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旺财，冲，射门！”

“冲呀！过他，过他。”

睡梦中，耳边传来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大头皱起眉，不堪其扰，翻过身将头埋进衣服里。

嗯？

不对，衣服？

一个激灵，意识浮出水面，他动了动手指，刷地睁开了眼。

光打在橙色的帐篷布上，映得世界都变了色，大头坐起身来，视线扫了一圈，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人的存在，身上还盖着一件女式外套。

“都醒了吗？”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低声呢喃。

帐篷外，曾经那些仿若在梦中的喧闹声也变得清晰起来，与安静的篷里截然相反，一层布隔出了两个世界。

“外面到底在干嘛呀？”

大头膝行至入口处，拉开闭合的拉链，这让觊觎已久的阳光有了可趁之机，钻进了篷里，也刺进了眼底，“嘶——”

抬起手挡在眼前，大头眯起缝适应了一会，白光才退散，绿草和热闹才映入眼帘。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天幕前？

大头不解地穿上鞋子，走出了帐篷，恰好谭月荷此时回来拿水，发现了他的身影。

“哎，儿子，醒啦？”

一开始，谭月荷没仔细看，眼神扫过去发现有一团黑影，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头，才拍了拍胸脯，

“嗯，醒了。”大头接过母亲递来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叹了一声，“啊——”

他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渍，问道：“妈，前面这是在干嘛，这么多人？”

谭月荷随着他的发问扭过身去看：“哦，你说这个呀，他们在踢球呢，你爸、大黑还有小黄也在上面。”

“啊，踢球？”大头脖子往前一伸，张开了嘴，既有惊讶，也有不解。

“对呀，都开始有一会了。”

大头皱起脸，挠了挠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跟别人一起踢球？

时针往回拨弄，世间万物都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充满了电的小头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地上捡来的草茎，两脚甩动。

他托着下巴，扭头看向帐篷，怎么哥哥还在睡觉呀？他又跟醒来的两个大哥哥不熟。

无聊死了。

小头一把丢掉手里蔫耷的草根，跳下椅子，决定去骚扰大黑和路言。

他抱起地上的小皮球，哒哒哒扑上前，“大黑！小黄！陪我玩皮球吧！”

“保姆”大黑半阖眼皮，死鱼眼似的爬起来，认命做个尽职的陪玩，而路言则将脑袋别过去，装作没听见，一动也不动。

如果这世上有隐身衣，那么此时的路言会很乐意购买，但很可惜，没有。

“小黄！走嘛。”

小头见喊不动，便直接上前，拉起了他的尾巴。

“汪（行行行，我起来，你放手）。”命脉被抓住，路言是不起也得起了。

“好了，小头，大黑，还有小黄，一共，一共……”小头掰着不听话的肥短手指，数了半天才数明白：“一共是三个。”

好像……不太够呀？

小头捏住衣服下摆，偷偷瞄了几眼在不远处坐着聊天的代晋和潘长禄。

“汪（别怕，勇敢冲）。”

小头摸了摸路言的耳朵，“你也想让小头去吗？”

“那……那小头去了哦。”

他鼓起勇气，一股劲儿地跑过去，问道：“哥哥，你们能陪我玩皮球吗？”

由于紧张，没有控制好力度，小头问话的声音像是士兵达“到”一样，非常大声，吓了代晋和潘长禄一跳。

“哦，哦，可以呀。”代晋和潘长禄愣愣回道：“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

“还有大黑和小黄。”

“那这样，为了公平起见，你和两只狗狗一队，我和禄禄一队，怎么样？”

小头想了一会后，其实也没有想，他只是学着大人的动作装了一下，答应道：“没问题，代晋哥哥和禄禄哥哥，你们要加油哦！”

代晋失笑，嘴上应着“好，你们也加油”，但心里想着的却是待会要如何不着痕迹地维护小朋友的自尊心。

为了让比赛更加正式，几个小孩还找了杨立飞来当裁判。

“好，双方队员准备，比赛……正式开始！”

哨响之后，小皮球便在不同的人脚下流转，一会在小头的脚下，一会在狗狗的脚下，一会又跑到了代晋和潘长禄的脚下。

而场上的形势也与预测截然不同。

原以为小头一队会占据下风，但没成想，大黑和路言两只非人类，拖上小头这个包袱，居然能和两个大孩子打的不分上下，局面胶着。

看得杨立飞那叫一个乐呵加心痒。

“要不，让我也加入？”趁着比赛中场休息的时间，杨立飞笑吟吟地提出要一起玩。

“啊？”代晋和潘长禄有些惊讶，但对视了一眼后，没有作声，而是看向了小头。

倒是一旁的大黑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己主人的厚脸皮行为表示鄙夷。

不过，杨立飞表示并不在意，脸是什么？能吃吗？

于是，在他的死皮赖脸之下，成功加入了其中。

当然了，由于他一个大人，也不好变成下场欺负小孩，所以，队伍就划分成了他带着小头，对抗两只狗狗和代晋、潘长禄。

慢慢地，太阳往西移，可能是因为快要下班了，脾气变得温和许多，不再灼人，草坪上也多了许多来露营、野炊的家庭，其中就不乏有养宠物的。

这些狗狗哪曾见过人和狗一起玩足球，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撒丫子往那边跑，带得牵着他们的主人也一起跑了过来。

“嘿，真稀奇，狗也能踢球。”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他们在一旁围观，却渐渐投入了心神，眼睛不自觉地跟着球跑。

甚至，还在心里吹嘘，要是他们上去，指定踢得比杨立飞好。

或许是牛吹大了，老天都听不下去，也或许是巧合，总之，大头脚下一个飞踢，球偏移既定的轨迹，滚到了围观狗狗的脚下。

“汪？”皮球从天而降，狗狗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下意识地用脚接住了。

“汪（嘿，哥们，把球踢回来呗）。”大黑说道。

狗狗愣愣地想照做，但脚下刚动，又把球带了回来，“汪（哥们，能带我一个吗）？”

大黑歪了歪脑袋，和同为狗狗的路言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嗯……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不能咬人。”

“你放心，我不会咬人的。我不是流浪狗，我是有家的狗，你看，这是我家铲屎官。”

大黑看了眼他身旁的男人，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过来，我们一起玩。”

于是，等待着狗狗把球踢回来的杨立飞等人就看见一只白色萨摩耶吐着舌头，开心地带着球跑了进来。

“这……”

那一刻，场上和场下都仿佛按下了静止键。

“大白，回来！”发现是自家的狗跑了上去，萨摩耶的主人慌张上前，想把狗抱走。

但大白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机会，哪肯走呀。

在他们拉扯之际，杨立飞转过头，不用想了，应该是自家狗狗干的好事。

“是你邀请的他吗？”

“汪（没错，铁柱，是我让他进来一起玩的）。”大黑蹭了蹭杨立飞的腿，应道。

“就知道是你们。”他点了点大黑的鼻尖，又抬头看了眼带着期待，摇着尾巴的萨摩耶，笑着善后道：“没事，毛孩子想要玩而已，就一起呗，你要不要也一起？”

“啊，啊？”大白的主人一脸蒙圈，“也，也不是不行。”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了个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狗加入比赛。

而开了这个口子之后，陆陆续续又加入了许多人和狗，到最后，竟演变成了狗狗和他的主人们的比赛。

听完母亲讲的前因后果，大头抽了抽嘴角，“这么随意的吗？好，好吧。”

他放下水杯，挤进观众席里，想要看看杨立飞的成绩，却被代晋和潘长禄抓住了手臂，“哎，大头，你醒了？”

“对，现在比分怎么样了？”

“咬得很紧呢，快，给大黑和小黄加油！”

还没多说几句话，大头就被他们两人塞了根应援棒进手里。

他低头看着泡沫棒，满头问号。

这哪来的应援棒？他记得都有带过这玩意儿呀。

大头踮起脚，朝外头看了一圈。

好吧，破案了，有个大叔居然正在兜售这些小玩意，真是会做生意。

“好！黑狗把球抢了！”

周围爆发了一阵喧哗，大头将视线拉回到赛场上。

就目前的比分，三比四来看，杨立飞所在队的比分稍稍落后，尽管此时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的半个小时，但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大黑，快！把球给我！”场上，杨立飞一边跑一边喊道。

大黑接收到了指令，他观察了一下其他人和狗的位置，脚下用力，球稳稳飞向了杨立飞。

“忒。”离杨立飞最近的一个大哥立马上前，探出脚来想要将球截断，却被杨立飞一个带球过人，绕了过去。

“好！”见状，大头几人挥舞起应援棒喝彩，另外一队的观众则焦急地喊道：

“哎呀，防他，防他！”

“雪球，从右边防他！”

四面八方的声音凑在一起，模糊成了无意义的呐喊。

另一队的成员摇了摇头，将观众的声音摒弃在外，很快调整了队形，拦在杨立飞射门的必经之路上。

眼看他们就要冲上前，拦截成功，杨立飞当机立断，大力飞踢。

在那一刻，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观众一点点长大的嘴巴，场上球员一点点移动的脑袋，还有万众瞩目的皮球，它一点点划过男人的头顶，擦过守门狗狗旺财的脸旁，最后，被球网兜住。

“哦！”大头，代晋，潘长禄和谭月荷等人握拳呐喊，激动地跳来跳去，反观另一队的家属，垂下手臂，神色里有遗憾。

谭月荷一把揽过她们，“哎呀，四比四，也没输没赢，大家都很棒，不是吗？”

“也是。”

双方相视一笑，牵着手一起欢呼，共同迎接累的满头大汗的人和狗。

晚上，大家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吹牛，一起欢闹，直至月朗星疏，人才散。

而那一天的娱乐比赛也被围观的人拍下了视频发布到网上，本来只是生活的记录，却意外获得了喜爱和热度，网友们都戏称这是第一届狗狗版世界杯，简称“狗狗杯”。

不过——几天后，大黑就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踢得太用力了，回到来之后，七彩小皮球就慢慢漏气，瘪了。

“呜！”看着他心爱的小球，大黑哀鸣一声，眼底迅速积攒起泪水。

“好了好了，再给你买一个，不难过了。”

后来，杨立飞又荷包出血，给大黑重新买了一个新的皮球，才没有水漫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