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怀柔

今日皇帝和百官俱在,这事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在军中哪里还有威信可言?!乐庭余光扫到殿前的众人,暗自咬紧了牙关。

苦苦支撑几招之后,萧济又一剑砸来,乐庭只觉得全身都震了一震,手中的剑险些脱滑下去。

狼狈不堪!

乐庭嘴里咬出血腥味,心中满是阴毒的恨意。

也是萧济命大,前两次都叫他逃脱了,怎么就没能杀了他呢?!

要是萧济死了,也不会有今日之屈辱!

乐庭死死抵挡,萧济的剑已经快逼至他的喉咙。乐庭毫不怀疑,要是此时他稍微卸一卸力,这柄剑就会直直穿过他的脖子,将他就地正法。

如果说之前他有所怀疑,那现在他非常确定,萧济就是想杀了他报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自己,再谎称是失手。有皇帝撑腰,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乐庭绝望底闭上眼,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脖子的凉意,觉得上面满是鲜血!

反正都要死,不如同归于尽!

就在乐庭打算鱼死网破的时候,突然感到手上一轻。萧济的剑尚在咫尺之间,只是力道却已不在。

乐庭睁开眼,就看到萧济的脸。

让他诧异的是,萧济脸上没有丝毫杀意,依然带着和煦的笑意,冲他眨眨眼。

乐庭满心疑惑,他将脖子上的剑推出去,萧济从善如流地退了几步。

两人又接着过招,但乐庭明显感觉到萧济的力道小了很多,招式也更加平白,你来我往,看上去两人难分胜负。

几十招之后,乐庭一剑扫向萧济底盘,萧济后退几步一个踉跄,率先收了剑抱拳道:“乐统领勇猛,果然名不虚传!”

乐庭哪里敢应,忙说:“殿下,承让!”

皇帝走下阶来,龙心大悦。

王承在一旁说:“大周有如此虎将,乃是陛下洪福所赐,是大周百姓之福!”

皇帝更高兴了:“赏!”

乐庭跪下谢恩。萧济亦在一旁跪下说:“乐统领武艺高超,今日臣弟得以与其交手,已是欣悦非常,哪里还能再得皇兄赏赐,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了!”

皇帝不欲萧济跪下,拉了他起来笑道:“你这是要给朕省钱?连赏都不要了!”

萧济低声说:“倒也不是要给皇兄省钱。”

皇帝饶有兴致:“那你要如何?”

“今日邀乐统领比试,原是臣弟的私心,但现在想想,怕是有些唐突,还望统领勿怪!”

“殿下哪里的话!微臣得殿下指教,已是三生有幸。”乐庭听了连跪都跪不住,别扭之中,赶紧插了一句话。

萧济接着说:“臣弟想着,不如把臣弟这一份赏也赐予乐统领吧!算是臣赔罪了!”

乐庭连连推辞。

“哎!乐卿不必太过谦虚!朕看最后那一下很精彩,阿济不及你,这场是你赢了!”皇帝拍拍乐庭的肩,命他起来,“他要给你,你安心拿着就是,不必推辞!”

乐庭只能接了赏赐,硬着头皮说:“多谢陛下,多谢殿下!”

“你们同是朕的大将,日后要多多切磋!”皇帝交待了几句,又对武试前三甲的少年们勉励一番,方才回宫去了。

乐庭心中疑云四起。方才种种,分明是萧济故意相让。萧济为什么要帮他?看萧济的样子,倒像是对刺杀之事毫不知情。

萧济正缓缓向宫门的方向走去,乐庭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请留步!”

萧济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些意外地说:“乐统领?”

乐庭半跪于地,抱拳道:“微臣多谢殿下!”

萧济急忙双手扶起他:“统领何故如此啊!天子赏赐,本王可不敢当一句谢!”

乐庭起身低声说:“并非为了赏赐言谢。方才比试之时,若不是殿□□恤……”

“统领说的哪里话!”萧济及时打断乐庭,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本王在外镇守,统领在内护卫陛下,你我二人同朝为臣,又都是武将,本就是一体。今日你我无论是谁输了,那都是丢了我大周武将的颜面!”

乐庭连连点头。

萧济用力拍在乐庭肩上,语气诚恳,目光热切:“不管怎么样,咱们出力打仗的,不能让那群吃干饭的文臣看了笑话!”

因为出身市井,身份低微,虽然官至禁军统领,但乐庭平日里没少受那些的文臣的白眼。萧济这话简直是戳到了他心头最为脆弱的软肉!

他知道这些人碍于他的权势,不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后多半看不起他。

这些故作姿态的清流们,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就天天摆着个高人一等的姿态,也不知道在高贵些什么!

王承也看不起他,但又必须要用他。乐庭觉得王承也没尊贵到哪儿去,不过是靠着女人罢了!

乐庭对萧济一开始是充满敌意的,因为萧济有他最羡慕的东西——尊贵的出身!

他骨子里有隐秘的自卑,就像路边讨饭的乞丐会羡慕朱门酒肉,河边冻死骨会向往春闺梦中人。他看着那些王公贵胄,看着他们举手投足流露出的自信和坦然,会心生怨恨。

所以他才会努力往上爬,不择手段,没有原则。他就是想把那些人踩在脚下,想看他们害怕他讨好他的样子!

乐庭以为萧济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军功卓著的北庭王,怎么会将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今日的比试要么是为了报仇,要么就是为了羞辱于他,让大家看看他这个统领,其实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三脚猫。

但萧济没有,他周全地替他保全了颜面。

乐庭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试探着问:“那些文臣怎么敢看殿下的笑话呢?”

“唉!”萧济长叹一声,摇摇头说,“一言难尽!你知道的,打仗开销大,事情又多,有些紧急的不能一一奏于皇上。那些个文臣吃饱了没事干,鸡蛋里面挑骨头天天在我皇兄叨叨,烦死了!”

萧济看着是真的烦躁,眉宇间的厌恶压都压不住。

乐庭啐了一口:“他们懂个屁!”

“是啊!他们懂个屁!”说到兴起,萧济揽住乐庭的肩膀,乐呵呵地说,“走走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到我府中喝酒去!”

“你就好意思这么坐着,不知道搭把手啊!”烟山小院里充斥着孔轻的咆哮。

明定手里端着碗馄饨吃得不亦乐乎,拿正在树上爬上爬下摘桃的孔大爷下饭。

“我腿脚不便,有心无力啊!”明定抬起脚,装模做样地哼哼,表示自己是个伤患,不能干活。

那日明定一瘸一拐地回来,因为淋了雨,又在山洞中住了一夜,毫无意外地得了风寒,昏昏沉沉的,精神十分不好,索性每日披着毯子窝在藏书楼里看书,安安分分地喝药养病。

一晃十几日,明二爷浑身窝得都快发霉了,正好天气转暖适宜出门,他便惦记上了孔轻院子里的毛桃,寻思着带上季初来化缘。烟山小院中有一株遮天蔽日的桃树,看树干和枝叶,估计百年有余。

摘桃子这种苦差事明定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他翘着脚坐在石桌旁,非常不客气地指挥:“左边一点,再往上,不是那个!旁边的!”孔轻被桃毛刺挠得正难受,又被明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支使,抓狂地摘了两个半生不熟的小桃子砸明定:“你闭嘴!”

明定左躲又闪,十分灵巧地避开了,完全看不出腿脚不便。他适时给孔轻顺毛:“师兄,我这不是看你近来圆润不少,想让你松松筋骨去去油水吗?不然以后你就只能让人抬着走道了!”

孔轻愤怒回头,就看到明定一袭青色长衫,披着鹤氅,乌发用同色缎带束起,笑意盈了满眼,古朴风雅,与山林景色甚是相衬。孔轻想接着用桃子打他,又有点下不去手,愤愤不平地想:“长得好果然占便宜!”

孔轻站在树上,远远就看见一人骑快马而来,他指着给明定看:“别废话,季初来了,你们俩哪凉快去哪呆着!”

明定引着季初往廊亭水榭走。

明定给孔轻选的这处院落十分讲究,坐落于烟山东南角,依山傍水。临水的一岸搭起一道廊亭,随着水势曲折蜿蜒。

坐于廊亭中,仰可观烟山四时美景,俯可视水流滚滚东来,俯仰之间,山水天地尽在胸怀。

“主子,”季初没工夫欣赏好景色,直奔主题说,“今日我在水云间的小红楼看见北庭王了!”

明定闻言一顿,眉间拧成一团:“他去那做什么?”

水云间三座小楼,对外待客的是外面两座,一为流音阁,主营词曲乐音。二为消红苑,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因为这座楼雕栏玉砌,外表刷成红色,被俗称为小红楼。

赌场分三六九等,穷人有穷人去的地方,多半在鸢尾巷等暗窑,东家一般是地痞流氓,里面噪杂混乱,烂命一堆,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而达官显贵若要赌,则会选择水云间的小红楼,一来环境极雅,二来水云间规矩分明,没有杀人强抢这种事情,公子哥们欠了钱,最多是被水云间领着回家要钱,不至于丢了性命。

“北庭王是跟着乐庭一起来的,” 季初悄声说,“主子,您说这北庭王是要做什么?”

这一月据季初得到的消息,北庭王先是借故将捉拿的三位刺客放虎归山,而后又在御前对乐庭施恩,这些时日他与乐庭往来十分密切,吃喝玩乐都在一起,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反间。”明定淡淡抛下这两个字,“这位殿下,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哦!”季初回过点滋味,“您的意思是,北庭王知道乐庭就是个不痛不痒的靶子,重要是乐庭后面的王承,所以故意跟乐庭交好,以方便抓到王承的把柄?”

两者相斗,两败俱伤。乐庭一倒,王承再无可用之将,萧济在京城中便可安心,尽收渔翁之利。

季初:“主子,这乐庭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北庭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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