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高告密

或许是作恶多端,上天没有轻易饶过任何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两日后,躺在病床上的“何妍妍”颅内感染严重,还是没有熬过去,被迫进行了第二次续命的手术。

护士急忙打电话联系了正在公司进行大洗牌的老高。

老高闻言,立即抛下手头的工作就开车奔来,一路上闯了两个红绿灯。

火急火燎地抵达抢救室时,何妍妍已经被推了进去。

他仅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签署了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并且缴纳了前前后后所需的全部费用。

他心神不宁地在抢救室外静坐了几分钟,眼睛时不时掠过青白色的大门,握着手机的手紧攥着。

片刻之后,他慢慢吞吞地从座椅上支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扭头打算离开却撞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熟人。

他一惊,竟毫无觉察到身边凭空多出的一人,“沈先生。”

此人正是以一种审视目光凝视他的沈瀛。

沈瀛推着轮椅缓缓向前挪动,停在了距离老高两米的地方。

即使比老高矮一截,在气势上却并不输与他。

目光冷漠,声音不咸不淡地讲:“高秘书,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老高在沈瀛审视的目光下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职业的敏感度告诉他此刻应该走为上策,赔笑着说:“公司正处动荡时期,我担心出乱子,需要尽快离开。沈先生有什么事我们约个时间再聊吧。”

他提脚就想要绕过轮椅的轱辘朝外走。

或者更确切的说——

是逃跑。

“不用很久,几分钟就行。”

沈瀛抬手扭转轱辘的方位,丝毫不给老高逃避的机会,霸道地横在了路中央,阻挡了老高前行的脚步。

右手指头点了一下老高腿边的座椅,强势地示意老高坐下。

一时间,老高没了辙,只好重新坐回位子上。

硬着头皮对上沈瀛的视线,在心中暗自祈祷。

沈瀛的问题犀利,就像利刃一般直插要害,“何敬华在遇害前,是否向你提过什么重大事项?又或者是要你转交过某份文件?”

老高的笑容猝然一凝,像是被北风刮了一脸的暴雪,将表情硬生生冻死在原处,“没有,何董从没……”

面对他的矢口否认,沈瀛没有相信。

“我调取了你的通话记录,在何敬华遇害前一个小时,你曾先后向两个人拨打过电话——何妍妍与周君扬。”

他亮出前天拜托李小海去打印的一份老高的通话记录,展开在老高面前,上面的白纸黑字清楚明了,并无造假的痕迹。

老高:“……”

“但很奇怪,就在通话结束后不久,何敬华就因为这两人的联手迫害而身亡,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老高匆匆刮了一眼,视线像是躲闪直刺向他眼球的尖针般的飞速闪走,“我只是有些事宜需要向两人沟通,这没有问题。”

沈瀛折叠好通话记录单,进一步逼问:“周君扬作为何氏的总代理律师,你向他沟通并无不妥,但何妍妍并不属于公司内部人员,你需要向她询问什么?”

“何小姐是何董的女儿,自然而然是下一任继承人,她有资格了解公司的情况。”

老高在风起云涌的职场混迹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即使心中没有底,表面上也能稳如老狗。

沈瀛不恼火于老高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单手撑住脑袋,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但据我所知,何敬华并无想女承父业的意思,更多是另立他人。”

老高干笑几声,“何氏说到底是个家族企业,何小姐作为何董的独生女,早晚会成为下一任掌权者。”

“正因为何氏是一个家族企业,所以不会扶持一个阿斗上位,”沈瀛又从身后变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捞起第一张纸挑着念了几句,“何启明,男,三十六岁,何氏子公司负责人,工龄十年有余,在岗年间为公司创下过上亿的收入,业务能力出色,最有意思的一点是——他是何敬华的亲侄子。”

老高心下“咯噔”一声,瞳孔剧震,藏在背后的手指轻微抖动,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

“他应该是何董早些年就培养出来的人选吧。”沈瀛一字一顿地说着肯定句。

尽管是在光线充足的白天,老高也感受了步步紧逼的压迫,手掌心冒出冷汗,“他是何董培养出来的人这点没错,但也只是为了帮助何小姐更好的管理公司。”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想错了。”沈瀛笑了一下,可惜眼底不见半分笑意。

然而——

就在老高长舒一口气时,他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口,“那你这么着急给公司大换血是什么意思?”

老高刚提起的一口气又硬生生卡在喉管,差点被他自己噎死,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而且这些被你急匆匆撇走的人都是跟在何敬华身边打拼十多年的老人,他们不是被你改换部门,就是打发到子公司任职,”沈瀛筛选出余下的资料里的几个人,粗粗刮了一眼,“既然你说是要协助何妍妍掌权,留下这些人不是更有帮助吗?”

登时,老高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再张,如此反复许久,终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沈瀛见老高耷拉着脑袋,一副难以启齿的无力模样,语调稍微缓和了些许,“我并不想追究何氏内部的是是非非,毕竟最后无论花落谁家,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想知道何敬华的杀身之祸是因为什么招来的。”

老高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指关节之间透出惨烈的苍白。

他沉默了半个世纪之久,才哑着嗓子说:“何董在小姐被警方带走后联系过之前给夫人做过流产手术的医生,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但何董那天通完电话后在办公室抽了整整一包烟。我第二天去他办公室抱文件时,发现我昨日一早整理妥当的文件他一份都没看。”

恍然间,沈瀛回忆起周君扬在船上所说的话,猜想何敬华此时应该已经清楚何妍妍既往的所作所为了。

“几天后,也就是何董遇害的前一天,何董突然召集所有的高管在会议室开会。这个会议没有任何预兆,并且拒绝我的参加,直觉告诉我事情很不妙。”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我私自藏了一只录音笔在角落的花盆中。当天中午,我借着打扫的名义偷偷取回录音笔,躲在办公室内听回放,里面的内容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一瞬间,老高面容惨白如死灰,“何董当众提出要将身在子公司的何启明调回总部,并作为下一任董事长来培养,希望在场所有人尽心竭力地协助何启明的工作。”

沈瀛声音清冷,语调单一不变,并不对此感到一星半点儿的惊愕,“所以在犹豫之后,你将此事告知了何、周二人。”

“我只是……只是希望……”老高说不清楚话,支支吾吾许久都组不成一段完整的句子。

沈瀛拎出压在最底下的一份资料,是老高的个人简历,右上角贴着一张老高年轻时的照片,“你在何氏待了十三年,算是个老人了,思维方式肯定会倾向于利益最大化。一旦子公司的何启明接手公司的所有业务,他与你非亲非故,身边也有十几年的亲信,你自然会被打发至二线工作。”

老高的眼眶红了一圈,紧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身体出现细微的颤抖。

沈瀛慢条斯理地收起老高的资料,幽幽地说:“但是如果何妍妍上位成功就截然不同了。她从未接触过何氏的业务,能倚靠的人只有还算熟悉的你,你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何氏实权的掌控者。”

老高:“……”

顿了顿,沈瀛接着讲:“见过山顶风景的人,是连墓都不愿意埋在山脚下的。”

下一秒,老高的脸深深埋入冰凉的手掌心中,呜咽声中夹杂了几段散乱不清的碎语,听不真切。

在跪下的一刹那,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业。

这一次,无论是谁来成为何氏集团的下一任掌权者,都与老高无关。

沈瀛静默许久,抬眼凝视正前方抢救室紧闭的大门,深邃的双目中似有暗芒一闪而过,垂眼时又瞬间隐去了踪迹。

他不喜欢欣赏一个男人的痛哭流涕,推动轮椅的两只滚轮,调转了方向,匀速行进在透亮的走廊上,光滑的瓷砖片倒映出电梯口对面墙壁边靠着的人影。

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凝,侧身面向站在此处偷听墙角的恶劣男青年。

“你什么时候来的?”

恶劣男青年脑袋向左侧稍微歪了十几度,丝毫不觉得羞愧地承认道:“跟着你的轮椅上来的。”

沈瀛知道宋域肯定听到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同他兜圈子,“现在你还剩下什么疑问吗?”

“我手里有一份何妍妍曾经在这所医院就诊的检查报告,”宋域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手中拎着的纸,赫然是一份诊断报告,“她患有严重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按照时间线来算,应该就是因为她母亲的死。”

“创伤性应激障碍,PTSD……交通事故后,约25%的儿童会患PTSD,少数会有性格方面的极大转变,甚至出现人格障碍或多重人格,且女性是男性的两倍,”沈瀛若有所思地呢喃,“也难怪了。”

“你真的只是大学教授吗?”宋域这话说得非常轻巧,就像是好友之间的闲谈。

他的目光虽一寸都未落在沈瀛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欣赏电梯门上映照出来的身形,但沈瀛心中清楚他极度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瀛陷入沉默的期间,五六个行色匆匆的人从他面前经过,人造的风撩拨了他耳边细软的发。

刹那间,他听见抢救室内仪器发出的微波,闻见背后老高懊悔的抽泣,更感知到左侧锁骨向下的地方,在肋骨圈护中心脏的跳动。

在这磨人的煎熬中,他终于启唇,镇定自若地抛出两个字,“不是。”

仿佛有条头发丝般细的透明长线将宋域的指节与眉头相连,随着他垂落在一侧的指尖传递出来的震动,眉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沈瀛视如无睹,接着不慌不忙补了一句,“我还是你们市局高薪聘请的顾问。”

宋域惊愕地瞪住沈瀛,原本浮出嗓眼的紧张感又因这一句话不痛不痒的话熄灭了苗头。

他皱起一张俊俏的脸,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心思浮动。

沈瀛故意藏一半,露一半,恶趣味地逗弄了宋域一番。

谁叫这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玩跟踪的把戏呢?

他不理会宋域复杂的神情与狰狞的面容,自顾自滑进电梯口,修长的手指按下下行键,在电梯门打开后钻了进去。

宋域一动不动地目视渐渐闭合上的电梯门,锃亮的铁皮映照出他此时一脸吃了屎的苦大仇深模样,旋即低头认真反思了一遍。

“叮——”

蓦地,电梯口发出开门的声响,赫然露出门内人云淡风轻中暗藏着志得意满的脸。

沈瀛的右手压住开门的按钮,一挑眉,“你还不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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