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吗？”钟青夏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季永泽反问。

“……”

“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季永泽继续道。

“……”钟青夏攥紧拳头，看着季永泽道，“但是你给人的感觉……”

钟青夏的话音到这里，就断了。他与季永泽对视片刻，挪开视线，耸耸肩膀：“算了，不说这些了，再说就真的迟到了。”

他点了下手机屏幕，看到现在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四分。

平时这个时间，他都还没起床呢。

“姚墨是要伪装成普通的实习生。”钟青夏再次抬眼，看向季永泽，说道，“你用真实身份，可能大家都会不自在，而且你也想要了解更自然更真实的状况吧？”钟青夏唇角也再次微微勾起，“给你想一个假身份吧。也是来实习的。说你是博士来实习，写论文……应该可以吧？博士来我们这里……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实习而已。”

“可以。”季永泽说，“听你的。”

“对了，我们之间也会互相叫对方老师，所以我就叫你‘季老师’了，正好你本来就是老师。有的年长的应该会叫你小季。我的话，因为你是实习生，但是你年龄又比我大，你可以就叫我‘钟老师’。”钟青夏眼神严肃起来，强调道，“绝对不要叫我‘夏老师’。”

“你跟别的实习生或新入职的，也会说这么多吗？”

季永泽忽然这么一问，钟青夏有些猝不及防，懵了懵：“……嗯？怎么……是觉得我啰嗦吗？”

“没有。觉得你很体贴。”

“……”

钟青夏慢慢低下头。

“是有很多人说我脾气好……”钟青夏抬手，手指屈起微微触着下唇，低声道，“可能因为我是新人的时候希望有人告诉我这些……”

季永泽知道，钟青夏喜欢被人照顾。

他刚参加工作时，有人照顾他吗？

有人会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句一句告诉他该说什么话，手把手教他该怎么做吗？

季永泽只看到，他现在变成照顾别人的人了。

“我也知道，有新人会觉得我这种太多管闲事了……一些老员工也不喜欢我这种……”

钟青夏想起，研三时，自己也想过当老师，但韩晨说：“你不行。你性子太软了，不适合当老师，那些小孩会欺负你。”

一对一家教的对象，都是自身愿意学习的好学生，所以没被欺负。

不……按柯泉他男友说的话……在定价上好像已经被欺负了……

小孩……钟青夏又想起，昨晚，姚墨那所作所为……

昨天是喝醉了，正常状态下才不会被小孩欺负！

钟青夏愤怒地把最后一些已经有些凉的米粥喝完，“刷”地站起身去厨房刷碗。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气势汹汹的季永泽：“……？”

季永泽站起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身后，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响起。

是钟青夏的手机，还在餐桌上。

季永泽又拐回去，走到餐桌旁，看到钟青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姚墨的名字和微信头像。

钟青夏这时也从厨房走出来，到餐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谁，边往远处走了几步，边接通电话。

“你们两个加好友了？”

挂断语音，钟青夏听到季永泽的问话，转身，看到他正站在自己面前，直视着自己。

钟青夏“嗯”了一声，要从季永泽身边走过去。季永泽移步，身体挡在钟青夏面前不让他走，问：“你为什么加他？”

“工作上要联系。”钟青夏快速说完，往旁走要绕过季永泽。

季永泽抓住他的手腕：“我跟你也需要联系。”

钟青夏被迫止步。

他看着面前的季永泽，觉得有些新奇。季永泽给他一种急匆匆的感觉，仿佛唯恐某场比赛落后别人了。

“工作。”季永泽又补充道，似乎是认为这个理由能让钟青夏答应自己。

钟青夏移开视线，动了动被季永泽握着的手腕。季永泽以为他要走，更用力握紧，道：“你这么不情愿加回我吗？”

“……”

钟青夏觉得他真的好急，竟然会问这么一句话，于是扭头再次看他，反问道：“你就这么想加回我？”

“嗯。”

“……”

何止加回你。

季永泽盯着钟青夏的眼睛。

他更是想要钟青夏……

“你还会拉黑删除我吗？”钟青夏问道。

季永泽恍了恍神。钟青夏的眸光很认真，又透着不安定。是钟青夏说的这句话，带着让人担忧的易碎感。三年前扎入钟青夏心中的尖锐碎片，钟青夏已经拔出来了，但他怕再次被伤。

季永泽心里也仿佛被扎得疼起来，道：“不会。”

钟青夏沉默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说：“手机。松手。我把你放出来。”

季永泽的好友申请终于送到了钟青夏这边，并被钟青夏同意了。

“季永泽，我们只是工作合作关系，结束合作我就会删除，拉黑你。”钟青夏对季永泽说道。

然而季永泽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季永泽。”钟青夏叫他。

季永泽抬头，看钟青夏。

“我们只是工作合作关系，结束合作我就会删除，拉黑你。”钟青夏又重复一遍道。

季永泽眼睛盯着钟青夏。钟青夏与他对视着，以示自己没有开玩笑，绝不改变主意。

季永泽垂下目光。

“嗯。”

季永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手机屏幕，然后逐渐唇角扬起，露出笑容。

钟青夏：“……”

可能是觉得两年还早吧……

钟青夏也低下头，看到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和季永泽的私聊界面。

刹那间，过去跟季永泽网聊的聊天记录，在钟青夏脑海里不断涌现。

刚才加好友那个画面，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了，而且是两人还是陌生人时，一瞬间点一下就结束的事，因此没勾起钟青夏多少过去的回忆。但是，这个私聊界面……季永泽还是那时的头像……

仿佛两人这三年并没有删除过对方。

仿佛……这三年，并不存在……

钟青夏紧接着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新消息，全是关于工作。

……怎么可能不存在。

“季永泽。季永泽。”

钟青夏又是叫了季永泽几次，季永泽才再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

“姚墨那边的误会，你今天必须跟他解释清楚。”钟青夏说。

季永泽没明白：“什么误会？”

你还说什么误会。钟青夏气道：“你不是跟他说你有男朋友吗？他……”

又想起了昨晚在卫生间隔间发生的事，钟青夏没再继续说下去，并慢慢移开视线。

季永泽察觉不对，问：“钟青夏，姚墨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钟青夏不吭声。

“他说了什么？”季永泽向钟青夏走近一步，继续问道。

“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钟青夏转身，边去收拾自己上班背的包，边道，“对了，我已经跟他说了，你只是怕单身被人纠缠，所以立了一个有男友的人设。但是我估计他不信我说的，所以你……”

“我没有立人设。”

“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钟青夏回身，看着季永泽沉默的样子，心里火气又上来，“季永泽，我跟你已经分手了。你不会是以为你回来我会跟你复合，才说你有男友吧？”

季永泽眼神变了变，钟青夏感觉到他的呼吸变重，而且他依然没有说话……钟青夏心里的怒火，瞬间被凉意浇灭。

竟然……真的是这样。

真是莫大的讽刺，钟青夏没有想到，他心里原来是这样看自己，以为自己离了他就天塌了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他一回来自己就兴喜若狂、百般依赖，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他的跟他复合……？

钟青夏感觉到透心凉，凉得发颤，禁不住都想冷笑出声，接着又为自己才看透曾经喜欢过的人的真面目，而内心悲痛。

宿醉还在，脑袋快裂开了，眼睛好涩……

“你走。”

钟青夏抓起自己的包，低头上前用手推着季永泽，赶他出门。

“你东西都拿好没？快点儿走，要迟到了。”

不要再待在我家了。别再来了。

“钟青夏。”

季永泽叫了钟青夏几声，钟青夏没理他，只是一直用手推着他让他走。

“早饭，昨晚你送我回来，我以后都会答谢。现在你走……”

“钟青夏。”季永泽语速变得急促了一些，“你不用……”

“我不想见到你了。你走！”

“……”

季永泽沉下重心，稳住步子不动，用强力抓住钟青夏的手。

见钟青夏仍低着头，季永泽伸手捏住钟青夏的下巴。

钟青夏未反应过来，就被迫抬起头，与季永泽对视。

季永泽明显看到他脸上糟糕透顶的样子了。

钟青夏力气一下子上来，整个身体撞向季永泽，在季永泽松开手时，旋身快步到门前，打开门——

“夏老师？”

姚墨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出现在钟青夏眼前。

“这么巧，我正要再给你打电话，问一下我走错没有。看来我……”

姚墨笑着，话刚说到一半，却看到身上西装有些凌乱的季永泽，捂着肩膀从钟青夏身后走了出来。他顿住，再看钟青夏的眼角微微发红，缓缓吐出后面的话：

“……来得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