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元年春,春和景明。
李裕作为新帝,登基不足三月,先皇皇后张承则和其生父吴琅月便组织了一场选侍。
在李裕还是王女的时候,十七岁的她便已娶了同岁的崔氏崔清寒作为正夫。李裕登基之后,崔清寒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但是,至今,婚后两年,两人还未育有子嗣,选侍便不得不被提上日程。
选侍三年一次,以才艺为主要选拔标准,辅佐以家族背景,可由人举荐,亦可自荐参加。初入选者留在宫中做三个月的才子,三个月内若是能得女皇欢心者,可依女皇意愿封为贵侍,否则将被遣返回家。而女皇一次只能封一人作为贵侍,可想而知出头之难。李胧箕创此选侍制度,一则为了削减后宫冗余开支,二则为了避免女皇耽于情爱。
李胧箕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忙于政务,即位十五年之后,时值她第二任丈夫裴炎武去世十周年之际,她才有感于孤寂,开始招募男宠,当时并未公开选侍。李珩在位仅一年,更是没有机会公开选侍。所以,此次选侍可谓是女皇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选侍。
李裕对于选侍的事情并不上心,北方军事告急,尽快挑选出合适的出征将军,才是她当前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武举已废止了有六年了,眼下突然要选拔出能够上战场的领军人属实不易啊!”中书令田汾道。
“陛下,臣记得,早年有个中了武进士的郭异仞尚可。那年正是取消武举的第一年,当年虽举行了会试,但尚未来得及举行殿试。且,这个郭异仞为女子。”尚书令长孙辅国道,“说起来,废止武举可是中书令田大人的功劳。”
“长孙大人真是折煞我了,我当年还不是为了太祖女皇的安危着想,武举殿试需带兵器进殿,若是有不轨之人,妄图伤害女皇怎么办。”田汾道。
“你那是因噎废食,现下知道厉害轻重了吧。”长孙辅国道。
“好了,两位爱卿别吵了。那这个郭异仞现下在哪?”李裕问道。
“现下位居御侮副尉。”长孙辅国道。
“只一个八品小官,辅国因何举荐她?”李裕问道。
“前些年,国事安定,武举显得不那么重要,且在田大人的极力促成之下,武举便被废止。“说着,长孙辅国瞪了田汾一眼,田汾满腹怨气,现下在女皇面前却也不好发作。长孙辅国接着说道:“遂而,官位升迁不易。而且,司马吴梁司本就以女子体弱为由,不同意女子为武官,女子升迁更是不易。”
“陛下,臣以为,眼下正是个大好的机会,提拔这个郭异仞为武卫大将军,若是取得大胜,即可顺理成章地提高女武官的地位。“田汾抢过长孙辅国的话头道。
“田大人可真是深谋远虑,不过,倘使郭异仞兵败呢?岂不是正好给了吴梁司一个由头废除女武官。那样,我们想要掌官兵权就更难了。“长孙辅国道。
“我以为,长孙大人举荐的人,是有百分百把握打胜仗的呢!”田汾面红耳赤道。
“我可没有田大人那般有远见卓识。”长孙辅国没好气地说道。
“明日,朕去练兵场,亲自会会这个郭异仞,朕倒要看看这个女子够不够格。”李裕道,“辅国、田汾,你们二人今日暂且先回去吧。”
待长孙辅国和田汾离开后,李裕叫来了贴身侍女夏颜,吩咐她去召掌管吏部的司吏贺添立进宫。
“添立,你可知御侮副尉郭异仞?”李裕问道。
“陛下,恕微臣不知。御侮副尉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小官,且是兵部的人。臣实在不知这郭异仞是何许人也。”贺添立回答道。
“看样子,果真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知是低调,还是无能。那这样,朕给你一个时辰,把这个郭异仞的仕途经历报送到朕面前。”李裕道。
“臣遵旨。”贺添立道。
“那快回去吧,朕等着看结果。”李裕道。
待贺添立走后,夏颜这才发声:“陛下当真对这个郭异仞有兴趣?若是真有过人才能,怎会到现在还是一个八品小官,长孙大人会不会有私心?”
李裕道:“朕是相信辅国的,皇祖母在位时就经常夸她为人正直,但是为何这郭异仞一直不受重用,倒是值得一探究竟。司马吴梁司不喜女武官,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朝中,文官中,女子已占据六成,且均位居高官,惟有武官还多由男子担任。现下,女子确实存在着较男子体弱的问题,想要扭转局势,难啊!”
“想来,这有些女子也太不争气。女皇好不容易为她们争取到的掌权为官的机会,她们却不知珍惜。”
“万事皆需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她们养在深闺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两人正说着,皇后崔清寒却突然到访。
崔清寒不悦道:“陛下,您当真要选侍?”
“是又如何?”李裕不以为意地说道,眼睛还看着手里的奏折,不曾瞧上他一眼。
崔清寒怒气更旺,说道:“陛下,您登基尚不足三月,便大肆选侍,你让我这个皇后的脸面往哪搁?”
李裕终于望向他,不过,还是淡淡地说道:“皇后错了,可不是朕要让你失了脸面,你该去问问你的好舅舅,这选侍便是他一人力主的。”
崔清寒闻言,便气冲冲地走了。待他走后,李裕却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何必非要惹皇后殿下生气呢。”
“朕每每见他气呼呼的样子便觉得好玩。朕看他不该叫什么清寒,应该叫浑热。哈哈。”
“陛下已经做了女皇,还这么小孩心性。”
“夏颜,怎么连你也变得这样无趣了?他去闹了也好,朕本来就不想选侍。”
“陛下,绵延子嗣也是一件大事。”
“朕才刚做了皇帝,哪有时间生孩子。”
“那您做太女的时候,就该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大胆夏颜,朕岂容你非议。”李裕佯装发怒道。
夏颜立马跪下,但身子依然挺得板直,说道:“臣有罪。”
“你这像是认罪的态度吗?朕今年才十九,日子还长着呢。话说夏颜,你比朕还要大上两岁呢,也是时候为你选个良人了。”
“臣是否婚配不重要,臣只愿一直伺候在陛下身旁。”
“你最好说到做到。”
另一厢,崔清寒已经到了皇太后的寝宫,未料及的是,吴太后也在。
“舅舅,您为何要为陛下选侍?”崔清寒大声说道,他也不怕吴太后听见,更甚者,就是说给他听的,毕竟他不相信舅舅会是这场选侍的主谋,吴太后必是更大的推手。
“清寒,愈发没规矩了。”张承则嗔怒道。
“拜见父后、父亲。”崔清寒道。
吴太后也不恼,微微点头。心中却想,先皇已经逝世,这天下之主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张承则这才说道:“坐吧,清寒。你与陛下成婚也已有两年,陛下至今却尚未有孕。”
“父后,您有所不知。孩儿倒是想呢,可是陛下这登基三月以来,都未曾让我近身伺候。”崔清寒郁闷地说道。他想起他与她的新婚之夜,他因为弄疼了她,被她一脚踹到床下面,差点失去了做父亲的能力。这些事,他都无处去诉苦。眼下,他与她尚未有子嗣,再失了宠。他的后位保不保的住都难了!早知道,还不如向父亲讨个小官做,再寻个温柔体贴的良人,也不若现在这般。此年间,男子和女子均可称配偶为良人。
“正是因此,才更得为阿靖选侍。你既不得阿靖欢心,便须得为她再选个讨她欢心的。”吴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对崔清寒的嘲讽。李裕早年被封为靖王,后获封昭靖太女,亲近之人可唤她阿靖或昭靖。不过到目前为止,崔清寒还尚未取得这样的资格。
崔清寒心中虽然有些酸楚,然而,却还是不甘心,他对着张承则和吴琅月说道:“父后、父亲,要不过两年再为陛下选侍吧?”
“现下,选侍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皇家自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崔清寒气不过,却也知没了法子,便告别了两位太后,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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