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代号园艺师

月明如昼,银辉笼罩着夜深人静的大地,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车艰难地行驶在路面上。

宋域从昏迷中陡然惊醒,脑袋迷糊成了一碗刚用热水冲泡完成的藕粉,粘稠地贴合在脖子上。

大马路上的风惨无人道地扇了他好几个大嘴巴子,刮得他那张可以投保千万的俊脸呲牙咧嘴的生疼。

但他来不及去理会这些现如今可有可无的事情,猛地回忆起自己晕倒前的困境,顿时在狂野的暴风里挤出一背的冷汗。

倏地,宋域偏过脸四下打量,不但没有见到方才那些凶神恶煞到恨不得把他们射成筛子的狂徒,就连飞禽走兽都没撞见一只。

他费解地眨眨眼,“他们人呢?”

沈瀛漫不经心地回答:“跑了。”

“你糊弄鬼呢?”宋域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枪杆子都顶你脑门上了,你还能给他表演一个遁地术?”

沈瀛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他还真做不到这件事。

然而,眼下他总不能将事实合盘托出,告诉他是洛川出手相助。

于是他选择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们或许是接到了雇主的指令,所以不得不全部撤退——你是人民警察,我是人民教师,虽然不是像国外元首一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遭遇枪击还是容易激起不小的社会舆论,你们市局对此一定会追查到底。于凶手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行,也算能说得过去,”宋域将信将疑,顿了顿又逼问,“我记得你刚才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一转头我就晕了。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地动了什么手脚?”

沈瀛矢口否认,一脸淡漠地说:“没有,你只是睡眠不足且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身体吃不消,被强制进入休眠状态而已。”

“沈瀛。”

“嗯?”沈瀛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点鼻音,就显得心不在焉的。

宋域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声音清冽,“你挺不简单的。”

沈瀛眨了眨眼,一脸清纯无辜小白花的做派。

宋域端量着沈瀛那张风平浪静的脸若有所思,忽然,他发觉沈瀛与之前略有些变样,目光聚集在沈瀛的眼睛上,“你眼镜呢?”

“打碎了,”沈瀛在狂风呼啸的背景音下冷静地解释,“刚才有人想要把你拽下去,我手边没东西能够罩着你,为了救你的命,只好把眼镜摘下来凑合着使。”

“那我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宋域的声音又低又轻,听着不大正经,随性中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

沈瀛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柔和地调侃道:“不用谢,应该的。虽然我有很多次都想过把你丢下去吸引他们的火力,但考虑到这会成我人生的一个污点,还要担着你万一没死,回来举报我的风险,衡量之后决定继续把你捎上。”

宋域从牙缝里挤出几声比金刚石都生硬的笑,一扭头,从破了一个巨大窟窿的车窗向外看深沉的黑夜。

蓦然,他忆起还落在坟头上的一具尸骨,“你现在不去收尸吗?”

“来不及了,”沈瀛的眼睛少了镜片的封印,透出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气息,“应该已经被人处理掉了。”

宋域一愣,反应过来沈瀛话中之意后火气噌噌噌往上涨,大有燎原之势,“妈了个巴子,那具尸体铁定他妈有问题!操,要不是老子的执法记录仪和枪都不在身上,明天早上绝对摁着他们的脑袋到市局受刑。”

“嗯,那具尸体的确有很大的问题。”沈瀛的后背贴在车座上,不安分的风将他脑门上的头发折腾成了梅超风,但那张脸还是将这场面给撑了起来。

“虽然没有对尸骨进行精确的研究,但根据耻骨的变化,还是能大致判断这具尸体属于一位至少六旬老人,与张应成的年纪相差甚远。”

宋域磨了磨牙,气得脸红脖子粗,“张应成果然没死!”

沈瀛双手握住方向盘,不紧不慢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关于张应成没死却又不愿意现身的原因,我方才思考了一下,极有可能是他原有的身份不利于他未来的行动。所以你调查的方向可以更贴近于违法乱纪,甚至更严重的角度。”

宋域的眉目间稍微沾染上了疑色,心情沉重,“违法乱纪……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人骨贸易?”

沈瀛一挑眉,笑意不达眼底,“你倒不如直截了当地问我张应成是不是阿玉——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父亲永远都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就像‘国’永远保护着‘玉’。”

宋域没吭声,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何事。

过了片刻,沈瀛才给了宋域一个他希望的回答:“我与你的判断一样,也觉得和人骨贸易撇不开关系。只是比起这些,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张应成为什么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犯罪并非天生,过程决定未来。”

宋域摸摸下巴,“精神病算不算一种原因?”

“反人类的疯子?”

宋域一耸肩,“电影里面都这么演。”

沈瀛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我们是在现实里办案,不是电影。”

“那还要从张应成的过去开始查起吗?”宋域掰着手指算了算,“要追溯好几十年,估计够呛。”

沈瀛觉得这个方式不太现实,工作量过大,需要排查的人物没有一个固定的范围,就像是大海捞针,完全不具有可行性。

他想了想说:“人骨贸易既然开在黑市,那就先从黑市查起。”

宋域颔首,“明天我就走一趟黑市。”

沈瀛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宋域的话,“你不能去。”

宋域不解,反骨乍起,“为什么我不能?”

沈瀛冷静地解释道:“你手头上还压着两个案子要处理,黑市我去就行。”

“你……”

恍然间,宋域再次觉得沈瀛这个大学教授貌似并不如他的身份这般简单,令他有些看不透他的真实面目。

心中疑窦丛生,无数惊心动魄的猜想往上涌,好像潮起时的海水一样,一寸寸地淹没了他的身躯。

沈瀛不想和宋域在谁去打探消息这个问题上拉拉扯扯,直接撂下一句话:“你要是不想睡觉就来开车。”

“别,你开。”宋域赔笑几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目养神。

没了宋域在旁边咋咋呼呼,沈瀛耳边顿时就清净了。

他慢慢降下车速,四平八稳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但即使这样宋域也没睡着。

因为下了漫长的盘山公路,就是噩梦一般的老城区,这里坑坑洼洼的破地折腾得他来了个免费的车内蹦迪,险些没将他摇出脑震荡。

长夜漫漫,更深露重。

某户人家院内的看门狗听见响动,警觉地跳了起来,四只爪子扒拉几下跑了出来。

它疑惑地盯着大半夜还在路上行驶的车辆,迟疑片刻,冲亮着灯的车尾狂吠几声,直到守着车辆离开他的领地才愿意退回院子内。

“沈教授,你速度放慢点,我脑袋瓜子都在抗议!”

“快打方向盘,这边坑大,走那边!”

“沈瀛,你上辈子是在马戏团骑摩托的吗?!”

某人不自觉地又开始咋咋呼呼。

沈瀛心中的怨念颇深,怒火填胸,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如果再多说一句话,我马上把你丢在这里喂狗。”

宋域:“……”

他握反向盘,他厉害。

过了凌晨,夏昼不动声色地赶走了黑夜,天空顿时展开来,新一轮的天明顷刻而至,万物都投射出斑斓的光芒。

李小海今天抢了宋域倒数第一进办公室的荣誉宝座,成功截断了后者即将连续九天的记录,可喜可贺。

他顶着两只可怜兮兮的熊猫眼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扑向了正在补觉的宋域,“宋队,你要我找的面料总算是找到了!”

闻言,宋域陡然睁开双眼,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惊喜地问:“什么料子?”

“VBC,一个意大利的百年老牌,原料全部采用澳大利亚超细美丽诺羊毛,在现场提取到的也是同一种。”

李小海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些内容,都是他加班加点赶工作的成果,一笔一划皆是他辛勤劳作的产物。

宋域手指不自觉地搓了两下,好似在回忆面料的手感,低声喃喃:“怪不得我摸着手感特别好。”

“他的合作伙伴都是一些顶级成衣品牌,例如Zegna、Armani、Valentino……”李小海又翻了一页,“我把我们这里的所有相关品牌都彻查了一遍。因为面料比较新,应该是不久前买的。这是我整理出来一些名单,都是一年之内订购过这种面料的客户。”

说完,他将打印出来的一张纸交给宋域。

“你昨天忙到很晚了吧?”宋域双手接过,但没第一时间拿起看,反而盯着李小海眼周的乌黑看了半天,“给你批个假,回去好好睡觉。”

李小海挠挠头,“没事,我扛得住。再说局里这么多事,我也走不开。”

宋域翻了个白眼,傲气地说:“没了你天不会塌,地不会陷,市局不会发生911爆炸,快滚回去睡觉,到时候你要是朝地上一歪,于占那个老家伙得把我撤职。”

“那我就走了?”李小海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生怕他反悔。

宋域嫌弃地摆摆手,“快滚快滚,今天之内别过来。”

“感谢宋队!”李小海感激涕零,欢呼雀跃着冲出了刑侦大队。

宋域目送李小海一蹦一跳的背影远去,像**爹看自家傻儿子一般慈祥地摇头失笑。

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名单,粗略扫去有三十几个名字。

他一个一个地念着:“郭鹏辉、刘解云、陈——陈廓……”

一大早上,杨欣然慷慨地奖励了自己一杯某牌子的速溶咖啡提神醒脑,可见她昨夜也熬了一宿。

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勺子在里面搅拌,将八块钱一袋的冰糖拨出两粒来丢入了高速运转的溶液中。

“宋域,昨天何敬华过来把他女儿保释出去了。不过她爸心真宽,自家女儿找人折腾了他老婆,他老婆还被人一根绳子送上了西天,他全程什么话都没有说,像个没事人一样——这要是我,早就把自家不成器的小兔崽子一脚踹墙上,抡起皮带就一顿抽。”

“有些男人娶个老婆是拿来当牛做马的,现在随便一个年轻漂亮的保姆都是几千上万的月钱,免费的不香吗?关键是还能陪/睡。”宋域对此并不吃惊,目光直直锁定在手中的名单上。

杨欣然不悦地努努嘴,“你说的真恶心,搞得我都恐婚了。”

宋域敷衍地点点头说:“恶心就好,以后擦亮眼睛找男人。”

杨欣然见宋域心思不在她的消息上,傲娇的小白眼一翻,端着她十几一盒的咖啡离去。

良久,宋域如梦初醒般从椅子上弹起来,面容严肃且凝重地盯着杨欣然,后者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端稳。

杨欣然冷不丁地咽了一下口水,有先见之明地将咖啡放在桌面,“怎么了?屁股被蛇咬了?”

宋域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像刷了层浆糊般的紧绷着,面无表情地问:“你手里还有华天大厦的监控吗?”

“有的,我找找。”杨欣然立刻打开电脑,手忙脚乱地在她凌乱的桌面里找东西。

宋域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椅子里,长入鬓角的眉毛轻微蹙起一点,满眼犀利之色。

杨欣然找到后迅速发了一份进宋域的邮箱,“发你邮箱上了。”

宋域接收到文件,打开后蹦出华天大厦东、西、南、北四个门,包括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他挑挑拣拣地从里面选出几个,拉成统一比例后铺在桌面,用倍速进行播放。

几组画面同时向后闪,宋域紧紧地捏住名单,目光集中在监控里,试图捕捉到某个至关重要的身影。

在各位刑警们劳心费神时,沈瀛正在静安路旁的格兰医院,这里正是张应成母亲死亡的地方。

沈瀛表明来意后被护士请到院长办公室内等待,还贴心地给他捧上一杯温水。

他的视线在瞥见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自己穿进了某大型公司的总裁办公室。

室内装潢极尽奢侈,红木打磨精细的书架与配套的两米书桌摆放在近光源的右侧,真皮材质的沙发拿手轻轻一压就能陷入其中,一罐价格不菲的大红袍被随意丢在桌面。

如果这身行头搁在任何一个机关办公室中,保准领导第二天就要下马。

“沈警官,让您久等了。”沈瀛此次拜访的尤院长从门外匆匆走入。

这人是个天生的地中海,几根倔强的毛发横在脑袋顶,看起来又心疼又好笑,“刚才去处理了点事情耽误了几分钟。”

“没有,我也是才到,”沈瀛面带微笑,对于警官的称呼欣然接受,“今天是有点事想要向您了解一下。”

“我们医院是正规医院,药品也是正规渠道采购,向每位病人及家属签署过不收红包的协议。”尤院长连忙摘掉了沈瀛从未想扣过的屎盆子。

“并不是这个,”沈瀛与尤院长之间隔了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我想找一份关于张国龄已逝妻子的入院记录,包括药物、陪护、探视等。”

“张国龄?”尤院长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他仔细思索半晌,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特情部的张副部长是吧?”

沈瀛点点头。

尤院长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之中,“他夫人在我们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个四五年吧,好像是因为精神问题被送进来,只可惜最后跳楼死了。”

“哪栋楼?”

“喏,就在那栋楼,”尤院长伸出手指,指尖朝向窗外一栋不久前翻新的楼房,“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总之就是突然从楼上摔下,救护车还没赶到就咽了气。”

“在她跳楼之前有人看见过她吗?”

“没有,”尤院长顿了顿,又刻意补充道,“当时警方前来调查过,最后判定为自杀。”

沈瀛沉吟一声,“张国龄之后有说什么吗?”

“张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明事理,最后没说别的东西,只是带着他夫人的遗体走了,”尤院长叹出一口气,“他夫人长得挺漂亮,可惜了……”

沈瀛没吭声,心底不知道在揣度什么。

尤院长收起惋惜的面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一说就讲远了些。您是要他的记录吧?我马上打印一份交给您。”

“麻烦了。”

沈瀛危坐在原处,斜眼端量尤院长手指过的那栋楼,或许是为了防止再有诸如此类的命案发生,每扇窗子都加装了防盗网。

他等待了半晌,在犹如火拼的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打印机的号角声平息了这场如火如荼的争斗。

尤院长取出两张打印好的纸张,在桌面整理好后双手递给沈瀛,“沈警官,您要的资料。”

沈瀛起身接过,并向尤院长表示感谢。

尤院长豪爽地大笑几声,嗓音洪亮如钟。

沈瀛并未急于拍屁股走人,而是坐在一旁细致地端详资料中记载的内容。

陪护人员在张夫人住院期间从未有过变更,探视记录中显示几年来她的母亲共探视共一百多次,而张国龄仅有屈指可数的五次。

完全就不像是一对夫妻。

沈瀛审视一页白纸黑字中扎眼的探视记录,本能地认为张国龄也许从未真心喜欢过自己的妻子,传宗接代才是他结婚的主要目的。

他又捞过底下的纸,却在目光首次触及到某类药品时倏然发生变化,“尤院长,劳拉西泮片的用量是否有过超标?”

尤院长盯着档案里的劳拉西泮片用量,一边擦汗,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没有,我们这种精神类的药品都有严重的把控,绝对不会出现超标的现象。”

沈瀛轻飘飘地刮了一眼尤院长略显僵硬的脸,隐约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却并没再继续盘问下去。

顿了顿,无厘头地问:“尤院长,您在这所医院工作几年了?”

尤院长:“快七年了。”

“当院长快七年了?”

“不是,之前都是副职。三年前,上一任院长因病意外身亡,我才接了他的班。”

三年前,也就是2020年。

张应成被报上失踪名单也是在2020年。

沈瀛追问:“具体时间呢?”

尤院长模模糊糊地说:“四月份下旬吧。”

沈瀛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审视着眼神飘忽的尤院长,窥探出不同寻常的阴谋气息。

随后,他拿着资料向尤院长告辞,开车又去向了正在开发中的南城新区。

不足半小时,沈瀛出现在了一家日料店前。

他单手撩开门帘,低头钻了进去。

或许是没到下午茶的时候,里面的人并不多,只稀稀拉拉坐了几桌散客。

沈瀛双手抄在口袋里,提脚向前走,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他在一个低调的包间前刹住了脚步,昨晚才见过的万山明此刻正像个守护神的伫立在门外。

万山明瞥见沈瀛的身影,微微点头示意,抬手替他打开了门。

沈瀛回了一个淡漠到能够忽略不计的笑意,在与万山明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抱歉,是我自作主张地把定位器装在您眼镜里的,先生对此并不知情。”

沈瀛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进,似乎是没有听见万山明方才的话。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沈瀛俯视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的洛川,一言不发。

洛川一动不动,毫不遮掩地展现自己放荡不羁的姿态。

与其说是躺着,不如说是半身不遂地瘫着,沈瀛巴不得这人早些动不了。

他笑着问:“喜欢吃日料吗?”

“谈不上喜欢。”沈瀛收敛了点自己的不悦,坐在洛川对面,捧起了摆在眼前的一杯清茶。

“我从前挺喜欢吃。大概是我小学那段时间,学校伙食非常差劲,总是让我难以下咽,于是经常出去吃校外的一家日料,”洛川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境遇不同,当时吃那家觉得是人间美味,过后再去吃只觉得平平无奇,不明白之前为什么那么执着。”

“哦。”沈瀛敷衍地回答,明显对洛川的这段细品之下极其富有人生哲理的话提不上来兴趣。

“话这么少,”洛川看向他,“我现在是不配和你讲话吗?”

沈瀛:“……”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正义凛然的,和我之间像是要划清界线。”

“……”

洛川懒散地窝在一侧,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像是将浑身上下所有的精力汇聚在这片地方,“我知道你此刻最想了解什么。因为昨天的见面过分仓促并不适合我们彻夜长谈,所以我安排在这里,你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告诉你。”

沈瀛把玩手里的茶杯,开口便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人骨贸易。”

“要说起这东西,我与他们还有深度合作。我实验室里泡着的尸体,都是从这里捞过来的现货,”洛川盯着沈瀛面无表情的面容意味深长地一笑,眼中流露出戏谑之意,“而且你也用过。”

沈瀛的心中骇然,无形的大石压住了他的胸膛,呼吸猝然一凝。

洛川满意地观察着沈瀛的变化,声音愉悦道:“要说这条线的发端,还得追溯至五年前的尸潮——那段时间愿意卖出完好尸体的人并不多,价格一路水涨船高,某些特殊的研究基地尸体匮乏,有的实验甚至不得不陷入了暂停阶段。”

“国外的尸体进不来,国内的尸体找不到。虽然国家早就明文规定,禁止罪恶的尸体贸易,但法律总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开始有了黑心医院、火葬场等,他们玩起了偷梁换柱的肮脏把戏,并且从中大赚了一笔油水。”

沈瀛抿了一口茶水,茶叶的清香混在温度适中的水里,一同涌进嗓眼。

缓了缓问:“我怎么没听说过尸潮?”

洛川毫不避讳地回答:“因为关系打点顺畅,而且抓不到确凿证据。”

沈瀛嘲讽地问:“你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吧?”

洛川笑而不答,继续上一个话题,“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消息被泄露了出去,直接飞到了元首耳边。幸亏他们及时撤退清理,并且这条线的运输一直都非常慎重,由此才没引起轩然大波。”

沈瀛醒悟,“原来如此。”

“只是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它是一个望不见底的坑洞,一旦开始,就永不停歇。”洛川眯了眯眼,“他们把总部转移至警方不方便直接插手的黑市,借助黑市的天然保护罩来发展壮大,最后将产业链无限度的延长,乃至能通往世界各地。”

“几年前国安和特情的联合行动中击毙了这条产业链的负责人,是不是真的击毙了?”

“我只能告诉你那人的确沉寂过几个月,但贸易仍在继续。”

“仍在继续……”沈瀛低喃几遍,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他还有合伙人吗?”

洛川漫不经心地说:“也许吧,我只是购买他们产品的回头客之一,不能确切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沈瀛的目光穿过杯口,径直落在洛川云淡风轻的脸上,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逼问道:“那个负责人是不是叫‘阿玉’或者张应成?”

洛川啧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我并没有见过他,再说干这种黑心勾当,谁会用真名?”

沈瀛一噎,承认洛川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在其中,一时无言以对。

一眨眼的功夫,洛川词锋一转,目光犀利看着沈瀛,别有深意地说:“他的代号是‘园艺师’。我猜想应该是个花农,或者是个手艺特别好的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沈瀛疑惑不解的目光,他又对此进行了适当的补充,“至少他的货在行业里还能符合我的需求。”

沈瀛抿了抿唇,抛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们交易的方式和地点是什么?”

洛川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锁住对面人的脸庞,一耸肩道:“这些涉及到我自身的利益,对于相互冲突的答案,我有权选择沉默。”

沈瀛:“……”

“黑色产业链的风浪很大,不是一个国安、一个特情能平的了的,”洛川好心地提醒道,“就算是市局,就算是你,也无法将它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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