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当演员？”

对于这个问题，顾栩的回答就直接许多。

“因为我学表演的，专业对口。”他说。

拍小电影那会儿是十月，尤迦云从学校请了二十多天的假，但期间课程并不能落下，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上网课写作业。

有时候在拍摄现场支个小桌子，有时候回了酒店连夜恶补。别人对他大学所选专业有疑问，尤迦云的回答更简单了，就是服从调剂来的。

不过，对于大学读什么专业，尤迦云的态度一向很松弛，学什么无所谓，唯一就业想法是回家继承爸妈的大排档，虽然他不会炒菜。

松弛是好听点的说法，准确来讲，是玩心还比较大。否则也不会在校外咖啡店兼职，偶然碰到几个陌生人问他想不想拍戏，他就屁颠屁颠跟来了。

七人的小制作，与后来进过的剧组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不过那会儿大家的精气神儿是正式工作后大概很难再有的。

挤在一辆车里，没有大规划，只有大方向，开出首都沿G111国道一路向北，走走停停。

车子下了国道驶进小县城，导航仪正把他们往最近的宾馆带。

越野车最后一排，座位被摄影机占用了一部分，旁边的学姐是这个小剧组的导演兼统筹和制片，尤迦云和顾栩胳膊贴胳膊挤在另一侧，小空间里很难施展开，讲个话都不太好扭头。

倒也没有挤到动都不能动弹，只是这距离太近，近到轻易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专业演员好像有股魔力，不用做出什么行动，光是抿着温和的笑容看过来，就能轻松吸走别人的魂魄。

当然了，前提是这位演员长得好看。

当然了，这也许跟对方是不是演员没有关系，但顾栩那股魔力在于，他的目光太温和了，眼神里总能让人恍惚看到些许深情。尤迦云有时候辨别不出来，只能推托到职业上，因为顾栩提过他的专业课上有一项训练是如何让眼神不显得呆滞。

用眼睛传达情绪是演员的基础操作，而像顾栩这种努力型选手大概率会把专业课的训练带进日常。

“那为什么会学表演？”尤迦云继续问。

顾栩回：“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在众多专业里选择一条绝对会跟家人的安排背道而驰、但不会让自己人生失控的路。”

不知道前面座位的同学有没有在打瞌睡，他俩声音很轻。

尤迦云稍微捋了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他说：“就是理智的搞叛逆？”

“算是吧。”顾栩笑了笑。

“不对啊。”尤迦云突然想到，“前天晚上睡觉前我看你在跟妈妈打视频电话。”

“还没有叛逆到跟家里人断绝关系。”顾栩说话时，一边很小心地在挪动身子，想要坐直一点，避免旁边这个有好动症的人头发丝一直蹭过来。

但已经没有空间让顾栩挪，反而是只要稍微一动，贴在一块儿的皮肤发生摩擦，旁边好动的人马上能察觉到。

“太挤了不舒服对不对？”尤迦云察觉到了也不会无视，尝试调整位置，缩着身子往前坐一点，然后拉开顾栩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搭到肩上。

他让顾栩舒展舒展四肢，说：“你这么大个子一直缩着肯定是不舒服。”

如果尤迦云后脑勺有长眼镜，应该就能瞧见搭在他肩上的手反而更紧绷。

紧绷一会儿就恢复了，顾栩没有收回手，而是带了一下尤迦云的肩膀，让尤迦云枕着手臂靠上椅背。

其实这样的坐姿一样挤，但尤迦云比刚才舒服多了，由衷地赞叹顾栩：“你的手臂真结实，光是靠着就有满满安全感。”

顾栩并未对此称赞做出回应，这种话但凡换个人讲，都很容易让人解读出不同的味道，可从尤迦云嘴里讲出来的，好像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才能辨别出其中意思。

应该只是不走心的随口一提。

尤迦云回到前面的话题，问顾栩：“我看大家每次买特产你都没有参与，是因为家里面不认可你的工作吗？关系存在芥蒂？”

就是因为奇奇怪怪的特产买太多，这辆车子才会越来越挤。

顾栩说：“是因为你们买的东西大多数是三无产品，而且一看就不是真的本地特产。”

“一看你的钱就不好赚，没有半点消费从众心理。”尤迦云买的很开心，要不是上一站没找到寄快递的地方，他能买更多。

“这应该是优点吧？”顾栩反问。

“你优点不少了，有自制力、演技好、字写得好、长得好，个子高……”尤迦云扭头看顾栩，“你要是我爸妈的儿子，他们肯定把你的照片挂墙头招揽生意。”

“我是不是应该恭维你几句？”顾栩问他。

尤迦云咧起了笑，一副等待小红花的样子，说：“我的优点应该也不少吧？”

夜晚，小县城里没有高楼和绚丽的灯海，道路两旁暖黄光线折射在车窗上，忽明忽现拂过顾栩的脸。

尤迦云认真等待着，觉得顾栩可能试图在自己的外貌上择出一两项优点，但沉默良久没有开口，让人开始感到扫兴。

扫兴是一瞬间的事，车子恰好在这时候停稳，车厢亮起了灯，尤迦云才意识到，顾栩一直没挪开的目光是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

“下次化妆别给你用口红，都结块了。”顾栩没有挪眼。

一旁学姐要先出去，听见顾栩的话后跟着说：“天气太干了，我那里有唇膜，待会儿拿给你。”

尤迦云懵懵地点头，本来是想反驳自己没觉得嘴唇干，由于顾栩盯过来的目光有一种不容许反对的压制感，他只能拿小拇指蹭了蹭嘴唇，又问顾栩：“很明显的结块吗？”

“不明显。”顾栩停顿片刻，还是在看尤迦云的嘴唇，似乎很认真在替他找结块。

不知道为什么尤迦云会感受到“认真”和“压制”，会想想要逃离顾栩目光，最后他干脆用手背快速抹了一把嘴唇。

并没有擦掉什么口红。

顾栩松开搭在尤迦云肩上的手，往学姐离开的位置挪过去。

车子停在一家宾馆前，学姐和其他同学下车去看了宾馆的环境，然后回来通知今天住这里。

尤迦云迫不及待下车活动身子，等要去拉行李箱的时候，已经先一步被顾栩取走。

顾栩除了拿自己和尤迦云的行李箱，肩上还背着一套无人机设备，手里提了好几袋不知名特产，还能空出一只手给走在后头的人挡门。

学姐过去接走无人机设备，说了声谢谢。

尤迦云过去接走自己的东西，顺口夸一句：“超绝的男友力！”

顾栩本来想当做没听见，但他帮忙挡着门，后面几个同学进门都会冲他念叨一句“谢谢”和“你真的超绝男友力”，让他无语又好笑。

这段时间尤迦云和顾栩一直被分到一起，如果是露营，他俩就一个帐篷，如果是住酒店，他俩就睡一间，方便磨合剧本。

这次住的小宾馆双人间条件一般，进屋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杀虫剂味道。

他们放下行李后下楼集合，在附近解决了晚饭，回宾馆又聚在大堂讨论明天的拍摄。等回了房时间已经不早，按惯例，顾栩要铺一次性床单枕巾，要检查一遍浴室热水器和角角落落的细节，洗漱用品肯定也是他自带的。

尤迦云上完了一节网课才等到顾栩洗完澡出来，习惯了。今天比较不同的是，顾栩没有过来跟尤迦云打招呼，提醒他可以去用浴室。

可能是累了？还是，不满意明天的拍摄安排？尤迦云光想着顾栩的不对劲，进浴室洗了一半才发现没拿换洗衣物，开门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喊：“哥，你睡了吗？”

他在喊出声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挺奇怪的，又没有异性在，直接光溜着出去难道还能吓到人？学校澡堂大家不都是这么赤条条的来来去去？

这么想，好像也对。

见顾栩没应声，猜想他大概是睡了。尤迦云大胆打开浴室门，结果才踏出一只脚，就看见顾栩走到床尾处，刚好面朝浴室门以及赤条条的尤迦云。

尤迦云赶忙退回去，不好意思地说：“你能帮我拿个睡衣吗？”

这种尴尬的劲儿直到尤迦云套上整齐的睡衣，坐到床边拿着剧本准备背台词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在拍摄同性故事，所以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难道从此以后面对同性都会变得这么扭扭捏捏？

那回学校还怎么去澡堂？

可不行！尤迦云想找顾栩聊一聊，怕太唐突，随意先开启别的话题。起身走到顾栩床边，把手伸到顾栩面前，问：“你的沐浴露是什么味，好香。”

“上面有写。”顾栩说。

用顾栩的沐浴露洗发露是获得同意的，尤迦云没有细心到连这些东西都自带，之前洗完澡路过顾栩，被味道惊艳到了，不确定是头发还是身上的香气，尤迦云凑过去往顾栩的脖颈嗅，当时也没闻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上面都是英文。”尤迦云缩回了手，自己闻了闻，“有点那种男士香水的味道，闻着挺诱人的。”

“你不是四六级都过了，认不得那些单词？”顾栩放下剧本，靠上床头，抬眼看着尤迦云。

尤迦云理直气壮地表示：“四六级过都过了，肯定不会在我的大脑里久留。”

接着闻到一点像是檀香木的味，尤迦云又伸出手让顾栩确定。

可顾栩定定地看着尤迦云，没有去确认香气，他在确认别的事，在探寻尤迦云的来意。

不小心把回忆部分写多了，拽拽的尤迦云和冷眼的顾栩很快会回归

中秋快乐，感谢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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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