两篇小说风格迥异，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霁闻溪给出的解释是，每个作者的文风都在不停变化，尤其是新作者。鱼缸目前只发表了处女座《影后的品格》，文笔稚嫩，充满了玛丽苏的情调，这是新手作者的通病，之后的文章进步卓绝也不算怪事。
“但你对鱼缸这个人的特点，分析得很到位。除了十分了解圈子、你的身边人、站你和安成碧的CP同时极为讨厌我、想象力不够或时间紧张，这三点之外，现在我们还可以再加上一条。”
艾莉迫不及待地接着她的话说：“在今年九月之前的几个月里，有足够的闲暇时间去写完《影后的品格》。”
她闭上眼睛，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而经过一番筛选之后，唯一剩下的那个选项，即便再不可能也是仅有的正确答案，“丁骁宇。”
那段时间，丁骁宇常常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在她身边陪伴，这其中有瞒着她接触安成碧和《问鼎》剧组，但这件事花费的时间并不需要那么多。
霁闻溪眯了眯眼，默认了这个猜测。
艾莉突然得到了这个答案，狂喜而不能自胜。她站起来不停逡巡，双手汗涔涔的，甚至无法用指纹解锁手机，手忙脚乱地一通密码解锁之后，找到了创办“艾莉买的水军后援会”的那个微博用户“猫跟你都想了解”。
“这个人和转给我做视频剪辑的‘咸鱼的滋味’肯定是一个人的两个账号，就算不是，他们也一定是一伙的。我觉得至少，剪辑视频的这个就是丁骁宇，我见过姚媛媛给方周剪辑视频，她说这是当助理的必备技能。”艾莉激动地说着，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霁闻溪输出，她想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他用你当主角写玛丽苏文是为什么？他不是最讨厌你么？不行，我得问问他。”
她说着便打开微信去找丁骁宇。这些天，这货一直在朋友圈里发微商广告辣她的眼睛，而私下的交流则一次都没有。这时，霁闻溪抢过了她的手机。
“你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先冷静一下。”
艾莉望着她半晌，才发现自己的手是颤抖的。她苦笑一声，颓然坐在长椅上，“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他。”
穿越的第一天，她因为丁骁宇对自己态度不敬而教训了他，后来时不时给他找个麻烦，再后来，薄情地与他分道扬镳。她以为丁骁宇会马上跟着安成碧工作，但是在山寨中拍戏的时候，安成碧没有带他；出现在综艺拍摄现场和机场的安成碧，身边也没有跟着他；重新回京在A组继续拍戏的安成碧，仍然没有丁骁宇的照顾。
如果不是今晚的答案揭晓，艾莉还没有意识到，丁骁宇在朋友圈里每多发一条微商广告，自己的愧疚就多出一分。
“丁骁宇，他是咱们两个人的亲妈啊。”
霁闻溪：“……”
“我必须提醒你，在《败类影后》发表出来之前，你一定不要去问他这件事。”霁闻溪待她冷静下来，说，“我们之所以能够穿越，是因为在时间线上，将会有一本相应的小说出现。如果我们在小说问世之前提前找到作者，询问相关问题，很可能会改变历史。如果因此改变了作者写小说的初衷，比如改变了小说的内容，甚至放弃了写小说的打算，届时我们还会存在吗？”
艾莉呆住了，霁闻溪的这番话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猛然意识到，即便是自己现在的存在、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在改变历史。当穿越者穿到小说诞生之前，世界的时间线便连成了一个环，环上的任意一点的变动都可能引起整条环的变化。
霁闻溪将手机还给她，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们是历史的创造者，也都是历史的遵循者。既然我们被塑造成了这个样子，按照本身的意愿行事，就一定是时间线发展的方向。”
艾莉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以及每一个穿越者，除了淡定下来认真生活，都没有别的选择。
她颓然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望着被城市灯光照耀得不甚漆黑的天空，心想，今天可真是一波三折且充满了信息量。她仰靠着半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正因上辈子经历过太多的突如其来，所以她练就了极强的平复能力。
霁闻溪试探着问：“睡着了？”
艾莉：“没有。”
霁闻溪回过头去，脖子有点红，“想睡也可以。”她顿了顿，“但你枕着靠背，时间长了会头疼。”又顿了顿，“如果有软一点的东西就——”
艾莉根本没意识到她在疯狂暗示些什么，也不打算用心想，揉着后脑勺坐起来，“你说得对，头疼。”
她一转头，突然发现了霁闻溪那红彤彤的脖子。
一般人喝了酒才会脖子红，普通害羞的时候只会脸红，但是艾莉发现，霁闻溪这人骨骼清奇。她犹记得上回在方周的直播里，霁老师就表演过一个当场脖子红，今晚在裴初岚家喝酒的时候，霁闻溪则展现出了无底洞一般的酒量，浑身上下没有货一丝红晕，可是现在……
艾莉猛地了悟，这人并不是脖子红，而是脸和脖子一起红。只不过因为脸上盖了粉，所以红色透不出来罢了。
艾莉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害羞。”
霁闻溪双目微睁，“你叫我什么？”
“我上辈子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没少叫你‘小屁孩’。你可别穿了个越就翻脸不认了。”
霁闻溪皱了皱眉，看表情是打算严肃认真地和她说道说道这个问题，可是还没开口，又让艾莉把话岔截胡了。
艾莉：“听说你最后交的女朋友跟我特别像。”
霁闻溪表情木然。
艾莉指指她，“你脖子又红了，以后记得脖子上也盖层粉吧。”
霁闻溪额角一抽。
“不过我们换了个世界，算是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你现在不会还把我当白月光吧？”
霁闻溪：“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帮你真是为了补偿你的原身么？”
艾莉：“……”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似乎有些强烈。艾莉有点不太敢直视她，目光讪讪地在黑夜里飘来飘去，一边飘一边想，她这话说得，我可怎么接话啊！
不过，仁慈的世界就此终结了她们的谈话，艾莉飘忽的目光突然扫到了远处的两个黑影，而就在同一时间，霁闻溪则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
两人都警觉地意识到，可能有狗仔。
她们现在可是双箭头而不自知的相爱相杀人设，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可不行。两人连忙武装起来，霁闻溪拉着艾莉一溜小跑，弓着身子藏到街心花园中央的花坛之外，由一圈灌木组成的绿化带后面。
艾莉看到的两个黑影正在花坛边低声争执，夜很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落在艾莉和霁闻溪耳中，清晰得很。
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你一定知道霁老师今天也在！”
另一个声音较为沧桑，叹了口气，语气同样不佳，“我最后说一遍，我不知道。裴总只说了他女儿的事。”中年男人按住年轻男人的肩膀，“霁闻溪在不是更好？你不是最希望她能签你？我今天带你来，为的就是让你跟裴小姐好好聊聊，虽然她开公司没经验，但是晋江的影视资源在那里摆着，前景必然不错。你说你，跟着那个艾莉网卫生间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年轻男人甩开他，半晌，说，“霁老师不喜欢我这种……喜欢炒作的人。”
艾莉听得很明白了，这是从裴家出来的郭淼和龙景，俩人正闹别扭呢。龙景对霁闻溪怀有一种莫名的高度敬仰，即便霁闻溪明确了不会签他，他仍然对她如此敬畏。
艾莉顶了顶身边霁闻溪的肩，耳语道：“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他对你还没死心呢，要不你收了他？”
霁闻溪回报她无语的一瞥。
她这话当然只是玩笑，霁闻溪说将会转投晋江娱乐本就是个为了给裴初岚撑面子的谎，离开方周工作室是不可能的。即便霁闻溪自己愿意接受龙景，方周那个钢铁直男也不可能让这么个小受签进工作室。
艾莉继续趴在霁闻溪耳边分析，“不过这么看来，郭淼对龙景倒是挺好的，不像是之前钟弈报道的那样，故意玩弄了他却又不签他的人。”
霁闻溪点点头。
花坛一侧那两个人还在争执不休，艾莉听得厌烦开始走神，她往右一转头，吃了一惊。从不远处绿化带遮蔽的盲区，露出了一个人的脚，此人蹲在那里，大概是脚麻了，刚好伸出来活动活动。
狗仔！
她拽拽霁闻溪的衣服，让她赶紧和自己分开。霁闻溪向远处躲，而艾莉则匍匐着向那里爬去。她平息接近了那只脚，刚要一边捂嘴一边抢摄影设备，谁知那人回了头，艾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卧槽，钟弈。”
“艾莉，你怎么在这儿？”脚麻了的钟弈给艾莉让了让地方，然后对她身后挥手，“霁老师你也在。”
神一般跟过来的霁闻溪低声说：“我们以为你在照顾裴初岚，听说她喝醉了。”
艾莉忙不迭点头。
钟弈听了这话，居然语塞，面露尴尬。她支吾了一阵，撇开话题，说：“外围的绿化带里还藏着狗仔，你们小心点。”
正说到这儿，龙景和郭淼似乎说到了敏感话题，争执声更大了些，两人都带了火气。
龙景：“你公开，我马上不在作妖。”
郭淼：“你明知道！唉……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这么多年你接受到的教育让你太偏执太自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告诉你小景，你毁不了我，你只会毁了你妹妹和你自己！”
“我没有妹妹！！！”龙景狂怒，然后冷笑，“你承认她是我妹妹了？”
艾莉喃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还出来一个妹妹？龙景不是独生子女？”
紧接着，龙景说：“你跟我承认可不够，这话你应该站在媒体面前、大众面前说出来，到时候，我当然就不不会是你包养的小情人了。爸爸。”
艾莉、钟弈：“！！！！！”
两人对视之下，发现彼此都惊到掉了下巴。艾莉伸手棒钟弈将下巴合上，自己的下巴上则垫了另一只手。霁闻溪帮她合上了下巴，还甩给她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三个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郭淼拒绝了龙景的要求，然后被龙景像个小情人一样拥抱了上去。
与此同时，绿化带里传来的窸窣声表明，这一切已经被钟弈之外的某些狗仔记录了下来。
龙景副本来啦！大家放心，每个副本都和艾莉身上的秘密息息相关，绝不做无用功！
这个篇章“后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个后生，也是“后生可畏”的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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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后生（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