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灵徊眯了眯眼睛，暗中猜测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韦仁童似乎还怕这个筹码不够重，继续说道：“我们一共收集了十三位拥有赐福神珠……”

“你说多少？”叶灵徊心中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十三位。”韦仁童笃定地道，“四种不同的神力，十三个候选人，虽然源头不知从何而来，但我们都一一做了登记，并且跟踪观察。”

叶灵徊听着他的解释，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赐福神珠什么的，他其实并不非常在意。只是……赐福神珠虽然身带神力，却必须要有额外的力量催动才能发挥作用。

这种力量有着严苛的要求，只能是凡人的大量纯正香火，或者神明本源之力。

——看来那位格外志向远大的三太子，根本没有死在那场大战之中。

据韦仁童所说，大约五十年前，玄术部刚刚成体系没多久，世界上突然冒出来个别疑似拥有超能力的人。

一开始，他们以为那是一种玄术，但随着调查他们发现，这些“超能力”不是万能的，而是偏向一种概念。譬如有一位天王巨星，他曾经是个演技派，然而有段时间却突然变得格外好看，而且是全民公认的好看。

他宣称去整过容，这本来也没有引起玄术部的注意，但后来人们发现，不管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上，甚至是放在他身边，都会被人认为“好看”。

这简直商业价值拉满，他的演技又很好，很快就红透了半边天，但也被玄术部盯上了。

无他，这种诡异的效果实在很像玄学手段，玄术部担心是某种民间禁术，可根本无法在他身上检测到灵气的波动。他并没有引发什么大的风波，研究不透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另一个人出现了。

这人名叫楚安平，直到现在都还活跃在海外。说起来，他和东教和荣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当年就是在荣家涉黑涉军火的生意里脱颖而出的。

那会儿也是灵动枪刚刚开始普及的时候，一把枪里只有两发子弹，第一发直接开枪就行，第二法就需要手动拨动一个齿轮，将弹仓对准弹道，有点儿类似左轮手枪。

虽然□□里不缺左轮手枪，但灵动枪造成的伤口更大，下场更恐怖。有些后台足够大的□□能弄到登记之外的灵动枪，在处刑时就会选择灵动枪来震慑其他成员。

荣家背靠东教，灵动枪这种东西当然也有。他们和境外势力搏斗的时候，有时候要“和平”解决问题，不“动刀动枪”，就会选用一种□□那会儿特别流行的玩法——公海对赌。

这个玩法要两个人带着一把全新的灵动枪到公海，他们会先冲天开一枪，清空一个弹仓。然后开始蒙上眼睛随机转轮，每人一次，转好了就可以选择冲着自己或者对方开枪，如果枪没响，就交换再来一轮，直到死一个人为止。

这个过程全程录像，活下来的那个人带着录像回岸上，给两家的大佬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失败的那家就必须做出让步。

楚安平一开始在荣家□□里默默无闻，直到有一次他主动要参与公海对赌，从那以后就开启了他逢赌必赢的一生。

凡是他参加的公海对赌，活下来的人一定是他。一开始对方只能认栽，荣家凭借他的好运气一路高歌猛进，发展迅速。

后来对面有人提出质疑，怀疑是楚安平或者荣家动了手脚，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定规矩，哪怕是自家出的灵动枪，自家的船和眼罩，楚安平还被五花大绑了，最终活下来的依然是他。

这其中还有人尝试带了两把灵动枪出海，故意用全新的枪抵着他开枪，却逢上了灵动枪万分之一的炸膛，反而把他自己炸飞了。

不久后灵动枪升级，能装四发子弹了，他们依旧只清空一发就转轮盘，可无论尝试多少次，冲着楚安平开出的那枪一定是空膛。

楚安平名声大噪，玄术部也开始介入调查，却依然查不出来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只能以涉黑的名义将他抓回来处决——然而无论是任何方式的死刑，都会被他以一种极低的概率避开。

政府只能改判他无期，可才过两个月，他就那样光明正大地从监狱里走了出来。

事后调查，竟然是同时发生了这么一连串小概率事件：牢房的大门莫名老化了，钢管一手就掰得动；狱警睡着了，大门钥匙还大大咧咧地放在了桌子上；监控倒是没坏，但是上传警报的开关坏了，即使拍到了他离开时还冲着探头竖了个中指，也没有触发报警；甚至当天晚上再次查人的时候，两个狱警和他对面牢房里的人都眼花了，以为他的牢房里有人……

总之，直到发现他越狱，楚安平已经被荣家安全地送到了海外。

发生这种事情，玄术部终于坐不住了，当时的主事人去请教了已经闭关的疯魔道人，对方只说了四个字，就是“赐福神珠”。

这是玄术部这么多年的绝对机密之一，几乎只有蓬莱榜上那个不在任何世家之列的人知道。因此他们调查的进度也非常缓慢，但几十年过去，还是有不少成果。

赐福神珠能为人带来神力，这与灵力不同，现有的探测仪是无法探测到的。目前已经探明的神力共有四种，玄术部将其命名为：美貌、智慧、概率和财富。

这四种神力同时出现过，但相同的神力不会同时出现一个以上，拥有神力的人被玄术部称为继承人。

神力是会进化的，大约取决于继承人对神力的理解，楚安平能从死刑和监狱中逃脱，其实就是参透到了神力下一层，从利用概率，升级到了定义并且激发概率。

玄术部登记在册的各位继承人中，发生了升级的一共只有三位——韦仁童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

其中很多的消息容应许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也听得格外认真，这会儿跟叶灵徊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屏幕，疑惑地看着突然卖起关子的韦仁童。

韦仁童露出几分与他年纪不符的顽皮，“叶大师，等你入职了综合行动局，这份名单我立刻就会给你看。”

叶灵徊翻了个白眼，“你们查不出来的东西，我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出来，我为什么非要求着你把名单给我？”

韦仁童正色道：“叶大师，我虽然不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认为，你的存在或许如同疯魔道人一样，是天道对人间的恩赐。我不知道这些赐福神珠的背后是什么，但我有种直觉，你是解决这一切的那个关键。”

叶灵徊眉心微动，眼中闪烁着的讥嘲慢慢褪去，目光也沉了下来。

韦仁童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冲着摄像头鞠了一躬。

他的年纪不小了，虽然身体状态还好，可头发的花白还是暴露了年华的逝去。这是一个已经为国家奉献半生的老人，而他，正在恳求一位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踏入与他相同的事业。

——不仅仅是事业，那或许也是他的道。

叶灵徊沉默半晌，突然冷哼一声，“你们这个综合行动局与各大势力盘根错节，我即便不懂，也能感受到里面的风起云涌。我可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稍有不顺心，就像今天一样，我会把你们的人狠狠揍一顿。”

韦仁童哈哈大笑，“随便！不打死就行，那些养尊处优的二世祖们，也该有个人来治治他们！”

叶灵徊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容应许，他会意，摊了摊手，“韦部，叶大师总不能屈居于我之下，您看，他的职位……”

韦仁童早就想好了这一条，发了一张聘书在容应许手机上，“玄术部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一位副部长，现在聘任叶大师为名誉副部长，专管综合行动局，和你一样，都是正局级。”

“这个级别的任命我能完全做主，再高的话，就要上报赵部长，由最高会议讨论了，叶大师的身份，我还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韦仁童道，“应许，这份任命你记着，给我牢牢锁死在你们综合行动局，世家那边我会去打招呼，只允许他们的首脑知道。”

“至于内情更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你那个一助是个嘴严的，让他把蓬莱榜的事情也给我烂在肚子里。也许有朝一日，这真的会成为我们最后的底牌。”

叶灵徊向后躺在了桌子上，两腿从桌沿垂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提出第三个要求：“你们口中的那位疯魔道人……我想见他一面。”

韦仁童还在和容应许讨论着保密问题，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能知道赐福神珠的人，又费尽心力帮助人类重建社会秩序的人，或许是他在那场大战中的同袍。

叶灵徊暗自思忖着那场大战后究竟还剩下了谁没有陨落——但多半也接近陨落了，听他们的意思，疯魔道人甚至维持不了年轻的状态和完全的神志，可能已经极其虚弱。

如果他能去见一面，说不定能找到办法让疯魔道人的状态好一些。

能用赐福神珠做出这么大文章的人，一定是当初盗走聆铃的那人——天帝的三太子。

他脑子里装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教义，发誓要创立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宗教，他凭借聆铃作乱了那么多年，叶灵徊本以为那人拼着自散魂魄的痛楚，应该已经让三太子伏诛了。

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死，甚至还流窜到了人间继续作乱。

而自己……叶灵徊苦笑一声，是早就被三太子注视着的人。如果未来要开战，无论他如何摆烂，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就像那枚聆铃，他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它负责，但它就是那样理直气壮地蚕食他的的血肉，吞噬他的精神，赖在他身边不走。

既然躲不过，那总得未雨绸缪吧。

叶灵徊不情不愿地心想。

他徊需要帮手，不管是这些世家，还是玄术部，又或者是疑似故人的疯魔道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帮手。

韦仁童道：“我们部长无限期闭关，要到明年才会短暂出关几天。明年我会帮你争取见他一面，但在此之前，我们不好打扰他老人家，恐怕会影响他清修。”

叶灵徊点点头，对于神明来说，修复神力的最好方法当然是闭关，一闭几百年那种。他能偶尔出关帮助凡人解决问题，已经是大义之举了。

他轻巧地从桌上跳下来，两手插兜准备走人，让容应许跟韦仁童自行讨论后面的细节内容。

走到门口，叶灵徊突然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候选人。”

“什么？”

叶灵徊没有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候选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