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故意的。

钟青夏认为，姚墨一定是知道季永泽在这里。

“姚先生，你不要误会……”

“你不是说你们都是称呼‘老师’吗？”

“……”

头疼。钟青夏捂住头，听到姚墨绕过自己，又去喊“永泽哥”了，语气亲切得像真是他亲哥似的。季永泽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又是不熟怕迷路一起去那套说辞……

钟青夏感觉自己已经上贼船了。还能下去吗？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在姚墨的车上了，前排驾驶座是姚墨的司机，后排他和季永泽、姚墨挤坐在一起，他在他俩中间。

简直窒息。

钟青夏本能想远离季永泽，然而只往另一边稍微倾斜，就又碰触到姚墨的肩臂。

“夏哥，你脸色看着好差，你是晕车吗？”

钟青夏感觉姚墨的手摸到自己的腰，慌忙躲避，道：“没、没事……”

然而躲着躲着，他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到季永泽这边，而且比刚才贴他贴得还要紧密，把他都挤得压在车窗上了……

“抱歉。”

钟青夏尴尬地低头没去看他，边说边往旁在后排正中间坐好，抱着包想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脸埋下去逃避现实。

不想去上班了。好想回去睡觉。他俩一人守着一边车门，都没办法跳车逃跑。

刚毕业的时候也是不适应职场不想上班，现在对于上班的抗拒之情与那时不完全一样，但归根到底——都是人际问题，都是不想面对某些人，不想跟某些人打交道，不想跟某些人相处。

钟青夏甚至觉得去跟发行和编辑吵架都比现在在他们两人身边舒服。

被姚墨撞见季永泽在自己家，这种时候再解释，反而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跟他说清两人已经分手……已经分手了还在一起？更会让他觉得两人纠缠不清吧。

季永泽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什么都没说……

钟青夏本来想往季永泽那边看一眼，但察觉季永泽的目光后又迅速撤回来。

不不不，季永泽他就是单纯不想解释！他还是在立自己有男友的人设，擅自把他归到他的男朋友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里，怒火就把尴尬吞没，钟青夏坐直身体目视前方，不再那么拘束了。

这时，姚墨看看他俩，有意打破车内的安静，微笑着说道：“你们俩那么久没见，昨晚尽兴一夜，都能理解。”

“……”钟青夏不自觉朝司机看了一眼，接着道，“我们没有……”

“可惜啊，永泽哥还有本职工作，不是每天都来。要不然永泽哥辞了那个大学老师的工作，直接来我们这儿上班吧，这样你们两个天天就能见面了。”

“……不是每天都来？”钟青夏捕捉到信息点。

“每周安排要给本科生上课，”季永泽开口说道，“有时要开会或别的事情无法抽身，就没办法离开学校。”

钟青夏醒悟过来。

对，忘了他又不是真的来实习。他本职是大学老师，学校怎么可能会让新来的老师太清闲，就算为了课题项目也都是让工作之余去做。

也就是其实以后并不会天天都见到他。钟青夏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永泽哥选择来这边的大学，是为了我呢。”姚墨笑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夏哥在这里啊。”

他的语气飘飘忽忽的，但钟青夏听出他话语里带刺，是直戳向自己的。

季永泽：“嗯。因为他在这里。”

钟青夏：“……”

钟青夏没想到，季永泽竟然没有沉默没有敷衍，像是要把话干脆摆明了说。

刺好像戳回姚墨那里了。钟青夏听到姚墨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估计又要调侃了。没完没了了？是来上班的还是来八卦的？你如果喜欢季永泽就追他啊。钟青夏忍不住道：“小姚总。”

钟青夏不知道过去三年，季永泽和姚墨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有没有产生什么感情，但总而言之，那是他俩的感情事，跟他无关，他不想被牵扯进去。

“我跟他现在除了合作外，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我不会把自己过去感情上的私事掺杂进工作中，也请您不用关心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马上就到公司了，我现在先跟你们介绍一下……”

季永泽看着钟青夏，感觉像是切换了人格一样，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钟青夏了，而是一个在用非常职业化的腔调跟他们作讲解的另一个人。

不管姚墨了解多少，钟青夏都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讲了一遍，与在家里跟季永泽说的差不多。

姚墨不准钟青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就是要以普普通通的实习生身份来学习工作。他说他是能看出别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钟青夏想，大家的演技都很差，偷偷告诉后估计根本无法伪装，自己也还没摸准这个小姚总的脾气，万一他不高兴真的闹出什么事……

行，就听他的吧。

钟青夏答应并保证下来，然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还是头疼。没遇到过这种带老板的儿子实习的事情。应该怎么带啊？小说上都是写成“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套路，毫无参考价值，现实不可能那么离谱。等抽空上网搜一搜吧……

得知季永泽也要伪装成实习生，姚墨“诶”了一声，笑道：“永泽哥就不用了吧？直接就说是大学老师做课题……不过也行，装一装实习生也挺好玩的，哈哈哈。”

今天眼睛不太舒服，钟青夏没戴隐形眼镜。他默默拿出框架眼镜，准备下车。

过门禁时，姚墨说卡之类所有该办的，他和季永泽都办好了。

“哦，好。那就行。”钟青夏说完，心想：也就是只剩来上班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都把所有事敲定完了，真的只是跟我通知一下……

“介绍一下，这是两位新来的实习生。”

开会时，按说好的假身份，钟青夏向团队的人介绍姚墨和季永泽。

这两个人主要由他负责带。钟青夏表示，也会让他们偶尔跟团队其他人学习学习，有人需要帮忙的话也会让他们分担点儿任务。

对于来实习生以及安排实习生工作的这件事，所有人都没有多大反应。钟青夏知道他们更关心目前手上的工作，于是接下来就开始确认项目进度，了解各自工作情况。

会议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小夏啊，周老师嫌找的博主不是头部，担心推广效果不好。谁不想找头部呀，关键没钱谁给你推书，又不是做慈善。”

“钟老师，咱们看的这个博主，他粉丝是多，但是我发现他好像风评不太好……”

“夏哥，那个很有个性的博主他他昨晚突然发消息跟我说，他想自己写文案，不要我们的文案，他自己写的话咱们就要多给钱……”

……

……

季永泽和姚墨听到好多某某老师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看到钟青夏对于有的问题是直接提出干脆利索的解决方案，对于有的问题则沉默着听其他人都有什么想法、意见。

季永泽从没见过钟青夏如此稳重、踏实的样子，似乎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状况，他都有能够游刃有余应对的信心。季永泽甚至又开始怀疑，这个戴着眼镜的人，是钟青夏吗？

结束后，其他人都离开去继续忙了，钟青夏让季永泽和姚墨留下。只有三人的会议室里，钟青夏问他们：“感觉怎样？有什么想问的吗？”

钟青夏注意到开会时，季永泽一直边听边做笔记。果然是季永泽，跟钟青夏记忆中的一样，钟青夏都在想要不要把他抓来专门做会议记录。而姚墨，虽然没动笔，但谁说话，他就看谁，比钟青夏预想的专注、安分——他本来还担心这个小姚总会不会吊儿郎当会不会捣乱。

他们刚才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博主、大V这种词，

“这个就是我们说的KOL和KOC资源。他们因为粉丝多有影响力，所以发布的内容会被很多人看到，进而广泛传播，所以我们会找他们合作，请他们帮忙推书……”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季永泽开口道，“我可以录音吗？”

“……”

“我怕我记不住你说的话。”

“……”

太实在了。

其实完全可以不跟我说，直接偷偷录音。钟青夏心想。说这种话，如果是有的心思多的人，会觉得是在说自己讲的不清楚，会觉得这个人连这点东西都记不住能力也太差了，还可能会觉得说这种录音啊记不住的话都是错误的。

“我不会对外泄露，我只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听。”见钟青夏似在迟疑，季永泽又说道，“或者只有我和你的时候听。”

钟青夏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才严谨地补充了后面一句。

但是，为什么听上去……这么暧昧……

是因为他毫不避讳的眼神？还是因为……他是他的前男友这个身份……？在本应该严肃谈正事的会议室里，更让人感觉到不一样的情愫。

“等一下，永泽哥，你是默认等会儿我一句话都不说了吗？”姚墨扭头对季永泽道。

但季永泽仍看着钟青夏。

钟青夏能看出，季永泽的目光正对着自己，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偏斜，仿佛身旁的姚墨不存在。

他的眼里只有他。

“抱歉，我不想被录音。”钟青夏选择从他眼里离开，用开会时那种正式的语调说道，“我是觉得现在没有必要一定录音，我可以说得慢一些，您如果担心哪里记错了，可以问我。录音录像这种事情，以后可以视具体情况商量。季……”钟青夏迅速改口，基本没人听到“永”的发音，“季老师，您放心，既然合作协议已经签了，我一定会协助您顺利完成课题。”他对季永泽露出的微笑，不含一丝私人感情，满是对自己业务能力的充足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