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等于纵容，等于行凶者’……这句话是我前几年在网上看到的，因为觉得很正确，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但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十年前的我能早些知道这句话，结果也许不会这样。”

那天她们分批乘坐皮划艇进了溶洞，其实原定还有两位安全员，但好像方莹和他们交涉了什么，最后两名安全员居然真就轻松地开了瓶啤酒，坐在船上朝他们招手送别了。

“所以”，赵心语难以置信地开口：“那天你们是在一个大人都没有的情况下，直接进来的溶洞？”

“好像是……”梁汝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天的情况，总之场面异常混乱。先是小孩这边，明明说着害怕的人不少，可真到了溶洞前，一个说不去的都没有。而且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了起来，那天好姨和虹姐的确不在游艇上，据说她们那天临时有事，本来是要在原定计划的帆船那边集合的。”

“然后就是，我时候想起来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点。那天大家抢着分艇的时候，原本安全员是说按体重配，但是姗雪和方莹，她们两个是主动要求坐一条艇的。”

乔枝思考了一会，“在你和宁方莹对话之后，她们又说了什么吗？”

“唔……那我真不太清楚，她们开始吵架之后我觉得头痛就回了船舱，当时我看见黎家的几姐妹坐在那里，好像是在写写画画什么东西，总之挺热烈的。我进去之后，她们就停了，还问我甲板上的人在干嘛。”

“她们三个都在讨论？”

“好像是吧，她们经常聚在一起，该说不愧是姐妹，关系好得异常吗？”梁汝被乔枝提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问：“你有什么在意的吗？”

“我记得，她们当时跟我说游艇上的情况的时候，有提到说其中一个人晕船很严重”，乔枝回忆着当时听到的话，“这种情况下，她们还能热烈讨论？”

“还有这茬吗？哦我想起来了，印象中好像确实有人提到过，不过是最后分皮划艇那时候。游艇上总共十一个小孩，不管怎么分都会落单，这个时候那几姐妹里有一个主动说自己晕船不舒服，就不下去了……印象中好像是那个混血儿，是老三没错。”

“嗯……”细节好像又对得起来，乔枝点点头，摸索着前路的同时开口：“那继续吧，你们进哭娘洞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

现在的她们为了寻觅着向上的道路，在左右两道裂缝中，选择了其中一条感官向上，约一人宽的裂缝挤了进去。

但梁汝知道。

“在这里，不管怎么走，都会被引导到你最希望去的地方。”

按照顺序，姜姗雪和宁方莹用了第一只皮划艇，走在最前面的她们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半个小时前她们还在吵架。

然后是梁汝和金小敏，她们两个纯粹是因为别人看见姜姗雪和宁方莹的组合后纷纷效仿，都完全抛弃了安全员最初计划按体重组合的方案，早早分好了队，才在最后被迫组合在一起。

梁汝和金小敏是第二个进的溶洞，原本在顺序上来说她们有优势，但实在是因为两个人毫无默契，仅仅在第一个浅滩就搁浅了三次，进度大幅度落后于别人才最晚登陆。

梁汝记得，当时皮划艇一条接一条从她们身边经过，不管所有人似乎都对她们没什么兴趣——就好像大家都看不见她们似的。

经过的人要不就是看水、要不就是看天，总之大家都懒得搭理或者向她们伸出援手，而她们两个本身关系就一般，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让对方协助。因此她们俩的皮划艇就这么来回旋转着，直到大家都上了岸，才最迟靠岸。

溶洞中最初见到的场景和她第一次来毫无差别，她们也很顺利地就同大部队汇合，这途中她和金小敏只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小团体。

——“金小敏也总算厌倦了，作为衬托而存在的生活。”

那是前几日她偶然听到的，宁方莹和范惠的对话内容，当时她还忙于安慰姜姗雪，沉浸在同她一起痛骂“叛徒”中。

直到听到这句话，她才意识到这个姜姗雪口中“罪大恶极”的“叛徒”，似乎并不像姜姗雪所说是个不重视友情、冷血无情的纯粹恶人。

在溶洞内部走了一段时间，当黎家两姐妹提出要去上厕所，范家姐弟随行离开后，当时还在同一个洞厅的就只剩下六个人。

梁汝、姜姗雪、宁方莹、金小敏、舍香和郭晚玉。马、龙、蛇、鼠、狗和猴，差一点就能凑两对三合的组合。

“啊我也想拍照，那我们也走吧。”

最先开口的是姜姗雪，她拉上梁汝的手就往另一边走，宁方莹没有挽留她，她也在转身的第一时间就垮下了脸。

“蛇鼠一窝，当初她们抽到牌的时候，我就该提防她们。”

姜姗雪没走几步就开始跟梁汝抱怨，洞厅回音很大，梁汝当时都担心会被宁方莹她们听见。

只是一切的担心都没有发生，宁方莹她们也完全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而是朝另一边走了。

“啊真是气死人，开学之后她们就要升来高中部，烦死了想赶紧毕业……”

姜姗雪的垃圾话来来去去也就那些，梁汝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回应两个单音节。当时的她满脑子都在想，上次那个声音为什么还没出现，她们这样走会不会迷路然后困在溶洞里出不去？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跨了两三个门洞，也不知来到哪个洞厅时，她们遇见了最第二不想遇见的人——不过只是一个背影。

她轻巧地钻过了其中一个门洞，但凭借对她的印象，她们轻易认出了她的身份。

“好像只有金小敏？她怎么一个人，宁方莹和她的小跟班呢？难不成她们又吵架了，这我可得去看看热闹！”

姜姗雪兴奋地就朝金小敏消失的门洞跑去，梁汝刚准备去追，期待已久的那个声音就出现了。

【你又来了。】

一丝迟疑，姜姗雪已经消失在视线。

要去追吗？可是……

那时的冲动和期待实在过于难以言喻，梁汝反常态地转身，朝另一个门洞跑去。

“然后，我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人……是小敏。”

当时的金小敏不知为何有些神不守舍，就像要哭出来那样，她坐在洞厅内一块岩石上发着呆。

奇怪，刚刚梁汝明明亲眼看见，她的背影钻进了另一边的门洞，但是她现在……？

看见梁汝，金小敏张口：“那个，你是不是听……”

“听见什么？难道是一个声音，它呼唤你的名字？”

梁汝记得，当时的金小敏表情惊讶了一秒，但随即她就用力摇了头：“你在说什么？我以为你听见了我和她们吵架呢……没听见就算了。”

金小敏转身便离开，但梁汝也来不及追问，因为那个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来这边。】

梁汝立刻朝声音所在的门洞前进，刚走几步又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黎夏。

对于黎夏，梁汝对她的记忆点只有——有个温柔、统筹能力不错的姐姐，还有个性格暴躁、有点中二病的小妹，除此之外就是脑袋瓜好像很聪明。但就她个人来说，梁汝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就连她那个混血儿妹妹都比她有存在感得多。

因为不太熟悉，当时的梁汝只是打算同她点个头就分开，可就是那时候，一向寡言少语的黎夏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得到邀请了吗？”

“欸？”

当时的梁汝一下没反应过来，然而就是这么个临时的反应，黎夏就已经超她摆摆手：“没关系我明白了，注意安全。”

“什么意……你姐，还有范家姐弟呢？”

“黎春她正在执行自己的使命，我也一样，再见啦，如果你也得到邀请的话我们会再见的。”

黎夏原来也是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吗？梁汝一头雾水，但好在这段小插曲并未耽误她太多时间，很快黎夏便离开，而梁汝顺着声音的引导，再次来到了上一次见到的、地面上诱人的蓝洞前。

“然后呢？”梁汝突然停下的声音让赵心语咽了口唾沫，她们正好走到裂缝最狭窄的部分，只能容纳每个人侧着通行，因此她没办法看见梁汝的脸。

这种情况下，梁汝突然停下的话更加令她不安。

“喂、喂~！继续说好不好，你这样我很慌。还有乔枝你也不要走太快，看不见你我害怕！”赵心语刚好夹在中间，充当着调解者的她一面喊继续一面喊停，努力维护着平衡的她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眼前的乔枝还越走越快，马上就要连个背影都瞧不见。

“喂，乔……”

啊咧好像到头了，乔枝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这让赵心语更加努力地往前挪动。

“唔，估计就快了，加——”

欸？

绿色的、宛如藤蔓的树木，刚刚就存在于这里吗？

赵心语不敢确定地想挪开手另找一处可以扶的位置，藤蔓却像有生命一般跟了上来。

“喂喂喂这不太对劲吧，你们两——”她大声地叫喊起来想要求助，一时的慌乱让她转过头去，却发现了自己身后的梁汝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人，她非常熟悉。

“小……余，余果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从安喜乐离职了吗？！”

原本同獬豸的契约者，诚安公司的友商安喜乐公司的前一线组长，余果多。

“好久不见小赵，‘余果多’……还真是很怀念的名字，我的亲生母父打我的时候，也总是叫我这个名字。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叫我现在的名字，黎独山，觉得难记的话可以叫我——黎夏。”

“哈啊……？”糟透了，赵心语的冷汗直流，这个名字梁汝不是刚刚才提过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黎夏伸着手朝她越靠越近，赵心语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能询问的问题：“呃、等一下！小余……啊不对小夏你现在在哪高就啊？哈哈……”

另一侧，赵心语的手在裤袋里转来转去，公司给每个人都配的保命符，她记得就在裤袋里才对！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希望那瞬间，一阵强力的电流猛地划过身体——

“唉……我的义务是‘家庭’，和楚河有关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拉我下水。”

赵心语未注意到的身后，漂亮的混血儿摇晃着手里的□□，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姐姐。

“好啦微山……哎还是黎秋顺口，‘业务’不稳的话，家庭也好、幸福也罢，都无法保持下去呀，你也知道妈妈现在特别看重楚河的生意，大家一起把这件事做好，皆大欢喜不好吗？”

“行行行，那总之你快把她们全都挪过去，大姐那边拖不了多久的。”

摇铃声又一次接近，黎夏依次将地上晕倒的人“收集”，推入蓝洞。

等走到乔枝身边时，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会那块已经出现了裂纹的白色手表。

“抱歉啊，可不能让你打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