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景与星辉执行董事郭淼深夜幽会的照片很快又遍布全网。这一次，甚至有大V营销号以长图的方式向大家介绍郭淼这个幕后资本大佬的家庭——他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家庭关系一向和睦。如此一来，出轨与搞基的竞合便彻底逆转了舆论，几个月前才因为打赢了和钟弈的官司而挽回的清白，一下子全没了。

好在，搞基与异性恋不同，似乎天生就能吸引到更多的好感，因此，龙景受到的辱骂并没有异性恋小三那样疯狂，反倒引来了一些脑残腐粉。

艾莉坐在车里，正在去剧组的路上。她刚刚刷完微博，因为对网友的辱骂言语还不是很能消化，因此龙景的事情只是草草过了几眼。她自己的阵地上，包括自己的微博主页以及那几个冒着傻气的后援会主页，今天也是网友们对她开玩笑嘲讽的和平日子。龙景的事对她来说是个利好，曾经骂她炒绯闻蹭流量的鲜肉粉，这几天全被嘲得不敢再出现了。

可是艾莉不明白，钟弈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却未发一声，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她发了个微信询问，很快得到回复曰：那篇揭秘郭淼的长图你看了么？

艾莉不太好意思回答直说自己不敢仔细看。

钟弈：那是我工作室的员工写的！那个营销号是我的！

艾莉：但是很遗憾，它现在归你女朋友管了。

钟弈：你快撤回！我死也不会让她当我女朋友！

艾莉弱弱地撤回了。在裴二的管理下，钟弈工作室的所有业务都回归了原来的状态，而这打击敌人郭淼的大好机会更是不可能旁落，一时间，流量带来的各种财源又回来了。而钟弈认为，目前事实还不明确，她要做一番调查，然后亲手改正自己的工作室犯下的错误。

然而杨潇却心情大好。自从上次在外景地被盖了风头，她在艾莉面前已经很久没有犯过唐僧病，而现在在车里，她又开始唠唠叨叨。

“这样好哇好哇，因为龙景的缘故，让你们的绯闻炒不下去，不是你的错，谁也怪不到你头上。”杨潇一边翻合同一边推着眼镜说，“这样，剧组会不会放弃你们的绯闻计划呢？”

艾莉心里想着别的事，“会吧……”

“会不会同意我们安排你和别人炒绯闻呢？”

艾莉：“会吧……”

“会不会能在《影帝的贴身杠精》拍摄期间就把你和闻溪的绯闻炒起来呢？”

艾莉：“会吧……呃？”她突然意识到杨潇在说什么，“霁闻溪？”

杨潇双眼一弯，对她露出姨母笑，“你看，昨天我也和你分析过了。你这次翻红，都是靠着《问鼎》这个资源。那这个资源呢，本质上是因为闻溪帮你牵线搭桥，你们的关系总是缓和些了吧？”

艾莉默念一声“相爱相杀”，然后恨意上脸，撇开头，“明明是多亏了丁骁宇和安成碧，跟她有什么关系。”

杨潇诶嘿嘿嘿地笑，“不管有没有关系啦。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年春节之后，你俩演的那部《成仙法则》就要上线啦，正好和《贴身杠精》的拍摄期间有重叠，有没有很激动？我的艾莉呀，糊了那么多年，这一翻红，好事上赶着找上门来，真可谓是‘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杨潇一边述说着最近有好几个来给艾莉递剧本的剧组，一边又把自己给感动哭了，艾莉压按住脑内疯狂跳跃的叹号们，给她扔过去一包纸巾。

艾莉：“所以为此，我要和那个人炒作？”

杨潇点头。

艾莉心头大惊：刚有点流量就搞同性恋人设，这可不行啊。

谁都知道，同性恋人设的艺人可能火一时，但是在最广大人民群众眼里是没有正能量的，永远登不上台面。

“我不会配合的，看见她我就恶心。”

杨潇苦口婆心：“反正都是假的，你就当是演戏么。你看你当初那么喜欢人家，怎么就突然恶心了呢……”

艾莉：“吃撑了，腻。”

杨潇又开始唐僧劝，艾莉这一次耐心地等她说完，说：“姐，那天我听他们在背后说你。”

杨潇对她眨眨眼睛。

“下面我说的这些，你听了别难过。他们说的是你，可是也没一句不是在说我。”

“他们说，你这么多年毫无建树，也没有手腕，光凭借着上头有人这层关系混年头，就混到了艺人总监这个位置，现在四十岁了便坐等退休，整天被霁闻溪骑一头还挺不在乎。”艾莉叹气，“跟手底下标志性的艺人艾莉一样没用。”

这些话，任谁听了都很难不发作，艾莉说完，挺担心地看着她。说实话，她自己心里都在疼，但是杨潇可能是真的麻木了，居然不为所动。她竟然还笑呵呵地去拉艾莉的手。

看着这样的杨潇，她不由得恨铁不成钢了。

“姐，我的意思是，我要有个可持续发展的人设才行。”

杨潇忙不迭点头，“好啊，那当然。你现在的势头那么好，连后援会都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走过你这条路。往后啊，你就是我们栽培的重点对象了！”

“这部戏就快拍完了，下部和方周一起拍的话，少不了上综艺。姐，你想好怎么打造我了么？”

车子缓缓地停下来，杨潇想了想，说：“所以让你跟霁闻溪炒作嘛。你即便委屈，为了自己的未来，也要忍一忍。”

艾莉真的很失望。

这天的拍摄任务虽然不重，但是内容很重要。

其中有一场戏是和安成碧扮演的女主角互相打脸，不论是导演还是她们两个演员都坚持应该真打。当然，为了防止NG太多第二天没脸见人，日程上将这场戏安排在了今天的最后，而且明天没有她们两人的拍摄工作。

艾莉来得不算早。剧组那边拍摄龙景的戏份时，她刚开始化妆，那个女助理今天也对她一脸舔狗的笑。艾莉闭着眼睛，助理以为她在过台词，其实她在想杨潇。

她一定要跳槽了。

当初答应霁闻溪要跳去方舟工作室，原本是个谎，为的是先抱住霁闻溪这条大腿再说。那本《成功学》尾页上，爱默生告诫她的话仍字字鲜活——唯短见浅视者，方俱前后不一。她正是凭借着这句话的力量，才得以安心地说了谎话。

可是在与霁闻溪互相坦白身份之后，霁闻溪告诉她，按照小说世界的描述，南宫后来跳槽到了方周工作室，因着丰富的资源终于得了影后。这一句话便改变了艾莉的决定。

可是离开杨潇，何其容易？

艾莉没有经历过南宫后面的那些故事，不知道自己后来是如何跳槽的。在她的记忆中，杨潇是从始至终护着她的人，即便她再黑、再糊，都没有放弃她。杨潇是弱气、没能力没手腕，但她身上有着艾莉的全部归属感。

可现在，多亏了杨潇的目光短浅消除了她的负罪感。

“艾老师，你昨天休息得不太好吗？”化妆师说，“我记得之前用这个眼线，你不太会流泪的。”

艾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眼眶有点湿，连忙控制住思绪。

此时周围没什么人，都在外面看拍摄情况，助理便有胆子小声说：“姐，你是不是也因为龙景的事睡不好啊？唉，这人自己作妖，整个剧组跟着受累。”

艾莉自然点头称是。

化妆师说，今天龙景来得很早，剧组还没几个人。他被出品方几个老板叫到休息室，骂了半天，那家伙不愧是演员，出来之后对谁都还是笑模样。不过这里有个插曲，骂到中途的时候，郭淼居然来了，闯进了休息室，那之后，几个老板说话的声音变小，外面的人就再也没听到里面说了些什么。

助理是个腐女，说，如果不是龙景做了小三，这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还真是好嗑。艾莉扯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她化好了妆，出来观看龙景的拍摄进度。今天的剧组比往日更肃穆一分，龙景的状态不好，NG了几次，被导演痛骂。艾莉转过身，听见有先前夸赞龙景演技好的剧务人员在聊天，将他的业务能力说得一文不值。她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

……

“啪！！！”

艾莉一巴掌甩过去，安成碧惊了，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那么大力啊！”导演用扩音器喊，“你俩是有多大私仇啊？”

片场众人笑开，气氛轻松了不少。艾莉囧，伸手去拉安成碧，被后者自然躲开，两人没有接触。

这是自上次寨子卫生间一别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安成碧显得有些拘谨，而艾莉知道她对自己是真的讨厌，倒是坦然了许多。若不是艾莉心里压着有关杨潇和龙景的双重不爽，她下手也不会这么没轻没重。

按照剧本，安成碧和艾莉要站在屋檐下，安成碧在明，艾莉在暗。艾莉先打安成碧一巴掌，然后blabla一通台词，安成碧再给艾莉一巴掌。此时艾莉要被她打倒，刚好倒在屋檐形成的阴影之外，倒在光明处。导演是想利用光影语言，不过想要自然地实现，确实有点难。

安成碧爬起来，笑道：“再来，你不用手下留情。”

第二次，艾莉用力太小。

第三次，艾莉做得不错，安成碧力气却太大，让艾莉撞在门上了。

第四次，艾莉没倒在合适的地方。

……

NG了六次之后，两人决定敷着冰袋休息一会儿。

艾莉捂着腮帮子想推开休息室的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她以耳贴门听了听，原来里面是安成碧和龙景，安成碧正在劝说龙景悬崖勒马。

作为这剧的投资人之一，安成碧为龙景之事发的愁一点也不少于艾莉，她的论调集中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现在开始乖乖听话，她有把握能买通大V，把他的风评搬回到正路上来，以后的合作照旧。龙景则始终一言不发，像块石头。

艾莉在门外叹了又叹，心想这安成碧，果然像原来一样自以为是。她对龙景的处境和目的完全不知，也没有任何了解的**，仅仅站在自己的立场对人家输出价值观，怎么可能奏效？当然，犯这类错误的不只是安成碧，恐怕目前为止所有劝过、骂过龙景的人，都是这一个样，龙景怕也是听麻木了。

艾莉翻了翻眼睛，开始疯狂叫门。

安成碧最讨厌吵闹，很快开了门，一脸厌恶，“你干嘛？！嘶……”

她扯着脸了。艾莉幸灾乐祸地哈哈一笑，结果这一哈也扯了自己的脸。于是两个都捂着腮帮子的女人在门口对着“嘶”。

艾莉：“你别再烦龙景了，放开他让我来。”

安成碧：“凭什么你来？你什么立场？”

艾莉：“我是他的绯闻女友！”

安成碧翻了个白眼：“滚出去，我们在谈公事。”

艾莉：“谈你奶奶的公事。我就坐在这儿，你们接着谈，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达成目的。”

安成碧冷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优越感。”

艾莉：“欸，你达不成的目的我能达成。不信你滚出去让我代劳试试？”

安成碧气得喊统筹：“帮忙清一下场谢谢？”

艾莉：“你再喊，再喊我就当场强吻你，让你成为第二个霁闻溪。”

恐同患者安成碧瞬间乖乖闭嘴，一秒钟都不耽误。

艾莉胜了这一局，内心大喜。她推开安成碧，打算和龙景约个时间，两人私下里来一番深度的精神交流。不过她没发现，就在艾利和安成碧打嘴炮的时候，龙景这孩子一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观看，就差来一袋洽洽香瓜子了。

艾莉转身瞧他，刚要开口约饭，就被龙景来了个温柔的摸头杀。

艾莉：“？？？”

龙景：“你也别白费力气了，好不容易翻红，别再把自己卷进来。”

艾莉：“这话有点帅。”

龙景低头笑笑，“我演练很久了，一直在等一个说出来的机会。”

艾莉动情地说：“我懂，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中二。”

安成碧在一边捂着脸，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两个人。

龙景：“但我说的是真心话，艾老师。”

他说完，转身而去，带着点莫名的落寞。艾莉并不死心，喊住他，“我们聊聊，我可以帮你想到办法。”

龙景略带惊讶地回过头。

艾莉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龙景眯了眯眼，两人对视片刻，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休息过后，趁着脸还没肿得太明显，打脸戏终于拍摄完成，艾莉和安成碧的任务也就此完成。但是两人谁都没走，各自点了杯外卖的奶茶（艾莉的那杯还是安成碧请的客），无言地并排而坐。这诡异的气氛惹得剧组里一些工作人员有些慌，不过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她们在打一场争夺龙景的比赛。

龙景的拍摄任务过了晚饭时间才完成。剧组一边收工一边吃盒饭，龙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便直接离开，结果不出所料地，被安成碧拦住了。

安成碧是从保姆车上下来的，见着他就说，“车上准备了饭，有你的一份。”

龙景无奈扶额，然后向四周瞧了瞧，“我还以为艾老师也会拦我。”

安成碧：“你可以看出谁更有诚意了。”

龙景沉默不语。

安成碧对他十分客气。她在休息间的时候，听到艾莉说的那句话——“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中二”，突然收到了启发。她发现，原来龙景这小伙子和艾莉年轻的时候性子很像，中二且不论，主要是固执，又有些莫名奇妙的坚持。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

于是她展现出了十足的善意，不仅请他吃饭，还要送他回学校，并且保证，对话会控制在他们两人之间，不会对他勉强。

可是龙景听完之后笑道：“安老师，您现在就是在勉强我啊。”

安成碧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越和龙景对话就越想起年轻时候的艾莉，也因此愈发控制不住想要暴打中二少年的**。她最后克制了一下自己，说：“你告诉我你有什么难处，我尽我所能帮你。”

龙景淡然笑笑，“谢谢，但这不是您能帮得了的。”

安成碧想骂街了，但她是个有教养的人民艺术家，不可以骂人。

正在她快要爆炸的时候，某人居然骑着一辆黄艳艳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

艾莉转了个骚气的弯，自行车横插在龙景和安成碧的中间，对龙景指指后座，“上车，你爸让我送你回家。”

龙景听了这话，瞬间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声音却卡在喉咙之中。

安成碧懵了，“什么？你跟他爸认识？”

艾莉和龙景严肃地互相对视着，什么也不说。

安成碧有种不良的预感，忙说：“龙景，你要是跟她走就是傻了。她现在连躲狗仔的方法都没有，还骑个自行车？我说艾莉，你是要骑自行车带他回家吗？你当我们都是傻的？”

这自行车还是个共享单车，刹车滋儿哇乱叫。

龙景说：“我不坐。”

艾莉惊了，她真没想到，把他爸搬出来，证明自己知道他的秘密都没用。

龙景将车把从她手里抢过来，“你去坐后座，我带你。”

安成碧：“……”

成功来得太快仿佛龙卷风。艾莉喜滋滋地坐上了后座，朝安成碧比了个V。

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起了步，安成碧按在原地，仍不甘心地瞪着艾莉。她的头发被风吹乱，双手攥着拳，冻得发红。半晌，她突然追上去，拉住了自行车后座。

“你要怎么帮他？”

艾莉说：“用我自己的方法。”

“又是玩弄舆论吗？”安成碧冷笑，“是我忘了。当年你可是中国大陆，雇水军、炒人设、搅起网络舆论的第一人呢。现在这些流量艺人，都要称你一声鼻祖。”

艾莉的笑容僵在脸上。

“可你别忘了，你成也舆论败也舆论。今天的网络不再是2011年那么简单，能由得你搅弄风云。你若好了伤疤忘了疼，再用它害人害己，这一次没有人会救你。”

安成碧沉声说：“届时我也会帮这圈子，除掉你这个毒瘤。”

艾莉将她的手从后座上掰下来，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她扯出一个轻松笑容，对龙景说，“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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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后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