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一整天后并没有好转,但剧组不可能为此停摆太久,拍摄照常进行。
便宜助理也不是完全不做事的,至少能对接通告,能记得当日要在哪边的景拍什么场次以及几点要出妆。
齐安一早起来,发现外卖还是叫不了,饿着肚子不知道能吃什么,去开尤迦云卧室的门。
没什么礼貌,从来不会敲门。开门探进身子,齐安看到尤迦云半坐靠在床头,就先问:“这么早醒了?”
边走进屋,又问:“我能不能借口探望哈哈,去隔壁蹭一顿早饭?”
说完没得到回应,齐安看见尤迦云戴着耳机,很专注在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嘀咕了声“在看什么”,然后就要坐到床边凑过去一起看。
“敢碰到我的床一下,信不信我立刻把你的行李丢出去。”尤迦云眼不抬,平静说道。
“信。”齐安站了起来,弯腰凑上前。
没看着多少,尤迦云合电脑放到一边,下床去洗漱。
没通宵,尤迦云知道今天有拍摄,怎么也会逼着自己睡几个小时的。睡了几个小时,早早醒来之后继续看昨夜没看完的剧。
“不睡觉追剧,现在补救有用吗?”齐安跟在一旁,看尤迦云洗脸护肤敷眼膜的一系列流程,又问,“就因为昨天在隔壁蹭饭,提到了那个拍悬疑片的什么导演要跟顾栩有合作,你连夜把人家的剧翻出来看?”
尤迦云把齐安当鬼魂,看不见,听不着,敷上眼膜回到客厅,躺上沙发拿起剧本,出门前还能复习半小时的台词。
齐安看他那样,八卦心更旺了,回房拿来手机,照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念叨:“昨晚我和远在家乡的群众们做了个详细的时间线整理,你跟顾栩是七年前拍小电影搞上的,对吧?”
问句没有回应,齐安就把它变成肯定句,“是的,看样子就是那时候开始谈的。”
齐安看着手机,振振有词:“你俩应该谈了有一年多的时间,后来我们在老家碰上,当时大家都以为你是被大城市的工作机制卷废了,所以意志消沉,其实不是,要说工作,从来只有你卷别人的份,我们早该发现的。你那阵子消沉是因为感情受挫,对吧?”
他说着,换成边打字边说话,把他的新发现告诉家乡群众:“昨晚在隔壁蹭饭,一提到顾栩六年前拍了一个什么导演的剧,什么很折磨人意志力的悬疑剧,立马找出来通宵看。”
打完字,发送出去,齐安抬头问尤迦云:“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
尤迦云一脸冷淡,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倒是齐安手机另一端的人很在意,秒回信息,甚至最快速度找到对应的悬疑剧,然后发来截图。
齐安把截图拿给尤迦云确认,尤迦云抬眼瞥了一下,只说:“你们背着我开小群?”
“这不是很正常,你敢发誓你们没有背着我开小群?”齐安说。
开小群不重要,主要是群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胡乱分析,现阶段已经有了一套跟多数人同样的观点,齐安代为当面指出:“综合来看,我们怀疑你和顾栩一直在谈,中间可能闹过矛盾,但也没到分手的地步,只是碍于他是公众人物,所以你连我们都瞒着。”
“分了就是分了,我这辈子最瞧不起吃回头草的人,你要再提他你去当他助理。”尤迦云口气也很淡,没有情绪的,很专注在看剧本。
不过表面的平静出于尤迦云是个专业演员。
那部悬疑片的开拍时间是六年前,但顾栩作为临时救场的演员,进组晚了很多。他进组前刚和尤迦云过了个挺有仪式感的恋爱四百天纪念,同居生活也差不多快一周年了,好像一切都在往挺好的方向发展。
顾栩开始能接触到不错的组和戏份更重的角色,尤迦云作为优秀毕业生从实习单位顺利转正,升职加薪就在眼前。
如果要揪着点不顺利的事,那就只有顾栩出去拍戏的时候,尤迦云独自面临过三次顾栩父母的突然造访。
对方是高知人士,当然不会表露出太多嫌恶,他们甚至告诉尤迦云家里不会干涉,在顾栩那边也会装作不知情,让尤迦云无需在意。
一切只是尤迦云太无措,深知就算不是违背世俗常理的同性恋,就是自己是女性,以他这样的学历家世也入不了顾栩父母的眼,所以和顾栩父母的三次见面才会痛苦得如同上刑场。
当时每天能和顾栩视频的时间很有限,尤迦云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两人。但不可否认,就好像走在一处全是冰层的洞穴,头顶上有摇摇欲坠的冰锥,脚下的路又布满裂缝,他受到不小的影响。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尤迦云养成的性格其实很洒脱,他应该是个阳光自信的人,不该束缚在这种扭捏的情绪里。
可事实是,他越是想挣脱就越容易陷入自我厌恶的困局。因此那天仅仅只是吃了饺子让屋里有异味,当看到顾栩进门时第一眼的嫌弃,首先就对应到自己身上,进行反省,然后开始自轻。
冰锤掉下那一刻,危机并没有化解,反而带了一连串的恐慌。
尤迦云选择快速逃离现场,真的走了,还是不能从困局里解脱。在搬离顾栩家后的第五天,尤迦云受不了,想当面再聊聊,借口忘拿一条毯子,联系顾栩要回去取。
那天非休息日,尤迦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请假。他在顾栩家楼下徘徊了一天,迟迟打不出电话,自尊心左右摇摆,都快放弃的时候看到顾栩进了小区。
他看到顾栩走进大楼,又等了很久,一直抬头看着楼上亮着灯的房间,等到脖子也酸了,不能再耗了,尤迦云才拨出电话,告知顾栩自己晚点会去拿落下的毯子。
“什么毯子?”顾栩那头讲话很不耐烦,着急要结束通话,说着,“我不在家,等我回去找找看,你留个地址,找到再给你寄过去。”
尤迦云根本来不及质问顾栩为什么要说不在家,通话已经变成一阵忙音,他的心随着又一个掉落的冰锥沉入深不见底的冰窟。
那时候尤迦云没事总要为顾栩找理由,也许是拍戏压力,也许是被家里施压,到最后确定没有转机了,他又开始不甘心,久而久之,变成了不甘心和自尊心的抗衡之战。
抗衡了多少年也没决出胜负,一听别人提起顾栩当时在拍的戏,尤迦云连夜翻出来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也许,是又一次在替顾栩找分手的理由。
暴雨过后连着几天看不见太阳,阴雨不断,对他们拍戏来说最受益的地方就是终于凉快些了。
尤迦云戏里的状态从羸弱转变为夺权者的贪狠,营养师给他备的餐食是肉眼可见在加量。导演要他的脸部可以慢慢呈现出圆润,怕把自己吃出一身肥肉,每天在出妆前或者下了戏,他都要去剧组在拍摄基地安置的健身房锻炼四十分钟。
戏份不多还早出晚归,有一点戏了结果不是下跪就是挨打,齐安跟了几天后,在那个背着尤迦云开的小群里发表看法:“看不懂,演的这个角色憋屈死了。”
片场等戏中,齐安大咧咧的语言发消息,尤迦云就坐在一旁,边上还有顾栩和蔡景美各自在看剧本。
尤迦云让齐安打字聊天,可齐安不消停,发了几条又凑上来说:“大家在讨论凑点钱,给你投一部男主戏,让你演完就退了,以后安安分分待家里。”
“群里有消息我自己会看,你闭嘴吧。”尤迦云一度想把齐安踹飞。
齐安说:“这是背着你开的小群,你看不见。”
旁边蔡景美补了一句:“凑钱投戏的朋友能不能介绍我认识?”
“等你杀青了一起来玩,我们今年在新庄园开了客栈,很多人过去旅居。”齐安挪了挪脚,换到蔡景美跟前蹲。
蔡景美说:“早就让迦云给我留房间了。商量一下,给他投男主戏的时候,女主记得安排给我。”
“你还当真?”尤迦云忍不住插嘴,转头去对蔡景美说。
角度问题,转头看过去不可避免瞥到顾栩,看顾栩带着耳机一直低头看剧本,毕竟大男主的进度关系到全员的下班时间,尤迦云又一次赶齐安,让齐安少讲话。
好不容易把齐安赶走了,蔡景美又聊了起来,她突然问起尤迦云为什么想当演员。
他们庄园做得很好,而且尤迦云在里面投入了很多精力,早期做生豆供应,很多客户都是他跑来的。赚了钱,准备进入熟豆供应,他也去了几趟国外学烘豆,证书都考了一堆。这样的工作量里,还能有时间兼顾一年接一部戏,跨界劳模非他莫属了。
原本蔡景美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拍不上主角戏的糊咖,后来才知道,原来人每年给自己换个环境调剂心情的“玩咖”。
“说实话,有点嫉妒你。”蔡景美说,“你把两条路都走通了。”
尤迦云也不谦虚:“你气馁了?杀青了跟我回去,我们那儿正缺人,干得好,我分你股份。”
蔡景美翻翻白眼,立刻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有不少戏约,接着又问一遍:“说真的呢,你拍戏的初心是什么?”
“图新鲜。”尤迦云说。
第一次接触确实是图新鲜。
蔡景美又问:“那后来呢,新鲜劲儿是一直没过?还是有了别的诉求?纯粹调剂心情的话,拍戏这也不轻松啊?”
她的本意是想劝尤迦云别一股脑把现在找过来的剧本都推了,每年再忙都要抽时间进个组,肯定有点热爱在里面吧,庄园反正有合伙人在打理,不如深耕演艺圈。
劝人的话才说出一个开头,蔡景美就注意到了尤迦云的刻意回避,再要多问几句,尤迦云已经翻出剧本要对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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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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