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灵徊很清楚,聆铃吞噬凡人的愿力维持本体不是个长久的法子,这些愿力只能暂时补充赐福神珠的空缺,却不能彻底替代。一个人的愿力能维持多半不会超过一个月,一个月后祝芸的愿力用光了,要是不想让聆铃彻底报废,叶灵徊还是得把它放到自己识海中蕴养。
这样想着,他面上露出些嫌恶的表情,他可不想再听到那些鬼哭狼嚎。可是帮它找回赐福神珠?这可就在他的职责与承诺之外了。
如果没有挚友的托付,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总得拿等价的酬劳或是收获来获取。
可神庭都倒了,叶灵徊从散仙到武神又一路跌成魂魄都不完全的凡人,他做得再多,给他回报的人或是神又在哪儿呢?
等聆铃到手了,还是抓紧时间帮它找到下一个能够提供愿力的人比较好,帮助凡人总归要简单许多,说不准还能趁着天道混沌时蹭点儿功德金光。
叶灵徊沉思的时候,聆铃的吸收已经完全结束,它愉快地抖了抖身子,化作一抹金色流光,从祝芸的识海中蹦了出来,活泼地冲到了叶灵徊跟前,讨好地蹭了蹭他裸露在外面的小臂。
他不动声色地背过手去,招了招手,聆铃便绕过他贴进了叶灵徊的掌心。
抓住聆铃的那一刻,叶灵徊只觉自己长久以来被封闭的五感瞬间清明了起来,他将聆铃收入体内,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他还没彻底放松,余光却扫到了一点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点光芒就栖息在邵宏深的丹田处,看上去毛绒绒的一小团,聆铃感受到它的存在,兴奋至极地弹动了起来。
我擦?赐福神珠??
刚才还说难办的事情,转眼间就出现在自己身侧了?
叶灵徊的眼神一瞬间暗了下来。
精魄回归之后,他不仅恢复了一点点从前的记忆,还想起了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一点点信息。
不过从塔黄山赶回来路上太匆忙,又被容应许占据了大半心神,他直到洗澡时独处后,才想起来那些信息。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原主是个吃软饭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两位大佬的青眼,他那个工作室算上他自己一共就三个人,竟然能一直接大案要案。不过是因为走的邵宏深的门路,而案子又交给了容应许去解决。
叶灵徊不是很想探究这原主到底为何能拿捏这两个人,但邵宏深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从他的角度看来,容应许刚一与他见面,就热情似火地扑了上来,看样子对自己的复活和失忆都不太意外;而他与邵宏深已经相处足足两天,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邵宏深既然能那样帮助原主,难道会和他关系不好吗?
看见自己一直罩着的玄术师复活,就算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算叶灵徊性情大变,就算他十分谨慎,谨慎到不敢轻易接触叶灵徊,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点好奇吧?
可这两天邵宏深沉默得出奇,不仅不像个与叶灵徊熟识的人,也不像是在商界意气风发的成功企业家。
直到叶灵徊看到他丹田处的那团融融光团,他才回过味来——邵宏深的异常根本不是因为他重生,而是因为聆铃降世,他离聆铃本体太近,体内的赐福神珠失去了作用,他察觉到了这个情况,这才陷入了恐慌之中!
叶灵徊不知道邵宏深所拥有的那颗赐福神珠携带的是哪个神力,但看他这个样子,恐怕他能做出这番事业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这份神力,他才会这样在意。
他眯了眯眼睛,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赐福神珠都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那叶灵徊还是乐意动动手指,替聆铃拿回它们的。
聆铃更完整一分,他所要付出的努力就少一分,将来为那人立的衣冠冢或许也能更流光溢彩一分。
他注视着邵宏深丹田处的目光毫不掩饰,叶灵徊肩上突然按下了一只有力的手。
他一回头,是已经去而复返的容应许。
对方的眸中含有某种深意,冲着叶灵徊轻轻摇了摇头。
叶灵徊警惕地倒退了两步,两人之间刚刚被融化不少的隔阂再次生长起来。这个人也知道赐福神珠的事情?叶灵徊不得不这样想,可是这种专属于神明的秘密,这个凡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在沉思,容应许已经将他挡在身后,向祝芸祝语两人道:“主馆里没有发现云柔的尸体。”
祝语一副震惊的表情,“怎么会?她人也没来,尸体也没找到,她难道能跑出去不成?”
徐昭清清嗓子,说道:“殡仪馆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他环视一周,指了指几人身处的这座别馆,“这里不是有仓库吗?我们进去找一找吧。”
几个男人一起打开了别馆的仓库大门,才开一条门缝儿,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闻到这个味道,他们加快了开门的速度,厉扬还跑过去捧起了应急灯,向里面一照。
这座仓库是用来囤香烛纸钱等等殡仪馆必备的零碎东西的,而此时此刻,云柔的尸体就躺在两座货架之间,头脚两边还各放了一支燃烧着的蜡烛。
尸身上被堆满了黑棕黄三色相间的固液混合物,正散发着恶臭。
“那是……粪便吗?”厉扬挤在人群后踮起脚尖,向里面看去,一边捂着鼻子嫌恶地说。
沈君呈沉着脸走近看了看,也没碰她的尸身,只是冲着人群点了点头。
这味道实在难闻,确定了云柔已死后,他们便将大门又关上了。
沈君呈率先向祝语发难,“你不是说,是荣国梁杀了云柔吗?你们两个一直在这里翻吃的蹲人,她的尸体怎么会被放进别馆的仓库?”
祝语似乎也很懵,她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他只是说了要去杀云柔,可我并没亲眼看见他杀人呀……”
厉扬冷笑道:“沈大师,您又在这里贼喊捉贼什么呢,我想,那粪便中多半也混有尿液吧?这不就是你们东教请神阵的那一套五甘露吗?”
沈君呈刚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急于先声夺人,让众人把注意力放在祝语话语中的前后不一上。
此时被人明目张胆地点出来,沈君呈脸上青青白白,辩驳也显得有些生硬:“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血液的性别已经对不上了,为什么你还是咬着我不放?”
“塔黄山都已经烧成那样了,大家都没戏,你到底有什么必要这样针对我?”
沈君呈气急败坏,“再说,我一直在前院尝试突破结界,哪里有时间去杀人?那个结界是蔡东逢设下的,这座殡仪馆就不是铁桶一个,说不准是他的人拿了他的信物偷偷进来,在这里大开杀戒呢?!”
厉扬冷笑道:“你究竟为什么一个劲儿地提起塔黄山,你自己心里有数。至于你所说的结界,在场只有你一个是东教中人,若是你自己布下的结界,自己在那里演戏,也说不准呢。”
这番话直把沈君呈气得哆嗦,他阴晴不定地盯了他三秒,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容应许,“容局长,您是蓬莱榜上第一的玄术高手,您能不能告诉这个行外人,若是我们东教设下请神阵,真的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容应许勾起嘴角,与身边的叶灵徊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已经看穿整件事情的笃定。容应许冲着两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叶灵徊去说,叶灵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缓缓踱步走到了仓库的门口,伸手拨弄了一下门栓。
“五甘露……是男精、女血、粪便、尿液和脑髓。”叶灵徊回过身,又绕着地上的荣国梁走了半圈,来到厉扬跟前。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了厉扬身上,实则却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神情莫测的邵宏深脸上。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邵宏深抬起头来,僵硬地冲着叶灵徊一笑。
叶灵徊别开头,继续说道:“这五样东西中,要取粪便和尿液是完全不必死人的,又何必杀害了云柔,还把粪便和尿液泼在她的身上呢?”
“道理很简单,要么是杀害她的那人想要以此来羞辱她,要么就是……云柔的死亡对应的祭品根本不是这两样。”
叶灵徊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大厅中,众人都屏息凝神去听,连邵宏深也不例外。
“在她身上泼满污秽,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无法靠近尸体,无法仔细查看她的死状而已。”叶灵徊轻笑一下,“我就不打开那扇门让大家再看了,我只问一句,若是云柔也是失血而亡,或者她的血液被抽走了一升,你们看得出来吗?”
众人恍然大悟,厉扬更是兴奋地拍了拍手,“这不就破案了!男精,女血都有了,沈大师,你一直以来反驳我的点已经被叶大师推翻了!这回你还有什么说法?”
沈君呈咬着牙,闭口不语。
叶灵徊十分奇怪地看了一眼厉扬,冷笑着再次问出了连珠炮似的问题:“我说过这件事是沈君呈做的了吗?他一个东教高层需要自己杀人为祭吗?退一万步讲,现成有两个与祭品女童血脉相连的女人,云柔又是他的情人,他杀谁不好要杀她?”
“哥哥,你这么急着想给沈君呈定罪,又是什么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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