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桑植进冷冻仓前连吃三天蛋糕。

第二天,早上照例去医疗室治疗,拿了前几天检查的报告,身体数据很糟糕。

医生问症状,桑植只是摇头,医生增加了止痛剂用量。

他很难受吧,江郁云想,可是桑植太会忍痛了,根本看不出来。再受两天苦就好了,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庆幸。

从基地出来,他们去方浩然家。

最后一次四人聚会。

进了游戏,莫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谈笑间,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吃了饭,照例吃水果,方浩然在厨房洗碗,桑植对莫然说:“我不在的时候,方浩然就交给你了。”

嘱托的语气,刚刚的饭桌上,方浩然的余光总在桑植身上,桑植当然懂他的不舍,可是没有办法。

“他很难过,我劝他并没有用。”莫然面露忧虑,“不过他也很庆幸,你选了身体冷冻而不是传承计划。你知道,陈老师的离开对方浩然的影响太大了。”

桑植点头:“你们好好生活。”

江郁云在一边笑了,为他用了生活两个字,桑植上校终于承认,方浩然和莫然——一段数据,正在游戏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莫然说:“当初重设数据程序时,我选择了外表随着年龄变化,所以,我会和方浩然一起老去,他的生命结束后,我的程序也会自毁。”

“我保证自己在他之后离开。”语气平静而笃定。

从人造子宫出生的方浩然本无牵绊,但人类的本能,命运的际遇让他有了牵绊,又让他不得不目送他们离开。

他对陈老师和桑植说再见的时候有多痛。

莫然知道,感同身受,爱他,怜惜他,所以承诺不会在他的生命结束前离开。

这是方浩然的永恒。

听她这样说,桑植看着自己身边的江郁云,露出笑容。

方浩然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看到桑植在笑,不明所以,坐下来搂着莫然,忍不住问:“在开心什么?”

桑植不说话。

江郁云说:“在开心。”

“哦,好,那就祝你们开心。”方浩然说。

“是祝我们。”江郁云纠正。

方浩然从善如流,深深看一眼桑植:“祝我们开心。”

回了家,桑植午睡,江郁云做蛋糕,时不时进房间看他一眼。

睡了半小时就起来,伏在书桌上写字。

最后的时间也专注于传承计划,真有责任心,江郁云忍不住想。

下午四点,蛋糕做好,桑植走出卧室。

“来许愿。”江郁云插好新买的蜡烛。

桑植走过来,江郁云点亮蜡烛,看着他重复昨天,虔诚地许愿。

今天的蛋糕比昨天小,只有十二颗草莓,桑植许愿的时间里,江郁云想了他十二次。

不多时,桑植睁眼,江郁云提醒:“要吹蜡烛。”

桑植呼出一口气,蜡烛悠悠灭了,桑植说:“今天的愿望是,希望江郁云开心。”

江郁云取下蜡烛:“江郁云可以完成任务。”

这一天,新家摆好家具,越来越有家的样子。

晚上八点,预警中的射线风暴来临,桑植和江郁云一起在掩体度过。

最后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昨晚聊了太久,江郁云醒得迟了,发现桑植正看着自己:“早上好。”

“早上好,今天不去基地,我们出去走走。”

“不行。”江郁云否决,“先去治疗,然后再去。”

桑植只能点头。

在基地医疗室输完液,医生交代,明天早上会有车到家里接桑植,需要保持空腹。

桑植说身体冷冻委员会已经通知过了,江郁云诧异地看他,时刻都在一起,他是何时收到通知。

不过也没问。

从医疗室出来,他们遇见张蘅上尉。

张蘅看见桑植,立刻站直身体,敬礼道:“桑植上校。”

桑植对他点头。

张衡转向江郁云:“小江老师。”

“您到医疗室,是身体不舒服吗?”江郁云记得当时张蘅和桑植经历了同样计量的射线辐射。

张蘅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来给小柔拿一点止吐药。”

江郁云松了口气:“小柔还好吗?宝宝呢?”

“都好。”张蘅开心道,说完,想到什么,语气沉下来,一脸严肃地再次对桑植敬了个礼,“桑植上校。”

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大家都懂。

桑植对他说:“张蘅上尉,苍穹计划就交给你们了。”

“是,上校。”张蘅目送桑植,眼角渐渐湿润。

桑植坚持自己开车,带江郁云兜风。

江郁云也就随他,打趣道:“这就是桑植老师的计划?”

桑植认真点头。

“很好。”江郁云笑着提要求,“我要吃冰淇淋。”

隆冬一月,桑植开车大街小巷地穿梭,给江郁云买冰淇淋。

找了很久才买到,江郁云举着巧克力甜筒笑得很甜:“好吃。”问桑植,“你要吃吗?”

桑植凑过来咬了一口。

逛了一下午,天黑前回家。

出门前,江郁云预约了烤箱,蛋糕很快做好,他到阳台叫桑植:“过来吃蛋糕。”

阴天,桑植从雾霭沉沉的天空里转头:“我马上来。”

蜡烛燃起,然后熄灭,江郁云好奇今天桑植的愿望,却也没问。

桑植取下蛋糕上的蜡烛,心有灵犀似的:“小云,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他明明知道江郁云想得不得了。

江郁云说:“想。”

“你答应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什么事?”

桑植坐下来,手里的刀迟迟未落,看着蛋糕,他说:“明天,你在家里,别去送我,好不好?”

是商量的语气。

江郁云也坐下来,凝视蛋糕上的草莓,今天也是十二个草莓:“不行的,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大概是世界和平这种愿望。”

“不是。”

“希望射线风暴消失?”

“无缘无故地消失?怎么可能,别幼稚。”桑植纠正江郁云的幻想。

空气安静几秒,江郁云站起来,走到桑植身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了一点力,透明的刀刃向前,接触到奶油:“我不管,我要去,别以为我很脆弱,桑植。”

江郁云继续用力,感受到一点反向的阻滞,桑植犹豫了两个瞬息,在江郁云耳边轻笑了一声,然后,和他一起切开蛋糕。

裱着简单花纹的淡粉奶油被划过,不再美丽了,桑植说出他的愿望:“我希望,桑植和江郁云,永远在一起。”

曾经这是江郁云属于江郁云一个人的,被桑植认为是幼稚的祈愿,而此时此刻,桑植愿意用自己的愿望陪他。

永远在一起吗?

是桑植的永远,桑植的生命尽头。

江郁云瞬间红了眼眶,抱住桑植,不忘炫耀:“我不会哭,你放心。”

桑植低头,近距离望住那双澄澈的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够,忘了是第几次说:“今天可以哭。”

江郁云没有哭。

他告诫过自己一千次,要笑着陪桑植进冷冻仓。

江郁云认真吃蛋糕,桑植进了房间又出来,递过来一本很厚的本子,蓝色皮质封面,桑植最近一直在写的那本。

“给我你的数学记录本做什么?”

“不是。”

江郁云不明所以,接过来,翻开第一页。

“2703年1月1日,天气晴,第三次和江郁云一起看跨年烟花。”

“对不起,亲爱的小云,未来三年不能陪你看了。”

“可是,想每一天都陪着你,我想这样陪着你。”

第二页。

“2703年1月2日,阴天。”

“宝贝,你很勇敢,超出我的想象,有时候,我会以为你还是突然出现在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孩,自然卷,很可爱。我很开心,你的头发这么长了,虽然还差一点,但足够了。能够看到,我很开心。你呢,我带给你的都是开心吗?我让你哭过很多次,未来三年,你会哭几次?加油,小江老师,你是我的骄傲。”

第五页。

“2703年1月5日,雨。”

“江郁云,今天我们去选了家具。我身体更痛了,没告诉你。看到你,又开心。”

“希望你开心。”

这是一本手帐,和江郁云曾经送给桑植的那本一样,每一页都标注了时间。

厚厚的一本,时间延续三年。

江郁云一页页翻看,到了第十五页,今天。

“2703年1月15日,阴。”

“江郁云,过了今天,你要一个人坚持三年。怎么办呢,不能再抱你,从明天起,你每天翻一页,每页都有我想对你说的话,就当是我陪着你。”

看到这里,江郁云抬头,调整几次呼吸:“明天才能看后面吗?”

桑植摸了摸他的头发,点头。

江郁云很乖地答应:“我知道了。”静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很快地翻动页面,看不清内容,只能看到每页都有字,不多,时间有限,桑植来不及写。

放下手帐本,江郁云摸到桑植怀里,抱住他。

没说话,只是抱着。

桑植轻轻拍着他的背,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握着江郁云的右手。

时间没有静止,一下又一下,跳进分别的那一秒。

第二天,江郁云送桑植到身体冷冻委员会的专属医院,目送他走进治疗室。

白色的门打开,桑植转身,对江郁云挥手,嘴唇动了动,没任何声音,这是2703年,定格在江郁云记忆里,关于桑植的最后一个画面。

好不真实的画面。

五分钟前,他还握着桑植的手,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从明天开始,我努力上班,争取早点见你。”

“好。”

“希望这一次,我有很多运气。”

“你有,现在你有了,我们两个人的运气。”

江郁云捧着桑植的脸,看了很久,没忘记拿出通讯器,定格唯一的一秒。

拍完双人照,方浩然凑过来,也拍了一张。

最后一张合影,方浩然、罗将军、江从望、宋迟和林娟,还有小王助理和小童,都在。

一天后,江郁云在学校收到身体冷冻委员会的消息,桑植已经成功进入冷冻状态,根据之前签署的备忘录,在桑植冷冻期间,江郁云随时可以进入冷冻仓,需要提前半个月申请。

退出消息页面,江郁云把通讯器放进抽屉,脸上泛起些微的笑意,走出办公室,去实验室加班。

从这天开始的每一天,都离桑植更近一点,有了希望,并不难捱。

何况,每个晚上,看到笔记本上桑植写下的三两句话,江郁云用文字回应的时候,切实的幸福,总是围绕着他。

“2703年1月6日,晴。今天是你在冷冻仓的第一天,很想你。加了很久班,充满动力,我要睡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2703年5月3日,阴。射线风暴,我在家里的掩体记录今天,小绿在我身边,它也想你。桑植,家里你的味道没有很多了。我还没习惯。今天有时间,我要把最后的东西都搬到新家,今天就住那边啦。你在就好了。”

“2703年8月6日,晴。祝我生日快乐,哈哈,今天照常加班,你欠我一句生日快乐,到时候要补上。”

“2703年12月1日,夜。哭醒了,很想你。我爱你。” “2704年6月7日,晴朗的好天气。桑植,今天,今天,今天,苍穹计划的先遣队出发了。林陌中校和林襄都去了。如果你也看到就好了,不过有我帮你看。好期待。”

“2704年11月5日,雨。买了两瓶薄荷酒,喝完了,桑植,你知道吗,过去两个月的数据毫无用处,我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整整两个月。

好想哭。

就当你抱过我了。

桑植。

明天继续。

我们可以,一定可以。”

“2705年1月6日,阴天。桑植老师,我升职了,以后,请叫我小江副主任,没什么用。听说地下城快建设完成了,苍穹计划那边,没有太多消息,跨年演讲上说过很顺利,我忘了,告诉过你的。那天的烟花很美,很想你。”

“2705年5月8日,晴。地下城规划发布了,从明年起,大家都要陆续搬去。也好,最近射线风暴好频繁,可怕,搬去地下城,就安全了。桑植,祈祷我不用搬去地下城,想去陪你。”

“2705年10月10日,晴,又加班到半夜,才有时间摸过来写一点,对不起,我想你。”

“2705年11月12日,桑植,我哭着在写字,今天,我们的靶点确认成功了,RT214基因病的患者有救了,我可以去找你了。

我可以去找你了!

明天我要去告诉小枫哥这个好消息。

交接好工作,就能发冷冻申请。

申请资料需要结婚证,刚刚我看到那上面的你,真好看,更想你了,今晚能梦到你吗。”

“2705年12月25日,晴,桑植,明天,我也要进冷冻仓了,没想到交接这么久,都过去了,好期待明天,闭眼,再睁开,你就回到我身边。同事说不如看了跨年演讲再去,怎么可能!我不能再等。”

“很高兴见到你,桑植,再次相见的时候,我要对你这么说。”

第一次完结的文,桑植和江郁云的故事,还是小小地撒花吧。

嗯,有很多不足,时隔半年再看,很多地方还不够好。

应该还有几个番外,写他们从冷冻仓醒来,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写,隔壁陆和宜一点存稿都没有。。。

好啦,江郁云和桑植,永远在一起,作者对他们的祝福,一定一定会实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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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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