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府外那个卖煎饼的女子。”
禇思没有对应玉堂放松警惕,就在她白日潜入努尔满房间之时跟过去,看见她穿着婢女的衣衫装作避让,与努尔满擦肩而过,那时他还不清楚她的目的,便一直跟到府外看着她大大方方回到煎饼摊,把外衫一脱,还是她自己的那件破旧衣衫。
“不止如此,她还每隔几晚就到努尔满房顶偷听,还到后厨偷吃,已经透过几只鸡腿和几屉包子了……”
卫湃还真没想到是她,回想那煎饼刺鼻的味道,就无法把她和武功高手联想在一起,但凡是刺客或者哪个权贵麾下的利刃,都分外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你觉得她武功如何?”卫湃鼻尖停留在纸上一寸,看着笔下的墨色被晕染开,好好的一幅字被毁了。
禇思这个不敢打包票:“……大概和我差不多……”又或者在他之上。
“没和她交过手,单看轻功是挺不错的。”这点不可否认,长孙府上这么多侍卫都没发现她,出入来去自如,他也是跟着几天才摸透行踪,可见他们武功不相上下。
“她就没发现你?”
“这个……应该没有吧。”禇思也拿不准,灰溜溜摸了下鼻尖。
原本坐在墙角晒太阳,肚子一阵咕噜噜翻腾,应玉堂皱眉捂着挺了一会儿,实在是挺不住,匆匆跑向长孙府后门。
“哐啷哐啷”急切的敲门声响了一阵,门才从内被打开。
老翁头焦急的摆着手:“别吵别吵!”说着还是让开一步让应玉堂进去,探出头小心翼翼的张望一圈,快速把门关上。
“最近府上发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把控很严格,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应玉堂忍得额上淌汗,没工夫和老翁头解释那么多:“我肚子疼,去一趟茅房。”
老翁头见她真的捂着肚子,急的直跺脚:“那你快去吧,注意避着点儿,别让人看见,从后厨那边走。”末了还不忘叮嘱一句。
应玉堂这会儿什么轻功内力都用不上,一阵小跑绕过后厨跑向茅房。
坐在后厨门口的两个妇人正在磕着边果,见到急匆匆跑过去的人影惊道:“这不是小玉吗?怎么这个时候进府来了?”
抬头看一眼天,又蓝又亮:“现在天色还早,我得到晚上才能给她留鸡腿…看她的样子,八成是内急,该不会昨晚你给她留的那只鸡腿是馊的吧?”
“呸!”果壳被吐出老远:“说的什么话?我还想问是不是你给留的糕点长毛了呢!”两人说了没几句就争论起来。
应玉堂浑身无力从茅房挪到后厨,抬起胳膊摆摆手:“和你们没关系,肯定是昨夜睡觉没盖被着凉了。”
“老翁头给你放进来的?他这几天门口路过一只狗都要紧张半天……”
应玉堂坐在门槛上,从簸箕里抓一把边果磕着:“那事不是都已经过去了?”
“说是过去了,到底是死过人,谁能不害怕啊,我们都不敢走夜路,晚上出茅房结伴去,不然就憋着。”说完提醒一句:“你也别坐着了,赶紧回去看摊吧,小心被人瞧见说不清。”
应玉堂正要走,看见翠芽捧着一盒糕点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看见应玉堂惊讶道。
应玉堂没回话,看向她手上的糕点盒,是百味斋的糕点:“这个糕点很难买,得排队吧。”
“还用得着她自己去排队?长流就去了。”后厨大娘对府上的事如数家珍。
“大娘别乱说。”翠芽娇憨着害羞的解释。
应玉堂爬房顶从来只关心那伙莎车国人,对翠芽的事还真不知道:“长流是谁?好像没听说过。”、
“长流是公子身边的侍卫,武功好相貌俊俏,和翠芽年纪相仿,深得公子器重,对翠芽百般殷切,这糕点每月都会送来一盒给她吃。”不用翠芽说,后厨大娘就主动相告,就差把俩人的生辰八字都说出来了。
应玉堂夸张的“哦”了一声,九曲十八弯,闹得翠芽脸更红了,羞窘的跑回房。
她忽然也馋五珍糕了,叫小石头明早给她排队带一个,吸了吸鼻子,继续在房顶趴着。
“公主,奴婢替您梳洗吧。”
自从叶丽娜死后,伺候玛依努尔的就换成了长孙府上的婢女翠叶,翠叶是府上被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规矩时刻铭记在心,伺候人十分得体周到。
玛依努尔和她没话说,从前还能一起讲一讲努尔满和达尔汗还有莎车国的事情,如今没有心腹可以坦言,还真无趣。
“今日达尔汗勇士和努尔满勇士都没来吗?”
“来过的,被奴婢拦下了,于理不合,公主还是要与外男保持距离为好。”翠叶好意提点,从未见过那家姑娘未出门就和外男如此亲密。
玛依努尔面上带了愠怒:“你为何不回禀!”
翠叶毫不在意她的呵斥,平静道:“奴婢是为公主好,还望公主明白。”
到底不是她的女奴,即使再生气也没办法处置,只能暗暗咽下这口气。
努尔满风流浪荡的性子改不掉,叶丽娜的死向来没放在心上,对公主房中伺候的婢女又产生兴趣,想着办法的趁机纠缠,前几日都被翠叶寻了借口躲过去,今日好不容易堵住她。
“姑娘要去哪里?有什么粗活就交给我来做吧,你和我们莎车国的女奴不一样。”
翠叶不苟言笑板着脸,看见努尔满也只是微微屈膝行了礼:“奴婢还有活要干,烦请勇士让路。”
努尔满就喜欢她这种矜持的劲儿,是莎车国女奴身上没有的,那些女奴只要一招手就会顺从,很没意思。
“这是公主换洗衣物?这些活都伤手,给我吧,我叫其他奴隶去洗。”说完就要上手趁机摸她的手。
翠叶退后一步躲开:“还请努尔满勇士自重,这些活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可不像叶丽娜那样顺从,昂着头眼睛目不斜视看向前方虚空:“奴婢是长孙老夫人身边的,被指派过来伺候公主,这是我们长孙府上的待客之道,对待贵客应该有的礼仪,努尔满勇士无事也应避嫌,公主的寝房门口不应该有男子走动。”
努尔满到底顾忌她的身份没有再纠缠,回房看见侍寝女奴觉得索然无味,多喝了几杯烈酒。
桌案上的烛火燃到底,禇思燃上另一根灯烛:“公子,已经亥时,歇息吧。”
卫湃垂头执笔书写,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活动僵硬的脊背和手腕,才觉得疲惫。
几个陈年旧案进展缓慢,派出去的人手调查回来的嫌疑犯证据不足无法定罪,还需再用些时日搜集罪证。
“那个卖煎饼的……这几日有何异常?”
“没有异常,和平时一样……不过,属下发现她人缘很好,长孙府厨娘会在晚上特意给她留一只鸡腿,等她去偷吃,后门老头也会给她开门,他们之前并不认识,短短几日能俘获人心……这也是一种能力吧。”禇思天生面冷,普通人看见他都会被他周身气场震慑不敢靠近,因此多年独来独往。
卫湃抬手把笔涮干净挂到笔架上:“倒是有意思。”即使是最擅长与人周旋的风月场女子,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就和高门大户里的人热络起来,越是高门,里面的人越精明,阅人无数,轻易不会被小心思折服。
“那个女奴的事还继续查吗?”
“不用了,凶手就是努尔满,就算再追查下去,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公主入城已经许久,圣上还不召见,可见这其中还有些事情未明,这本是礼部的事情,偏他被派来接洽,与莎车国和亲一事,多半还会出差池。
想到此处难免头痛,双指揉按额角折好信纸交给禇思:“明日把这些送出去。”稍微缓解头痛脱掉外衫躺下,眼睛干涩,这几日思虑过重,身体有点吃不消。
“公子,明日叫沈医士过来看看吧,开些补身体的药方……”
禇思的话没说完,一本书卷扔过来:“出去!”
禇思讪讪摸了下鼻尖退出去关好门,从房顶轻飘飘落下一个人,束发青衣,面庞稚嫩:“嘿嘿,被公子赶出来了?”
“你跑到房顶上去做什么?”
“我也想试试晚上趴房顶的感觉,那个卖煎饼的姑娘不就时长趴房顶。”淡墨不知从哪揪下来一根枯草,在手上玩着。
禇思眼底的鄙夷不假思索,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绣花缝衣相夫教子,她非但抛头露面卖煎饼,还大声吆喝,行事作风一看就不是出自名门正派:“她那是偷听偷看……”
“你和她过招没?”淡墨好奇起来。
“没有……”禇思直觉他似乎打不过,却不想承认:“我不和女子过招,万一伤到了哭哭啼啼的太麻烦。”
应玉堂翻个白眼,她在房顶趴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是什么让他产生错觉能伤到她?
自大。
房顶太冷,看屋内人的情况估计一时半会睡不熟,敏捷翻身悄无声息潜入厨房,在蒸屉里找到一只烧鸡,鲜嫩多汁表皮酥脆。
吃完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趁着月色被云遮盖的时候闪身溜进房间,感知全部机警起来,手上沾着泥的鞋子往下掉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扔到地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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