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酒店的事情，越明烛对员工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提前前往展会现场，检查自家展区的布置情况。

许是因为早知道他会到场，各方都严阵以待，展区布置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表演节目的艺人和主播也早早的到了，各自在后台找块地方排练。

所有人都在紧张认真的高效率忙碌着，让越明烛不再那么怀疑自己的管理水平。

越明烛又听章凡和负责人确认了一遍流程，重点强调现场秩序和突发状况的处理。

之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他要到下午两点再出场，前面都是预热。

这次虽然是互联网展会，但找了枇杷视频的主播和新招的艺人来热场，也算给这些还没出头的艺人一个工作机会。闲来无事，越明烛到后台看艺人们排练，艺人们隐隐有争奇斗艳的架势，他看了一会没什么兴趣，想趁着现在展会观众还没入场，去别的展区逛逛。

刚走出去几步，就见犄角旮旯靠着个人，这人他认识，正是被圈内暗地里称作姚家疯狗父子的“子”，姚遥。

越明烛迅速反应过来，姚遥涉足互联网行业比他早得多，出现在这也合理。

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冲突，越明烛也不像别人那样对他有那么大的成见，既然遇见了，越明烛挂上微笑，上前去打招呼。

姚遥侧着头，眉头微皱，好像在仔细倾听什么，余光瞟见越明烛，先是一愣，然后食指放在唇前让他别出声，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也听。

越明烛不解，他都做好虚伪的社交准备了，让他听什么呢，这人果然如传言一般不按常理出牌。

走近了，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

“门口摆小摊，一锅熬（nao）白菜，一碟煎小鱼儿啊~抬出两坛酒，问客何处来呀哎哎哎~”

“我打西边来～不知这儿有海呀啊啊啊~要上两壶小酒，夹两口熬（nao）白菜呀啊啊~”

声音很微弱，听不出男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唱的曲调越明烛不熟悉，但能听出是老一辈子人喜欢的那种小曲，听上去又遥远又空灵，莫名渗人。

姚遥对他一挑眉，像在说：“你也听到了吧？”

越明烛看看四周，这位置处在他家展区的舞台区和场馆墙壁间的狭窄过道，因为舞台形状不规则，再往前更窄，甚至只有一条只有小孩子能挤过去的缝隙。

舞台上正在调试设备，后台也有人放着音乐在练舞，负责人在喊人搬东西，这歌声就夹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面，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唱完一遍，再来一遍。

“别是闹鬼了吧？”姚遥低声说，眼神里半是担忧半是兴奋。

越明烛皱了下眉，他是不信这些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搞事，往看不见的地方放了个收音机什么的，要是等到开始表演节目了，这声音被音响放出去，那就是演出事故了。

他转头跟姚遥说了声：“多谢姚总提醒。”就开始搜寻了起来。

姚遥不知是真以为闹鬼，还是单纯想看热闹，竟然跟在他身后一起找。

这人的行事作风出了名的怪，越明烛不想惹到他给自己找麻烦，就随便他跟着。

因为怀疑是收音机这种小玩意，越明烛专往角落里找，姚遥的耳朵似乎比他好，先一步循着声音，找到了舞台边沿。

“越总，这边。”姚遥压着声音招呼，毕竟是越明烛的展区，他不好直接动手。

越明烛过去，搬开两块看板，看板后是用作插花底座的泡沫，和几个稳定舞台用的大箱子，越明烛推了推，很重。

越明烛对看到他们的动作走过来的章凡使了个眼色，章凡喊了人来，把箱子搬开。

直接看到了舞台的侧面挡板，别的什么都没有。

但他也听见了，声音确实是从这里传来的。

姚遥敲了敲挡板，歌声戛然而止。

章凡蹲下来直接上手，把那块挡板给抠开条缝。

“啊！”舞台下面传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是人呐。”姚遥的语气里有些失望。

是鬼你还真敢抓是怎么？越明烛腹诽。

舞台下的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推开挡板，自己爬了出来。

看着眼前狼狈的人，越明烛眉头紧皱。

“越总？！”付乐阳率先惊讶的喊，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越总找到的，瞬间缩成了鹌鹑。

“你好像还很惊讶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藏在哪了吗？”姚遥看热闹地问。

付乐阳抬头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和越总并肩站立，一样的衣着昂贵，和越总一脸冷峻不同，正玩味的看着他。

“这是姚总。”过了几秒，越明烛开口，示意付乐阳叫人。

“姚总好，我是付乐阳。”付乐阳乖乖打招呼。

姚遥不说话，扬眉算是回应。

“你怎么会在舞台下面？”越明烛问道。

“嗯……我一会要上台，想找个地方再练练歌。”付乐阳越说声音越小。

其实没这么简单，经纪人见他没什么特长，想起越总听了他一句快板就招他进公司，就想把他往传统曲艺方面培养。

正巧付乐阳又是津城人，就让他学了几曲津门时调，还给他争取到了在展会上表演的机会。

虽然是越氏自己的展区，但也是他第一次登台，他很珍惜，就想多练习几次。

却有艺人和主播却嫌他的歌土，说排练的时候他一开口，他们就找不到调，影响他们排练。

付乐阳的嗓门确实好，老师都夸他有天赋，他也知道自己的歌穿透力强，就躲起来练。

怕负责人临时找他，也不敢躲太远，但普通的角落一样会影响到别人，最后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躲在舞台下面。

那时还在装饰展区，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出口被堵住了。

“外面没有地方练？”越明烛问，声音又冷了些。

付乐阳张张口，没说出话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排挤了，解释的话就像在告状。

“行啦，”越总身边那人替他解了围，“找到人得了呗，人家没准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舞台下面收音多好。”姚遥朝付乐阳抬了抬下巴，“是吧。”

姚遥都这么说了，越明烛也不好再说什么，起码不能在姚遥面前继续追究这件事，他摆了下手，章凡迅速将付乐阳带走。

“姚总，今天多谢，要不是你提前发现，等到那小孩发现自己出不来，估计就已经晚了。”

“小事，要是在台上有人演节目的时候，他从舞台底下爬出来，那才好玩呢。”姚遥轻笑一声，挥挥手就要离开。

“姚总，”越明烛喊住他，也笑着说，“时间还早，不知姚总是否有兴趣，咱聊聊，也许有能合作的地方？”

“今天不了，”姚遥拿出手机晃了一下，“趁这会儿没人，我得去给我弟买周边。合作的事情以后再说，总有的谈。”

姚遥哼着歌走了，哼的就是之前付乐阳唱的曲调。

付乐阳的事情，既然他注意到了，章凡就会处理好，越明烛不用再管。

想到姚遥和他年岁相仿，相似的接班经历，虽然名声不如他好，却明显比他肆意的多。

甚至还有心思给弟弟买周边。

这个展会国内众多知名的游戏、动漫、互联网等相关企业都会积极参与，展示最新的产品和技术。

多年前他也曾作为观众来参观，算起来，他已经有好几年连游戏都没有玩过。

就算买周边，也没有感兴趣的IP。

现在作为官方到场，身份转变，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越明烛拍了张展厅的照片，思索片刻，给祝南山发了张照片。

Z：[照片]

过了一会才收到回复。

祝南山：我猜你出差就是去参加这个展

Z：考虑到你在辛苦拍戏，可以代购周边

Z：有想要的吗？

祝南山：不用，有人给我买了

Z：。

越明烛的脚都迈出去了，结果收到句不用。

行，他想当代购都没人需要。

祝南山：你是不是不高兴

Z：我还不至于因为不用给人跑腿而不高兴

祝南山：你刚才没有拍一拍我，直接发的消息

祝南山：这不符合你的霸总礼仪

Z：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还有霸总礼仪？

祝南山：你之前封我直播间都要先送了礼物再封

Z：。

Z：不要太敏锐

Z：适当装傻有利于和老板相处

Z：也不是不高兴

越明烛自身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情绪。

昨天睡前发生的事情太杂，导致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闪回。

再加上突然换了环境，完全没有睡着，在飞机上那几个小时反而成了仅有的睡眠时间。

到现在，虽然看上去人是活的，实际上他感觉脑子空空的，身体也空空的。

只剩下一个叫做“越总”的壳子，所以即便撞见了付乐阳捅篓子，他也没有生气。

可能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祝南山：给你讲个笑话不

Z：讲

Z：不吃隐形刀子

祝南山知道他说的是那个糖里藏刀的故事结局。

“祝南山拍了拍自己说我错了”

祝南山：我有个同学，在风力发电厂上班，某天夜里，他们厂突然就全站跳闸了

祝南山：你就理解成超大的事故

祝南山：上级领导就问他们厂长咋回事，厂长也不知道，就想糊弄过去，回复说：‘鸟撞母线上了’

祝南山：（母线是超高压电）

祝南山：领导就说：‘不管是啥撞母线上了也得有尸体吧’

祝南山：然后厂长为了交出去一只鸟，带着我同学他们通宵抓鸟

Z：大概懂了

Z：好笑

Z：但野生的鸟不都是保护动物吗？

祝南山：嘶

祝南山：有道理，举报他们

越明烛偷偷的轻笑了一声，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祝南山难得这么合心意的主动逗他开心，越明烛忽然产生了些为难人的恶趣味，于是故意找茬。

Z：还是有刀子

Z：对鸟不友好

“祝南山拍了拍自己说我错了”

越明烛又笑了一下，终于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后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