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咖啡馆里人不多,远离大门的窗边座位上,丁若溪挑起一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被圈养的小宠物,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可以随便出门吗?”
丁若溪对戴宵月一番肆意嘲弄,暗讽她是丁莓豢养的金丝雀。面对如此强烈的敌意,戴宵月没有恼怒,也没有回应。相反,从进门到入座,她的目光始终无声地落在丁若溪的脸上,**、不加掩饰地,一寸一寸打量着她,从眉目,到口鼻——似乎想要将她从里到外翻看个遍似的。
被如此直白地盯着看,丁若溪感到一阵不适应,不由得呵斥她停下:“你看什么呢?”
良久,戴宵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微动的嘴角似乎藏了几分失望。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丁若溪心下只感觉戴宵月这个人有些古怪,但也没再废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签上数字,甩在了桌子上。
“你很缺钱,对吧?”丁若溪冷笑道,“这是你的分手费。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姐,这笔钱就全是你的。”
她开出了一个绝对自信的价格,她有把握,像戴宵月这样的人肯定会心动。
可没想到,戴宵月望着桌上那张支票,忽地笑了一下。
又是这样。丁若溪蹙起眉心,不满地质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戴宵月再度抬起眼,睫毛的阴影落在下眼睑,也遮住了她晦暗的眼神。
下一秒,她不动声色,将支票退回到了丁若溪的面前。
丁若溪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惊讶万分:“干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张一样的支票,”戴宵月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以后别再来多管闲事。”
话音落下,丁若溪惊诧地僵在了原地。根据她的调查,戴宵月分明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被丁莓一时同情才捡回了家。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动辄便开出五十万的支票来?
没想到戴宵月对丁莓如此执着,丁若溪忽地感到几分棘手。可更令她意外的是,戴宵月猛然起身,当着她的面,扔下了一句话。
“你们明明是亲姐妹,却长得一点也不相像。”
闻言,丁若溪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戴宵月失望至极地背过了身,冷漠得连头也没有回。
“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她便直接大步离开了咖啡馆。只留下丁若溪一人,还错愕地停在原地。
“戴——”
等丁若溪反应过来想追出去,已经晚了,空荡的街头不见半个人影。
“你们明明是亲姐妹,却长得一点也不相像”——丁若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戴宵月不缺钱,也和丁若溪没有过节,所以,她会来赴约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想来亲眼看看——丁若溪会不会比丁莓更像水芷。
丁若溪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汗毛倒立,干笑几声:“戴宵月,你可真是个疯子。”
丁若溪意味深长地望着街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是朋友给她发的消息。丁若溪只晃了一眼,便瞥见“林嘉”两个字。
她一愣,等定睛看完后,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心生一计。
丁若溪索性给朋友回拨了过去,“嘿,你那里认识很多模特是不是?”
“要不然,再帮我一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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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莓几乎一宿没睡。
到了后半夜,暴雨逐渐转小,可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在吃了三颗安眠药无果后,丁莓最终放弃睡眠,起床收拾东西。
她不想再让戴宵月踏进她的房子,所以,她打算自己将戴宵月的行李收拾好,放在楼下让她自取。
重新整理东西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因为丁莓意识到,戴宵月的每一样物品上都留有了两人相处的痕迹。比如这件外套上有淡淡的水渍,那是她们第一次在家里自制咖啡时,丁莓不小心沾在戴宵月衣袖上的;又比如丁莓抽屉里躺着一只小小的草莓钱包,那是情人节时,戴宵月亲手为她织的……每收拾一件东西放进包裹,那些死去的回忆就要重新席卷而来,再一次嘲弄丁莓的愚蠢。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戴宵月的东西不多,几乎没留下什么私人物品,一个小行李箱就足以装完。原来,其实她随时都做好了抽身的准备,只是从前的丁莓沉浸在热恋的喜悦之中,从未去深思那些经不起推敲的细节。
最后,将那个该死的兔子口罩扔进箱子里,拉上拉链,将行李箱丢去家门口,关上门,给戴宵月发送最后一条短信,发送成功,把她拖进黑名单。
一气呵成。
丁莓感到疲惫不堪,索性直接倒在地毯上。她感觉眼睛干涩涩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已经在这几天流干了。
丁莓从地上坐了起来,揉揉酸胀的双眼。
接下来,还要换钥匙。
她要彻底把戴宵月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清空。
丁莓翻出手机,刚联系好开锁师傅,“沈佳”两个字突然亮了起来。
丁莓接通电话,沈佳温和的声音响起:“小莓,醒了吗?”
“醒了。妈,什么事?”
“我快到你家了,”沈佳突兀地说,“上次吃饭太仓促,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
沈佳这一来访,打得丁莓措手不及。挂了电话以后,她连忙又整理了一番家具。其实她家里并不乱,这只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以前沈佳工作忙,总是一年半载才回家一趟。每次她来看望丁莓,丁莓总要精心收拾一番,才显得隆重。
半个小时后,丁莓准时给沈佳开了门。
“妹妹呢?”沈佳进来后,丁莓下意识四下张望。
“在后面。”沈佳一眼瞥见了丁莓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你门口堆着的是什么?”
丁莓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顺口说道,“垃圾而已。”为了增加可行度,她还跑去厨房把垃圾清空了,环保袋一并放在门口,“我正打算一块丢了。”
沈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换上丁莓准备的拖鞋,进到家门,认真地打量了一圈,不禁感叹,“这房子还是小了点。”
丁莓不想让沈佳担心,就接口:“不过,我住着挺舒服的。”
沈佳的表情有些复杂,最终点了点头,又把身后的几个礼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给你带的东西,你慢慢吃。”
丁莓大概看了一眼,有沈佳之前答应她的太妃布丁,和一些其他的甜品。丁莓不禁失笑,但还是没有辜负妈妈的心意,将礼物收好。
“谢谢。妈,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吃过了,一会我正打算带若溪逛逛,她太久没回来,就当是熟悉环境了。”沈佳犹豫几分,又补充了句,“你今天有空吗?”
她本想问丁莓要不要一起,可就在这时,电梯门口传来了丁若溪抱怨的嗓音:“妈!你太慢了啦——到底什么时候走?”
丁若溪的声音打断了母女俩的对话,半晌,沈佳最终还是合上了双唇,而丁莓也懂事地没有追问。
最后,临走前,沈佳忽然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丁莓一眼。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的话,可以和我商量。”
丁莓知道沈佳的意思,她是想通过经济补偿,来弥补自己这么多年来缺失的陪伴。丁莓笑了笑,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沈佳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她。可是,丁莓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妈,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沈佳笑了一下。
“你长大了,我尊重你。凡事照顾好自己。”
丁莓应道好,沈佳便微微颌首,走向了电梯。
两道脚步声交错,沈佳的叮嘱声隐约传来:“若溪,别胡闹,外面冷,你快把外套穿上。”
丁莓就站在门口,目送着妹妹和妈妈的背影逐渐远去。她忽然感到有些心酸。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来没有听沈佳这样叮咛过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记得沈佳干练精明、女强人的一面。好像只有在丁若溪面前,她才是那个爱叨唠、心软的慈祥母亲。
一种孤独感滋生开来,为了摆脱掉落差的负面情绪,丁莓只好换了鞋,想下楼丢个垃圾,转移注意力。
她拖起戴宵月的行李箱和一袋垃圾杂物,正想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突然间,从什么地方掉出来了一个信封。
丁莓一怔,那是一封淡粉的立体贺卡。她从没见过这张贺卡,好奇地弯腰拾起,折开一看。
扉页上写着四个字:“婚礼请柬”
丁莓思索了几秒,没想到最近有哪个朋友邀请过她参加婚礼。会是谁错拿了么?丁莓翻开第二页,署名一栏赫然写成两个大字。
新娘:林嘉。
时间就定在这周六。
丁莓的脸色赫然泛了白,她像是触电般松开手,贺卡如同落叶打旋着坠在地上。
林嘉就要结婚了。
丁莓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嘈杂地震动了起来,是谷茉发来的简讯。
“莓子,你快出来,发生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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