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曜生日那天傅长卿第一个送来了礼物，除了他还有吴声、尹归和周不凡。

这个日子对于之前的顾迟曜而言确实值得庆祝玩耍，不过现在却不太一样了。

之前只是简单的生日，而现在除了这个意义，还有就是这天也是崔明澜的忌日。

如今的他实在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心安理得的过这个日子。

吴声他们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想陪伴对象，在宿舍阴阳怪气：

“有了对象忘了兄弟，我总算知道见色忘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就是！”尹归大声附和，“咱们都好久没聚餐了，大不了带着你对象一起呗，都大老爷们的也不尴尬。”

这种事顾迟曜真没办法明说出来：“真有事，下次给你们补上好吧？”

“每次一说就是下次。”周不凡顺嘴接话，“给你买蛋糕也不要，你对象真管你管这么严啊？”

“不是对象的事……”顾迟曜觉得自己长八个嘴都说不清楚，更何况这事他本来就不想说。

“明天晚上我请你们出去吃，想去哪儿你们定，今天真不行，真……”

看出来了他是真为难，吴声他们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主：“知道了知道了，明天的啊——”

周不凡心有灵犀跟着接话：“明天一定宰你一顿大的！”

“随便你们开心。”顾迟曜大度一摆手，“保证让哥几个玩爽快了。”

……

晚上还是上半学期的选修课，顾迟曜坐的靠后挨着窗户，斜前方是崔景和和他的舍友。

这种选修课什么系的人都有，一周一次，平常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顾迟曜的错觉，总觉得周围一直有视线不轻不重地投过来。

不过影响不大，顾迟曜忙着做笔记也没兴趣和精力去管。

选修课跟主修课一样都是一节两个小时。

奈尧没有设置晚自习，一般除了上选修课的学生外很少会有其他人来这里。

一路楼道都很暗，顾迟曜本来在看看手机回复消息，没注意前方门开着，一点微弱光亮从里面透出来。

应该是聚会啥的，顾迟曜没当回事，正要路过门口下楼，里面传出来了自己的名字。

“就是叫顾迟曜吧？”

话题主角在门外停下动作。

不是有意偷听，而是这个声音很耳熟。

之前帮那群学生会拍摄学校招生宣传片的时候顾迟曜听到过，好像是那个锡纸烫。

然后又是另一个声音：“就是顾迟曜，他跟那个崔景和根本就不是谈恋爱，你们没看过之前倾衍河淹死人的消息吗？”

倾衍河一出，顾迟曜想走，两条腿却像生锈似的把他牢牢钉在原地迈不出一步。

“你们知道死的那个人是谁吗？就是崔景和他爹……”

“我说怎么不管什么活动他都参加，就是缺钱呗，他爹到底咋死的？”

“不就是不小心掉河里被淹死的吗？”卷发女生蹙眉，“行了吧，大晚上的说这些干什么？”

“谁说是不小心的？”锡纸烫有点喝高了，说话声音没个把门，“掉河里的人是顾迟曜，崔景和他爸本来好心救他，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啊？！”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好几道惊呼同时响起：“我靠，真的假的？那要是这么说，顾迟曜不就是个杀人犯吗？”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门外顾迟曜浑身颤抖，好不容易走出来一点阴霾又被人拖着拽回漩涡中心。

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情绪肆意滋生将他掩埋，往后的话顾迟曜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他转身要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结果扭头却发现在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崔景和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楼道昏暗，可是崔景和望向他眼睛的目光却很清亮。

他该说什么？崔景和听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

顾迟曜不敢去揣测崔景和此时此刻的想法，他一心只想从这个是非之地逃离，他忘不掉逃不脱，又实在不想被别人一遍遍提醒，拖着、拉着、拽着陷入永无止境的灰暗。

“你要骂我吗？”

崔景和心脏狠狠一抽，面上不显：“我为什么要骂你？”

为什么？

顾迟曜眼神恢复一点清明，很快消散。

“我是个杀人犯……”

“顾迟曜！”崔景和两步上前拽住他手腕，压低声音打断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顾迟曜盯着他，眼底开始有水色闪烁，“我是个……”

在那个词再一次说出来之前，崔景和抢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巴制止，仗着自己身高力量优势把人拖进去一间声乐教室。

这种教室平常都是给艺术系学生们唱歌用的，隔音效果极佳。

从外面听不到动静，刚进来崔景和就直接反锁了门，顺带伸手也把窗帘拉严实了。

两个人都没有去开灯，连窗外的月光都照不进来，顾迟曜看不见崔景和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缓慢平稳的呼吸。

“都过去了。”

良久，顾迟曜听到崔景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很低，透出来一丝难得罕见的温柔。

“不管之前怎么样，我们都不去想了好吗？好的坏的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就改变不了了，你困在原地走不出来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

“不是这样的，”顾迟曜把脸埋进崔景和怀里，“我想走出来的，但是我忘不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的，我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人……”

这些就算顾迟曜不说崔景和也知道。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怎么会想着去害别人？

“我知道。”

“现在这个结果我也不想的……”

“都过去了。”

“他们说我是杀人犯……”

“顾迟曜。”崔景和低头，嘴唇落上怀里人的额头，“别听他们说，听我说——”

他缓声，一字一顿：“放自己一条生路。”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我们都不是紫霞仙子，没有至尊宝会踏着七彩祥云来解救，人总要学着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

那一直忍着的眼泪突然决堤，顾迟曜把头埋得更深：“为什么？”

崔景和没动，任由他抱着：“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应该巴不得我不得好死吗？不是应该乐得看我笑话，为什么要说这些？”

是的，好像按某些道理来说崔景和是该这样想的，一如他曾经的心理，只可惜后面发生的一切让他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只剩下一颗喜欢顾迟曜的心一如既往，从始而终。

这些话、这些事，崔景和自己在心里想想还可以，但是从顾迟曜嘴里说出来就变了突然一层味道。

这股火烧的没有来由，崔景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口：“顾迟曜，你真的很有能把人逼疯的本事。”

莫名其妙被造谣的当事人一脸懵，从他怀里抬出来脸，眼神里都是不解。

“我怎么了？”

“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是恨你的。”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着看出来对方的面部表情，崔景和藏在黑暗里的指尖略微打颤，事到如今，有些话好像确实需要找出来一个契机说出口。

“去年的这天，我确实巴不得你去死，但是除了恨意之外还有另一种感情……你能，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心底浮现出来一个没有来由的猜测，顾迟曜突然想要制止这种可能，但是崔景和没有给他机会。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在医院，是在商场里面，这个感情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后来被我强迫自己压了下去……”

“等等——”顾迟曜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人对于某些事情总会存在一种莫名预知，“别说了，崔景和——”

“你猜出来了是不是？”这些话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回头箭，崔景和不比顾迟曜沉稳多少，心口乱成一团，只有那份感情在无限清明放大。

“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要是像之前一样只是为了报复我，到现在就能停下来了，崔景和，我听你的，我不需要你说这些，我本身就欠你。”

“这不是谁欠谁的问题，感情这种事情谁都控制不了，我知道这份感情见不得光，我也想过放下、忘掉，但是我没办法……”

“每一次看到你跟别人走的近我都嫉妒的想要发疯。”

顾迟曜浑身颤抖，呼吸加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夹杂着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之间隔了很多跨不过去的东西，你说这些话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是实话，崔景和缓缓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意思不变：

“你说的这些，包括你想不到的方面我都想过，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了我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那些都不怪你，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我的问题——”

他一股脑说了一箩筐，一颗居无定所的心在此刻找到了想要生根发芽的土壤。

崔景和一字一句，音线颤抖而又笃定清晰：

“怪我先动了心，我咎由自取，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