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内务局那边传来消息,最终确定红颜草之毒是被下在了梳子和首饰上。
这两者是天后日日都要用的。
虽然不是直接入口,可因为梳子和发饰日日接触头皮,毒素浸入肌肤,因此这毒在天后的身体中累积的不少。
查明当日,司饰局的涉事女官和内侍全都被陛下了大狱。
太医局内,满院子飘满了药香,微苦但却不难闻,花厅之中,一身白色学徒服的谢匀为蒋南乔斟上了一杯茶,
“二小姐,师父忙的今日寅时才睡下,方才小的已经差人去叫了,还请小姐再多等片刻。”
“不忙,不忙,谢太医多日为天后的病操劳辛苦,只需慢慢来,南乔在这等着便是。”
蒋南乔明白,这谢太医本就年事已高,这些时日不分昼夜地在天后寝殿伺候,已经耗费了很多的精气,能坚持到现在不生病已属实不易。
“多谢蒋小姐体谅。”谢匀福了福身子,随后搁下水壶立在一旁伺候。
“对了,可否有劳谢公子帮我寻些有关于红颜草的医书?”蒋南乔问。
“二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书阁取来。”
除了给十三看诊外,这也是蒋南乔亲自跟来太医局的目的之一,她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虽说天后和楚贵侍中毒的分量不大一样,可两人的毒发的时间相差的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很快,谢匀便回来了,他将一本封皮无字的书递给蒋南乔。
“蒋小姐,便是这本。”
“有劳谢公子。”
翻开这书册的第一眼,蒋南乔就发现这好像不是一本正儿八经的医书,倒更像是一本手记,
泛黄的书页上的笔迹苍劲有力,一看便是刻苦练习了多年,再说这里面记载的内容,更是详细非常。
除了每页都有着对某一种药材的详尽注释外,更是还附上了相应的药材图。
“这......谁人的手记?”
“回二小姐,这是已经故去的楚太医留下的手记册子,原本局中还有一本誊抄册,但小的在书阁之中未找到,应当是被师父带去了天后的寝宫,以便随时查阅。”
“原来如此。”
蒋南乔点点头便翻开这手册,很快,她便找到了红颜草的那一栏,上书:
「红颜草,味咸,性寒,有毒,常见于渭北一带,春生夏长,状如川北,其花瓣有美颜之功效,和疏通瘀血之功,若吞服,易引起血亏。附方:面上生疮,取其花,晒干研磨,少许贴之,可去疤。」
川北?
这又是一味什么药材?
“谢公子,不知我可否请教你些问题?”蒋南乔合上手册问一旁添茶的谢匀。
“蒋小姐尽管问,谢匀定知无不言。”
“这手册上写,红颜草同川北极为相似,只是不知川北这味药材又是作何用途?”
“川北乃是用于治疗肠胃燥热,后不利之症。”
“后不利?”
“就是大便难。”
“不知这种药材孕夫可用?”
“川北性温,若是治大便难,是最便于孕夫所用的。”
蒋南乔合上手册,压下了心中所想。
当年之事,她果然猜的**不离十。
楚贵侍死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才会对红颜草的反应那么大。
排除下毒量的不同,只是从新陈代谢看,天后上了年纪,自然代谢的要比年强人慢,所以这毒发的慢很正常。
但再慢,这一个多月和三五天的差距也着实太大了些。
所以当时她听到后便想着有没有别的可能,
而其中一种猜想便是楚贵侍怀有身孕,红颜草是疏通淤堵,利血的药材,最不适合有孕的夫郎,极容易造成血崩。
再加上成贵对当日楚贵侍的描述,蒋南乔觉得这大体上是**不离十。
还有一点能加以佐证的就是内务府的记录,
楚贵侍自进了冷宫之后,因为胃口不利,睡眠不佳为由请了好多次的太医了,可每一次来问诊的太医却看不出来什么毛病,之后许是他别无它法,他才找上了自己的姐姐。
据成贵所说,当时楚太医并不在京城而是回乡祭祖,是收到了楚贵侍的信才匆忙赶回来的。
原本蒋南乔还怀疑为什么楚太医死前没有为自己辩解,但直到川北这味药材浮出水面。
毕竟,不论是孕夫还是孕妇,生产都是极为辛苦的一件事,便秘更是家常便饭。
这便造成了两种可能,其一,楚太医真的因为连夜进京的疲惫,导致错手将这两味相似的拿错了。但蒋南乔更偏向第二种,那就是红颜草其实是别人下的手,只是恰好楚太医也以为自己拿错了,所以就抗下了这个罪名。
“见过蒋小姐,”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让蒋南乔回过神,
待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匆忙赶来的谢太医。
“见过太医。”
“蒋小姐莫要多礼,老臣已经知晓了,只是不知是要为哪位小侍看诊啊?”
除了十三,今日蒋南乔还带了个宫中遣来的小侍君在身后伺候。
“他。”蒋南乔指了指身后的十三。
谢太医听后便快步坐到了座位上,身旁的谢匀将原本束起来的竹帘放下,随后又掏出了一个金丝脉枕。
十三坐在谢太医对面的椅子上,侧身挡住了身后蒋南乔的视线,才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上的护臂,露出手臂,
他的左臂从臂弯向下,横着五条的粗壮疤痕,
这样惨烈的伤势引得一旁的谢匀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却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没过多久,谢太医将搭在十三手腕处的手收回,十三则迅速地扯下自己的袖子,戴好了绕在外面的护臂。
“谢太医,十三如何?”
“没什么大碍,至于小姐所述的情况,许是近来思虑有些重了,气血不足,我这就开些补气的药方。”
“有劳谢太医。”
趁着谢太医提笔开药的空挡,蒋南乔又旁敲侧击地开始打听:“都这些时日了,究竟是何人下毒还未曾找到,实在是让人揪心。”
“蒋小姐无需太多担忧,天后出事之后,陛下彻查了宫中,如今除了这太医局应当是不会有地方再有红颜草了。”
“如此甚好,只是南乔还是有些疑惑。”
谢太医听到这话停下笔,看向蒋南乔的眼神和善:
“不知蒋二小姐有何疑惑?”
“这红颜草既然如此剧毒为何宫中还会有?”
“有毒的并非草而是人心。”
“方才老臣就看到小姐拿着真亦留下的手札,想必已经知道了红颜草的功效,红颜草的瓣少量是无毒的,涂在脸上可以达到驻颜之功,但若是整株便是剧毒,宫里的不少侍君们都知晓这红颜草的功效,有时私下偷偷用。”
“太医是说,宫里不少人都知道这红颜草?”
“嗯,以前宫内的侍君人手一瓶,但自从五年前那事之后,陛下大怒,于是红颜草就被禁了。”
看着蒋南乔的木头轮椅消失在太医局大门之时,谢匀没忍住还是问自家师父。
“师父,那位十三公子胳膊上的不是普通的伤疤吧?”
“嗯,应当是为了放血而用钝刀一刀刀割出来的。”
“看不出蒋家小姐人前彬彬有礼,私下里对待下人竟如此心狠。”
“匀儿!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要时刻谨记自己身份,不可妄议世家小姐。”
“是师父,匀儿知错。”
“出了事,我这把老骨头可保不住你。”
“师父,匀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
入夜之后,一袭黑衣的成贵躲过宫道上夜间巡查的护卫军,他轻车熟路的拨开草丛钻进了狗洞,来到了一处院子,随后他脚步轻点,闪身进入了院中。
院子不大,但建的倒是雅致。
成贵没有多看,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巧的竹筒,紧接着他俯下身子,慢慢地靠近主屋的窗子。
那处有他之前打的一个小洞,平日里有树荫遮挡着,不大容易被发现。
他熟练地将竹筒插进孔洞之中后才往里吹气。
待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悄悄溜进屋子里,不大的房间里,左侧是书案,右侧是卧榻,而一个木头轮椅就摆在床榻边上。
青白色的床帐垂落,将里面熟睡的人影挡住。
他捂着口鼻走到床榻前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随后掀开帘子。
只见一阵寒光闪过,
成贵掏出匕首,却刺了个空。
片刻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待他感觉不对想飞身离开这里之时,才后知后觉不知何时这里的所有窗子都已经被关上,
他慌忙转身,却被一个从房梁上下来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来人一袭黑衣,头发高束,手提一把通体泛着银光的剑,剑尖指地,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野兽。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脸上却带着一条奇奇怪怪,花里胡哨的面纱。
成贵思索了一瞬,便举起匕首冲着这只突然杀出来的‘拦路虎’冲了过去。
只见那人微微昂头便躲过了自己的攻击,之后更是不知怎么的鬼魅般移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拿匕首的手臂一麻,匕首应声落地。
还不等成贵反应过来,伸手想要从右腿的靴子里再抽出一把短刀时,男人已经反手将他的双手狠狠钳住,
而自己身上的迷药筒,短刀甚至是藏于左手的袖箭全都被他翻了出来。
最后,这人更是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已经搜掉了的抹布。
等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慢悠悠地抽出腰间的火折子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火。
待灯盏亮起的那刻,成贵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正坐在房梁上摇晃着腿的蒋南乔。
她正满脸的狡黠的看着他。
蒋南乔:流言就是这样产生的,(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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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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