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这夜睡得很香。
没有梦到鬼怪、没有梦到被追杀，也没有梦到小时候。
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依旧很黑，可看了一眼时间，俨然已过十点。
“怎么这么晚了！”乔枝从床上弹起来，紧接着听到一声惨叫。
“啊——！画歪了！”
惨叫声来自床尾，李可正打着个小台灯坐在那里，手拿马克笔和她的黄表纸画着什么。刚才她起身的动作，让李可手里的笔一歪，“chua”地一下画到外太空。
“气死我了，还好这张才刚开始画没多久！！！醒了是吧，那我开灯了啊。”
“啪”一声，灯管照亮整个房间，乔枝愣愣地看着李可，还没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两张符纸直接糊脸。
“看看效果，你睡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我就捡了你丢在地上那张画，你对比看看”
李可指的是昨天淋雨之后，乔枝平铺在地上晾干的那张符纸——也是师娘送给她的保命符。
乔枝揭下脸上的两张符纸，很明显能看出左边那张皱巴的，是师娘送她那张。而右边这张……
“哇，真的假的，我在做梦吗？”
乔枝简直要两眼发光。
虽然细节处的处理更加不熟练，但很明显，大体的形色都和原型相差无几。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张可用的符！
“太厉害了！这是一早上画出来的吗？！”
乔枝几乎要扑到李可身上，后者边喊“停！”，边红着脸将她推回床头。
“所以你这些符为什么这么复杂，我看电视剧里面，不都是写几个字就能完事吗？”
李可从临摹开始就觉得奇怪，毕竟面前这张图案极其复杂、甚至还分了几重颜色的符纸，实在不符合她对“符纸”的理解。
“唔”，乔枝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才想好怎么解释。
“画画这件事，其实有点像在请灵？我想想该怎么说——”
“如果是师娘，她甚至不需要画符，就能用自己的灵力暴揍恶鬼！但是我灵力很弱，所以必须在符上画上家纹或者神兽，请它们帮我解决。”
乔枝翻开手机，点开昨天危急时刻，李可画的那张符。
“这是庇佑符，和师娘送我这张保命符造型很像，都是家灵的不同姿态。而且，姿态的形状会左右请灵的效果。”
噢！李可想起昨天的龙形烟雾，感情这个图案原来是你们家灵。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在临摹的时候，还以为是一条扭来扭去的蚯蚓。
“虽然家灵很强，但是它嗯……比较有个性，就是感觉它有点嫌弃我，所以不总是会帮忙。”
乔枝突然目移，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连吞两口唾沫。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请灵别的神兽。”
乔枝在相册里翻翻找找，点开一张龇牙咧嘴的猴子头像。
“这是狌狌！虽然凶，但是很能打、智商也很高。重点是吃得还便宜，只要去市场买打折香蕉就行。”
“确实看着还可以”，李可也表示了赞同，不过她的侧重点在于，这只猴子线条比较简单，比乔枝的家灵容易画不少。
“嘟、嘟——”
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连带着熟悉的微聊电话铃声响起。
李可顺着声音从被子里翻出手机，一看是乔枝的，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房屋中介小赵。
这人她记得，昨天她不小心看到乔枝聊天界面时，这个房屋中介刚好给乔枝发了信息，内容似乎是……看凶宅。
一阵恶寒升起，李可赶紧把手机递给乔枝。
“喂？”
“你咋才接电话？！”电话那头是位东北口音、性格爽朗的女士，声音清透且嗓门大。
“呃，赵女士？有什么事吗？”
接电话后乔枝立刻将手机拿了有半米远，可电话里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还什么事！昨天我发微聊给你，一整天都没人回！我那个客户下星期突然有事，要提前到明天看房，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处理下那间凶宅不？”
“我之前也说过，最近确实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价格没谈拢，你开个价！”
乔枝这时还想拒绝，却被眼疾手快的李可一把捂住嘴。
李可掏出自己的手机，哒哒哒按下几个数字，乔枝直接被吓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这个数真的行吗？！”乔枝凑近李可耳边，声音略微颤抖地问。
李可恨铁不成钢地呛了句：“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每次收那一百简直像在做慈善好吧？！”
唉那，行吧……
电话那头还在不断说话，“喂，人呐？！价格好商量别挂啊。”
这边的乔枝深呼吸一口气，大胆报出了李可标的价格：“一、一千。”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乔枝心跳加速慌得不行，压低声音就是一顿悲鸣：“我就说太贵了！”
李可这时也泄了气，她本来还以为这是个赚钱行业，没想到标价也被卷得那么低。
要不降一点，八百？李可刚想让乔枝降点价，就听到电话那边的小赵松了口气，心情极度愉悦地开口。
“害，我还以为多少呢，就一千啊？你放心，要是事情办得好，我再给你一千办事费都行
就这样了，我待会给你发个地址过来聊聊，下午见啊。”
小赵很忙，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留下这头的乔枝和李可面面相觑，后悔莫及。
“早知道就再报高一点了！”
电话挂断后，出租屋里的乔枝和李可迅速商量起对策。
“下午要几张符？快点快点，我现在画来不来得及？”
“等一下等一下，我想想，两张应该差不多？一张狌狌，另外一张选……”
嘟嘟，乔枝的微聊振动了一下，小赵发过来一间餐厅的定位，附上聊天信息：中午一点来这碰头，我请你吃饭！
乔枝看了李可一眼，先她开口一步便敲下文字发过去：两个人可以吗？我还有个拍档。
当然！那边回复迅速，委托初步敲定，乔枝总算是初步开出了八月第一单。这一切，李可自然都看在眼里。
“嘿，我好像还没答应要入职，做你的拍档吧？”
“但是可以蹭顿饭哦？”
“行吧，那暂时先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李可抬头便看到对方狡黠的笑容，行吧……
对方好像初步掌握了技巧，这次的确是她被拿捏得明明白白。
李可连坐地铁都在赶稿，敬业精神让车上的老人都惊叹不已。
“还差多少？”
“狌狌画完了，另一张还差一半，待会边吃饭边赶工应该差不多。”
“我们俩的命就握在你手上了！”
李可也不是没有赶稿加班的时候，但以往每逢这样的事，总是容易生气和心烦意乱。像现在这样边赶稿还能边聊天的事情，还是头一回。
也许真是换个环境换个心境？她也说不准，只是她现在非但没有不开心，甚至还有些小兴奋。
她越画越开心，甚至地铁到站，乔枝拼命叫她都没反应。
“李可，再不下车要赶不上吃饭了！”
李可终于抬头，趁着关门最后时刻和乔枝一起跑下车。
李可气喘吁吁地跑下地铁，将小画板收进挎包时，夹层那张符纸让她的手停顿了一下。
那是坐地铁的一个小事情，乔枝塞给她的东西。
“师娘这张保命符给你，随身携带就好，真有万一它能保障你的安危。”
“那你呢？”
“我有你画的这张新符呀，虽然我灵力弱，但让它发挥出效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并非只是一颗螺丝钉，她画出来的作品此刻真实被人需要、被人认可。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开心的原因。
“咳咳”，但是现在，李可还没有正式决定要成为乔枝的拍档，总是要表现得矜持一些。
“导航显示走A口，就在商场里面。还有，刚刚画好的狌狌先给你。”
李可假装随意地将狌狌符咒递给乔枝，然后便掏出手机假装看地图，自顾自走在前面。
“好厉害，画得好像，我第一次看这么完美的狌狌！”
乔枝双手拿着她刚画好的狌狌惊叹连连，甚至上扶梯都在感叹，以至于险些在到达楼层后被绊倒。
“我们现在要去见委托人，注意形象啦……”
乔枝不断傻笑，李可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陪着她苦笑。
委托人将会面地点定在一家泰式餐厅，位于地铁出来的商场三楼明显位置。
她们俩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这家餐厅——甚至是被动找到了它。
毕竟她们的委托人嗓门实在太大。
“喂，这边啊小乔！”
委托人小赵就坐在餐厅靠走廊的位置，清透洪亮的声音特别抓耳，她们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今日这位委托人正身着干练的正装，眼神正直，一看便有“专业团队”风范。
看到乔枝的一瞬间，她的眼神便立刻放光，像看到了某颗摇钱树款款走来。
“幸会幸会，我叫赵心语！”
委托人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还细心地询问她们有无戒口、方不方便喝冷饮。
“您好赵女士，我叫李可，我什么都能吃，您随便安排就行。”李可磕磕巴巴地说完后，乔枝紧跟着她点了点头，相比赵欣雨的松弛感，她们两个显得要拘谨不少。
“哈哈，你们不用太紧张，我也是上次看过小乔的法术，才会想到找她帮忙这次的事。”
“稍等一下”，乔枝打断赵心语的话，再一次义切辞严地说明：“再重复一遍，我真的是个半吊子，上次那事只是运气好，我没信心每次都能成功。”
“小乔又来了，上次那事你都能做到，这次的事对你来说不是随随便便？”赵心语很明显没把乔枝的话放心上，这正应验了乔枝在地铁上和李可说的事。
面前这位委托人虽然性格不差，但绝对是最难缠的那种甲方——
因为她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完全不管那是否是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