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洛川来了

震耳欲聋的摩擦声伴随着橡胶圈焦糊的刺鼻气味,远处的巨大轰鸣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不断回荡盘旋。

沈瀛攥着方向盘的手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皙,指关节几乎冲破皮肤。

他的脸色现在虽然苍白,但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慌,像是没有把这些人都是举着枪来要他命的恶徒放在眼里。

数辆机车叫嚣着停在沈瀛面前,车上的恶徒一个个都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嘲弄地看向无路可走的两人。

他们手中的金属制品在车灯的折射下透出冰冷刺骨的寒光,宛如死神收割灵魂时佩戴的利刃。

骤然,风起。

沈瀛的双眼微微眯起,面容紧绷到了极点,稍微施加一丁点压力,就有可能将其撕裂出另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姿态。

断裂的镜腿砸在沈瀛目光所及之处,那条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线也与其有着同样的悲惨境遇,七零八落的玻璃碎片透出凉薄的气息。

“小子,再继续跑啊?刚才不是很能跑的吗?”

“乖乖束手就擒,老子就不折磨你了。”

沈瀛:“……”

“是谁圈住了我养的鸟?”倏然,在一排蠢蠢欲动的机车背后闯进了两道刺眼的灯光。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光线发出的地方回首。

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同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地乍现在眼前,竟无人觉察。

机车上的恶徒悚然一惊,警惕地瞪着越野车,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是……”

下一秒,车门被人推开。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直勾勾地注视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

他们现在还弄不清楚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那人伫立在车外,浑身散着冷冽且危险的气息,比起这群骑在机车上持枪的恶徒,这人似乎深不可测。

他宛如漫长极夜区诞生的狠厉恶鬼,举手投足间都淬着巨毒。

沈瀛低低喘息着,脊背不断朝外出冷汗。

他回望那人站立的方向,于数丈之距和人海阻拦中对上那人的眼睛,目光逐渐失了温度,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洛川。”

隔着机车大队,洛川极其敏锐地找到了属于沈瀛的目光,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

接着,他愉悦地上扬嘴角,声音不轻不重地调侃道:“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你还是只能靠我活命。”

周遭的引擎声过分嘈杂,洛川的声音混在其中,根本听不清一个字。

骑在机车上的恶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貌似有点来头,但他们摸不清楚他的门路,不敢轻易上前。

洛川来此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不希望被某些杂碎牵绊住了他的事,更不想与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啰们在这里空耗时间。

他眼睛都不眨地吩咐道:“万山明,都解决了。做得干净点,别留一个能喘的。”

“是。”驾驶座上的万山明点头。

打开车顶棚的一刹那,他迅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枪/支架在车顶,对准大眼瞪小眼的机车恶徒一通毫不手软的扫射。

机车上的恶徒们猛地一怔,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

一两个反应敏捷的人立刻翻身下车,背后紧贴住机车坚固的车身,身躯拼命蜷缩成一团。

嘭嘭嘭!

射出去的是锃亮冰冷的银白真弹,一枚枚飞速穿进恶徒炙热的胸膛后又跃出。

鲜血与尖叫成了这一方世界的主宰。

仓促之间,来不及躲藏的恶徒毫无反击之力的应声倒地,子弹麻木不仁地把他们射成了蜂窝,艳红的血从他们还未凉下去的身体里一点点渗出,融入土壤里。

片刻光景,空气中就弥漫起难闻的血腥气息。

沈瀛下意识地眉头紧锁,目光森冷地注视着展现在眼前的残忍杀戮,唇角抵成一条直线。

两个侥幸逃脱子弹攻击的恶徒摸出夹在裤腰里的枪,身体小心翼翼地探出暂时的庇护区,扣动扳机拼命反击,企图击中万山明。

然而,如蝼蚁般的他们这样只是在做无意义的挣扎,螳臂当车罢了。

洛川的神情高傲,笑意不达眼底。

主观屏蔽了战火,肆无忌惮地迈开脚步,没等纷争结束就朝沈瀛所在的方向走去。

似乎在他的认识里,这种能轻而易举地取人性命的玩意不过是司空见惯的雨滴。

万山明见洛川冒着枪林弹雨前行,冰冷的眼神里有着鹰隼般的凌厉,不免加大了火力输出,将对方压制的根本难以还手。

一个不怕死的恶徒还想要放手一搏,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可惜他刚伸出手就被高速运动的子弹穿透了手腕,喉咙中发出一阵刺耳的惨叫。

“啊——”

这些丝毫不能阻挡洛川坚定的脚步,一路向前。

他的鞋底踩着这些自恶徒胸膛里流出的血,在地上留下一串惊骇又华美的足迹。

最后一个恶徒立即改变战术,目光灼灼地瞪着逐步靠近的洛川,想要袭击手无寸铁的他。

结果他刚抬起枪,手指还没扣下扳机,就被洛川率先一步射中了心脏——

洛川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人看见他是从何处变出的一把枪。

恶徒那圆睁的双眼中,无比清晰地倒映出提着枪的洛川,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惧怕之意。

随后,他的身躯向前扑倒,咚一下狠狠地砸在地面。

死了。

风止,未再起。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被困住,在此处经久不散。

洛川不紧不慢地走到沈瀛的身边站定,与后者仅隔着一扇车门,两人相顾无言。

冗长的沉默里,无声的眼神交流都是意识的刀光剑影,仿佛三辈子的仇人相见。

最终洛川率先服了软,笑着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问:“沈瀛,见到老师不应该站起来问好吗?”

沈瀛坐在车内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推开车门走了出来,与洛川仅隔着半米的距离。

也许是这个场景太适合洛川这种热衷于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人,沈瀛觉得洛川与这个残忍血腥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十分相配。

洛川摇摇头,无奈地说:“我只是要你在京海做一个大学教授,你不该淌这浑水。”

沈瀛的视线在众多尸体上一晃而过,面无表情地诘问:“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知道,”洛川懒散地靠在残破不堪的车身上,单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不仅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还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来杀你们。”

沈瀛下意识地蹙眉,“什么原因?”

“你快要踩到猫的尾巴了。”洛川笑了,留下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沈瀛满脸杀意,逼视着他问:“是谁?”

洛川的手指轻轻敲打车顶,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眼下我与他还有未解除的合作关系,出于商人逐利的本能,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有关他身份的事情。”

沈瀛凝眸瞧向他,深感不妙。

出于对洛川的了解,他深知这人心眼子里都是谋财害命,冷冷地质问:“你又在谋划什么东西?”

洛川的眼中闪射出阴险的光芒,笑盈盈地与他谈条件,“如果你愿意回到我的怀抱,我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沈瀛不理会这茬儿,垂下眼,思维敏捷地整理起从洛川口中得到的信息。

“这个……是你交的朋友?”洛川半倚在驾驶座的车门上,俯身上下打量着躺在车里面昏迷不醒的宋域。

这个人……好像是宋家的那个小子。

洛川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点,犹如毒蛇盯上了即将成为晚餐的脆弱猎物,阴森且危险。

“不是,”沈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宋域,不咸不淡地转向别处,语气变得犀利起来,“一个麻烦而已。”

洛川抬起眼,一寸寸地审视沈瀛平静的面容,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子,隐含着探寻之意。

沈瀛不曾回避地对上他的视线,落落大方的模样令洛川不疑有他。

洛川眯了眯眼,暂时琢磨不透沈瀛是想要保下这个人,还是真的觉得这人是个天大的麻烦。

不过——

他可以稍微试一试。

“既然这样,我替你把他解决了。”洛川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病态的笑。

沈瀛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依旧笔直地伫立在原地。

背对皎洁的月光,他犹如月下从从容容的貌美神祗,周身被勾勒出一道清冷柔和的浅光。

下一秒,洛川猛地抬起还未冷下的枪,手指已经压住扳机。

只要他轻轻一动,就有一颗等待了很久的子弹将穿过宋域脆弱的脑壳,让他在沉睡中无痛苦的死去。

沈瀛的耳朵捕捉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身体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仿佛是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塑。

“你不考虑一下吗?毕竟他和你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洛川饶有兴味地试探着沈瀛,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我没有朋友,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沈瀛说得极其平静,就像是宋域的生死与他无关似的。

“心真硬。”洛川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赏之意。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指猝然扣动扳机。

嘭!

一声巨响在空荡的森林里传开,像是被放大了般的清晰。

沈瀛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被他伪装成生理性的眨眼反应。

他的面色沉静如水,掺着夜色显得更加深沉,心中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无端烦闷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洛川捧腹大笑,眼睛里迸射出残忍又得意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你很像我,真的太像了。如果不是确定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几乎要以为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哪个兄弟。”

沈瀛冷眼扫了过去,显得非常不近人情,“我们不要相提并论。”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与我同处一个水平线上。”洛川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站直了身体,“你的眼镜坏了,我再给你一个。”

说完,他伸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崭新的眼镜,抬起递向沈瀛。

沈瀛没接下,面无表情地从车里抓出碎掉的眼镜,堂而皇之地在洛川面前将那条加装了追踪器的眼镜腿折成两段。

于是,原本就裸露了一点的细线彻底暴露在视野范围里。

像是一种威慑,又像是一种反抗。

“不用,而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身边安装任何能够起到监视效果的东西,我很反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东西,你今天就要死在这群人手里了。”洛川双手抄进口袋,挑衅似的抬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耀武扬威的意味,“晚了我都保不住你。”

“……”沈瀛的面容瞬间阴冷。

“好好好,以后不装了。”洛川抬手向下压了压,无可奈何地摇头妥协。

沈瀛不再与洛川搭话,打开车门,钻进伤痕累累的车内,余光瞟见镶嵌在门上的一枚子弹,原先摇摇欲坠的行车记录仪此刻已经被某种外力攻击,身躯七零八碎地洒在车上。

他的眸中一片冰冷,一眼望进去几乎可以把人瞬间冻僵。

洛川敲了敲伤痕累累的车壳,感觉再颠簸几下就可以直接送废品站了,好心地问:“你要不坐我的车回去?你这车都报废成这样了,只怕开不了多远。”

“不需要。”

沈瀛不假思索地拒绝,转动了车钥匙。

车好似一头嘶吼着的凶兽,咆哮着,叫嚣着,仿佛是在向洛川证明它还可以行动,不需要他的惺惺作态。

洛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向后退了一步,目送着车轮卷着沙尘,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啧了一声,颇有些埋怨语气在话里,“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万山明提着枪快步走到洛川身边,转头注视着沈瀛离开的方向,轻微皱着眉问:“先生,还需要再跟着他吗?”

洛川拨动着手机,屏幕里显示着追踪信号传递而来的最后一个位置。

思索片刻,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心当作驴肝肺,叛逆期的小孩子还是需要栽几个跟头才能懂得老师的良苦用心。”

顿了顿,又继续说:“盯着点那边的动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随他们折腾——你应该能拿捏得住尺寸,在该不该动手这件事上,犯不着隔三差五地向我打招呼。”

万山明颔首,视线撞上脚下累累的尸体,迟疑一下后询问:“现场的痕迹需要全部抹掉吗?”

“我们为什么要替别人擦屁股?”洛川不经意地抬起头,余光瞟向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揶揄道,“该来收拾烂摊子的人自然会来收拾,说不准他在看见现场后会兴奋地抄起老本行。”

随后,两人坐进车内。

万山明打转方向盘,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

只见在车灯一晃而过之时,一处地方的叶子毫无征兆地抖了几下,隐约有人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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