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诡异校区

钦差大臣们在市局众位有头有脸的大官热情的欢迎下,顺着台阶慢吞吞地向大厅里面晃,各个楼层的公职人员们迅速端正态度,“嗖”的一声,猛地跳回了自己原本的岗位,开始进入兢兢业业的战斗状态。

杨欣然一边扭转脑袋去探查外面的风吹草动,一边与身边人插科打诨,“你们说,我这如果跑上去献花一束,于局会给我记个三等功吗?”

“献花?献玫瑰花吗?年轻女干警高调求爱市局一把手,”邱元航笑了笑,“你会红哦。”

这话题够引人想入非非,瞬间便占领了在场各位单身汉子们的脑子,不乏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打嘴炮,吆喝着要杨勇士上阵去亲自体验一把。

宋域吸了吸鼻子,“今天的空气里是兑了十斤老白干吗?怎么一个两个都醉成这个样子了?”

众人笑闹几声。

邱元航的视线掠过沈瀛的工位,问出一个和杨欣然相同的问题,“沈顾问这个点怎么还没来?”

“估计是学校有急事吧,”宋域虽然也纳闷沈瀛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但奈何对方的两条腿长在对方自己身上,他总不得给他脚腕上戴个电子脚镣,实时监控并且窃听他的生活,“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邱元航颔首,单脚一蹬,又稳稳当当地溜回了原位。

宋域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脑子里思忖起沈瀛大概率会去干些什么不能报备的事情,细细琢磨了半晌,担心起沈瀛是不是又遭到了追杀,就好比上次将他逼入华天大厦的暗杀行动。

言多必失,思多必怕。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连忙抓起手机,匆匆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可是,等成一串忙音都不见对方接听,也犹如那条信息一样,石沉大海般无回声。

就在宋域为此烧尽脑细胞,预想着众多可能性时,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恨铁不成钢地赏赐了他一个脑瓜崩,逼得他从成千上万种不着边际的脑补中出尘。

宋域吓一跳,慌忙低头去看手机屏幕,正是生死未卜的沈瀛回过来的电话,下意识地选择了接听。

下一秒,沈瀛独一无二的说话声调从听筒里飘出,一字不漏地砸在宋域的耳膜上,“怎么了吗?”

一时间,宋域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话问起,是该问他在哪里,还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或者是问他安不安全……所有的话都想倾巢而出,但能发声的只有一张嘴,它们全都堵在嗓子眼难以成句。

沉默片刻,他的余光瞟见了杨欣然桌上歪斜的玫瑰,瞬间有了话题,“我这里有个冒着热气的三等功,你要不要?”

对于这个没十年脑血栓都拎不出来的尴尬问题,沈瀛明显非常无语,凝噎了半天才从嗓门里卡出两个字,“……不要。”

“哦。”

“还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督导组已经到市局了。”宋域僵硬地转移话题,就好似上一秒在问“嫦娥在公元前多少年奔月”,下一秒就抽风地问“长颈鹿打架会双双窒息吗”。

奇葩且无厘头。

微风拂过沈瀛的耳畔,他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迈入堆放杂七杂八货物的天台,压低了声音,“我在外面办事。”

宋域没了方才的紧张,半开玩笑地问:“你不会自己也兜不住,临阵脱逃了吧?”

沈瀛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遏制住去挂断宋域电话的冲动,“我是真的有事。”

“哦,今天能来市局一趟吗?”宋域听见钦差大臣们逐渐清晰的谈笑风生,余光向玻璃门的方向瞟去,顿了一下,“我估计最近一段时日,督导组要常驻市局,指不定哪个点就要你上去问话。”

沈瀛淡淡地说:“嗯,我事情办完了就过去。”

“尽量早点到位。”

宋域说完这最后一句,便放下了手机,手指轻轻触碰红色按键。

此刻,即使确定了沈瀛的安全,宋域依旧没有放心。

他盯着窗外的明媚阳光注视少顷,在刚才的简短对话中,他从背景音里听见呼呼啦啦的风声,像是沈瀛站在楼顶或是空旷场地与他通话,并且还传出过一阵防诈骗宣传的尖锐喇叭声。

他思索再三,扭头问:“杨欣然,最近那个防诈骗宣传车的路径知道吗?”

杨欣然随意回答:“每日环城三圈。”

宋域再次详尽了自己的问题,“具体哪个时间段,需要到哪里知道吗?”

“不清楚,”杨欣然努努嘴,“这个路径虽然是提前规划好的,但时间哪是能把控得了的?”

宋域眉头一蹙,“负责这个的是哪个部门?”

杨欣然想了想,“这种事情不都是宣传办负责吗,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宋域起身去固定电话那边,抬手便熟稔地敲出一串内部号码,“你好,刑侦大队,麻烦问一下,刚才你们宣传办派出去防诈骗宣传车是在什么位置?”

杨欣然缓缓拨动眼皮,斜眼睨视宋域的背影,她搞不懂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狗皮膏药。

几分钟后,宋域得到对方的回应,道了声谢后,慢慢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鞋尖,在大理石的朦胧中发现自己身影,嘴里轻声呢喃,“南台大道,南台大道……”

恍然间,宋域脑袋瓜子里灵光乍现,陡然联系起沈瀛昨日探查的新博易死亡事件,推断出沈瀛必定是瞒着他深挖死因去了。

新博易,天台。

下课铃声在准点敲响,却不见补习完第一节课的学生们冲出教室,如果只有一两间是这个状况沈瀛还不会觉得奇怪,但几乎每扇能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门皆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补习老师大摇大摆地拎着包迈出教室门。

怪诞且诡异的气息在这里肆意弥漫,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妖物在沈瀛面前耀武扬威。

沈瀛站在天台上久久没有动静,热浪倒是席卷得厉害,颇有点刮死万物的不健康心理。

呼!

一声异响从天台上的杂物后传出。

沈瀛敏锐地捕捉到,立即收起手机,盯着那堆杂物审视片刻,缓缓提起了脚,朝着杂物背后的位置移动。

就在他与杂物相隔不过两三米的时候,一只叼着树枝的鸟毫无征兆地飞出杂物堆,扑腾的翅膀掀飞了丢弃在纸箱上的塑料袋。

“鸟?”

刚才的动静,就是鸟造成的吗?

“沈老师,你在这里呢!”忽然,刘方全的呼喊声从天台的入口荡出,混杂在炽热烈风中飞过沈瀛耳畔。

沈瀛回头,撞见了刘方全的身影,“刘老师?”

“我刚才给你送课表,结果没在办公室看见你,问了一下别的老师才知道你出来接电话了,”刘方全提脚凑近沈瀛,善意地提醒道,“就算是不方便被人听见的电话,也不必来天台上接,这里的护栏大部分都松动了,很危险。”

沈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看来还真有人刻意监视。

他受教般的点了点头,摆出一副非常容易被拿捏的无害模样,“好的。”

刘方全向他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抓着沈瀛的胳膊拽他走下天台,嘴里讲着学校规矩的同时,余光不经意地刮了一眼天台高耸的杂物堆。

天台入口像一只巨大的眼睛般正对着杂物堆,半人高的杂货直面它深沉且复杂的注视,英勇地阻断了其窥探身躯背后天地的视线。

回到办公室,刘方全交给沈瀛一张课表,张嘴叮嘱了几句简单的话就离开了。

沈瀛拎着手里的一张薄薄的纸,低头飞速浏览了一遍,课程并不是很多,只是被人在下方用红笔刻意圈出来一条规定——

【除校领导外的任课教师授课完毕,必须在十分钟内离开学校,不许在校区逗留。】

沈瀛觉得这条规矩十分奇怪,但所有规矩都基本上是按照实情来制定,他一时间也摸不清原因。

拎着油墨味还未消退的纸进了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面的老师都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撞在一块,像是在刻意回避一些不可言说的忌讳。

这些人就好似行尸走肉的机器,照着上位者早已完备的编程,枯燥无味地运行指定算法。

沈瀛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倏然,他眼尖地发觉自己掖在本子里的纸片有了细微的偏移,原本离开前故意暴露在外的三角形,如今成了四条边的矩形。

显而易见,有人翻动过他的东西。

他没有选择大张旗鼓地质问,反而装作若无其事地用透明胶把课表贴在一块塑料板上,随后重新翻开本子,整理起了自己的教案。

几分钟后,预备上课的铃声响彻整个学校,与沈瀛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从座位上弹起,手里拎着一只早已整理好的包,提脚匆匆离开。

沈瀛斜眼扫过那个老师带走的包,他在天台上观察时,偶然发现每位进教室上课的老师手里都拎着一只同样规格的包,就像是机场被指定着装要求的乘务员。

沈瀛抿了抿唇,眼神瞬息万变。

在这里除了环境,就连老师的行为都渗透着一股阴邪且复杂的诡谲感。

沈瀛放下手里的笔,合上准备了一节课的笔记,轻轻推开椅子,慢条斯理地走出了氛围稀奇的办公室。

他在几层楼里穿行,走一段路便瞟一眼每扇门上的号码,看起来他这个新手老师是在粗鲁地找寻自己上课的教室。

其实,他是在打探每间教室内的情况,结果与他想象的相差无几。

即使教室内没有老师的存在,所有学生都不约而同地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学习,他们没有自己的活动行为,甚至连讲话的行动都不曾出现。

沈瀛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学生,或者严苛点来讲是团体,就好似一只只缺乏灵魂附着的提线木偶,毫无生气地被关押在逼仄的空间里。

这个年龄的学生最是躁动,上课都需要讲小话的年纪,怎么会在下课后依旧这么安静呢?

太不正常了。

沈瀛蹙着眉,在上课铃敲响之前,找到了他即将上课的教室,门牌上刻着班级号——

【C-3】

不知道是不是补习学校与普通学校的性质不同,它并不是采取大众所熟知的年级号来设班,而是使用了字母来区分。

这个班里大约有二十个学生,比起其他房间里的木偶团,这里的学生较为生动,比如会相互交谈几句简洁的话语。

但如此景象依旧没有让他放松警惕,格格不入的少数在暗潮汹涌的群众面前,被同化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在一片粉饰太平的他人地域,不可能大大方方的将核心机密摊在生人面前。

沈瀛向两侧的教室门口张望了片刻,陆陆续续有老师拎着包到来,但他们没有着急忙慌地进屋,而是静静在门口守着,等待上课铃声响起。

他自然不会去违背这向诡异的法则,也照猫画虎地等在门外。

两分钟后,上课铃声准时准点地乍起,催促着所有人员开始进入应有的状态。

沈瀛见周遭的老师都整齐划一地掐点进去,自己也提脚迈了进去,迎上所有人的目光。

他不紧不慢地站上讲台,挑挑拣拣出一只称手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你们好,我叫沈瀛,今后会带你们的心理辅导课,如果课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到办公室来问我。”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奇且错愕地打量着沈瀛。

沈瀛在一片寂静无声中丢回粉笔,眼睛不经意地一瞥,撞见了安装在角落里的一台监控器,它正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玻璃里透出一团红色的光点。

“因为我们没有书,所以大家在我的课上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我对你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如果有事情跟我报备就好。”

下一秒,沈瀛觉察了一种探究且存在恶意的视线,猝然侧过脸,朝着门外望去,但走廊上没有人经过,就连对面的办公楼也没有人走动的身影。

抬头去看天台,只能看见一堆挨挨挤挤的杂物。

似乎是他的错觉,他想了想,收回了视线,继续自己的教学,“好了,我们现在来上课。”

与此同时,在教学楼对面的天台上,一个面容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从杂物堆后面缓缓露出脑袋,目光看向对面的教学楼,隐约看见教室内晃动的身影。

他别在背后的手里紧紧捏着一把刀,明晃晃的,在刺目的炎阳下折射出好似坠入寒冬腊月般冰冷刺骨的寒光。

他的眼神凌厉似雄鹰,视线纹丝不动地盯住沈瀛方才停留过的位置,似乎那一片地域是被污渍溅染过的肮脏。

他在这里藏匿了许久,十几分钟前还在窃听着沈瀛在天台上的电话。

虽然内容并不敏感,但他还是谨慎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在这种心惊肉跳的加持下,他暗自盘算着不堪入目的龌蹉——

脚底打滑造成的坠楼,不乏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

然而,就差临门一脚时,如果不是刘方全猝然出现,打断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这个时间点,楼底下已经瘫倒着一具血肉横飞的惨烈尸体。

他想起刘方全离开前朝他看过来的警告眼神,恐惧又兴奋地向后缩了缩脖颈,好似刚嗑过药的疯子,躲藏进了杂物投放下的狭小阴影里。

他舔了舔嘴唇,小声地哼起一段诡异的句子——

“我们向光扬去,堆砌成万里绵延的墓碑,灵魂脱胎,清朗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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