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拉长，背景全部模糊掉，只剩男人的面孔异常清晰，深刻，落入他乌黑的眼眸。

目光纠缠，隔绝周围环境。

在剧烈运动之后，一切归为平静，心跳声却格外明显，似乎要跳出胸腔，裹着风阵阵袭来。

谢心澄肩膀一重，空气随之恢复流动。

“你的衣服，忘记拿了。”

季明泽几步走到身边，将衣服给她披上。

只是一转头功夫，黑车已经驶离。

曾菲看向后座的盒子，那是没送出去的礼物。

“江总。”

江渝垂眸，“把明天的行程准备一下。”

“是。”

季明泽并没有看到江渝，微喘着气，“在看什么呢？我送你回家。”

刚刚发生的像是一场幻觉，谢心澄胃里难受，拒绝，“不用了，我助理一会过来接。”

一到家，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这次真的要瘦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谢心澄坐在地上，用手胡乱在空中指指点点，

“你说这合理吗？来都来了，连句生日祝福都不说，坐在车上像巡行的皇上一样……唔。”

助理给她顺着背，“谁啊。”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坏蛋，木头，讨厌鬼，只会勾引人的妖精呜呜呜。”

助理：“……”

大概知道是谁了。

“可能江老师比较忙呢，没看到消息。”

“不要给他找补，我，谢心澄，在此起誓。”她敲了敲马桶，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以后再主动找江渝一次，名字倒过来写……”

第二天中午，

某个昨晚“信誓旦旦”扬言的女人，此刻正顶着两个黑眼圈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将几个社交软件翻来覆去。

他没有发一条消息。

谢心澄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长长叫了声，窗外飞起一群震惊的麻雀。

她安慰自己，“都是小事，反正都是假的，我一点都不关心，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以后他的事我也不会在意的……”

助理一进来，就看见谢心澄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

还以为“诈尸”了，手里的平板都差点没拿住。

“下午有什么事情？”

“有一期杂志封面的衣服没到，拍摄推到明天，三点有个水果平台的小采访，然后晚上八点有场试镜，十点……”

“行。”谢心澄打住，“我先去洗漱。”

她担心助理再说自己连床都不想下了。

忙碌的两天，谢心澄一次都没去找江渝，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只停留在节目上，甚至知道他在隔壁场棚拍戏，她都没过去。

空闲下来的时候，谢心澄拉上圈里的小姐妹一起出去玩，每天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助理都以为她是放弃了。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

曾菲过来送文件，往桌上的ipad看了眼，

“谢小姐是个看起来很热爱生活的人呢。”

这几天虽然没有发过一条消息，但谢心澄决定采取迂回战略，占据江渝的朋友圈，

如果他会看的话。

“最近爱上的运动——滑雪，好多帅哥，能不能直接冲到怀里？”

“XXX说我这样很居家，第一次学烘培，我也太有天赋了吧（楚楚可怜）（楚楚可怜）。

“今天和朋友一起去探店啦，这样的日子请一直保持下去，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衣服。”

“……”

而真实的情况是：

滑雪，摔疼的屁股让她一个星期都是趴着睡觉的；探店，喝到出生以来最难喝的黑咖；做烘焙，呃，一言难尽——谢心澄从来不知道一块蛋糕难吃的程度这么丰富。

于是在某个下午，助理不小心目睹谢心澄再次花了半小时拍照加精致修图之后，

上传微信，勾选仅江渝可见，

小助理终于明白很久之前何经在某个饭局上握着酒杯说的话，

“心澄是一个很有毅力，不达目的不罢休，决不轻言放弃的女孩。”

那时候以为是在制片人面前故意说的，这么看，其实也不无道理。

所以谢心澄一回头，就看见助理抱着策划目光平视前方，不知道在出神什么，居然满眼欣慰。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谢心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神游什么呢？”

助理连连摇头。

“晚上有事吗？我想去喝酒。”

“不行，明天要上镜。”

“好吧。”

晚上八点，居酒屋。

“leave me along”，梁兆远推开一名喝的醉醺醺的外国男子，往吧台走去，他敲了敲柜面，

“一杯马丁尼。”

坐在高脚凳上，梁兆远望向身边男人。

旁边人自饮自酌，丝毫没管他。

梁兆远先开口，“真是稀奇。”

江渝脚抵地面，往右边撤了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睛盯着面前的桌面。

好在认识够久，梁兆远跟着挤上去，语气有些浑，“为情所困？兄弟我给你出谋划策。”

江渝闷了口酒。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感情。”

“其他事情通过努力多少都能解决，而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依靠主观能动性的，谈的是什么？风花雪月，美丽而无用的东西。”

梁兆远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晃了晃，“就像这个。”

“扯淡。”

江渝弯了下唇。

“别不信啊，我这都是真理。”

酒屋内流动着令人身心放松的轻音乐，梁兆远跟着律动小幅度的晃着身体，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酒。

沉默一会的江渝忽然开口，“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没有他陪伴在侧，她的生活依旧丰富绚烂。

“你不好吗？”

梁兆远语气听着平常，问题却直入人心。

“我不知道。”

可能是酒烈，男人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这样。”梁兆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那就直面自己的内心。”

~

“主动，不主动，主动，不主动……”

化妆桌前，谢心澄紧锁眉头，遇到很难解决的问题一般，托着下巴瞅着唯一的一部手机。

偏偏她这人很较真，说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早知道那天不应该起誓，果然喝酒后不要做决定。

听到自家艺人深深的叹口气，助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妆容不满意。

“挺好的。”

谢心澄左右偏了偏头，在镜子里观察妆效的完成度，今天下午有场双人杂志拍摄，对象是——

江渝。

她刚刚就是在犹豫一会见面要不要先说话，估计自己不开口，一天拍摄下来两人估计话都说不上三句。

这本杂志平时都是请的都是圈内公开情侣或者影视热门CP，谢心澄原想委婉拒绝，但听说那边江渝已经答应，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今天的形象，就是业务繁忙高冷女大明星。”

第一场景在户外草坪，男人已站在大树下，谢心澄抬头挺胸，保持着“自信昂扬的”姿态走过去。

察觉到的江渝往这边看过来。

哼，男人，不行这都迷不住你，谢心澄这么想着，没优雅两秒，脚一踩空哎呦了声。

好险，差点崴到脚，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这草坪怎么这么不平整。

江渝有没有注意到？

辛苦维持的形态直接崩了，谢心澄也不装了，心里摆烂，直接走到摄像机前。

江城的十二月，江渝穿着棕色高定大衣，黑色的羊绒围巾低头时盖住下巴，脚上是短款马丁靴。

“心澄的手在往上一点点，对，看着镜头。”

虽然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是拍摄起来还是不一样的，谢心澄按照导演的要求，将手搭在江渝身上，表面镇定内心疯狂嚎叫。

虽然隔着衣料，却已然如同触碰到肌肤。

什么香水怎么好闻，又换了？

“现在不需要笑。”

受到提醒，谢心澄只能尽量压制自己不断想扬起的嘴角。

忍住忍住，多想想他不好的地方，不能在镜头前花痴啊。

可是，这男人除了不爱她还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又笑不出来了，谢心澄瘪了下嘴，得了，只能看不能摸。

室外戏份拍摄结束，一群人又移到室内，搭的客厅家具景。

四周都是反光板，谢心澄和江渝坐在米色沙发上。

“可以把手搭在江老师下巴上，然后眼神对视。”

下巴？

谢心澄还有点不敢，这里的人都把她和江渝当真情侣，但真不是啊。

“可以再靠近点，显得亲密点。”

一到关键时刻，她反而有些怂了，谢心澄并着双膝，有些放不开，始终达不到导演想要的效果。

“还是差点什么。”

谢心澄只好再调整姿势，膝盖小腿不断碰到他，脸都红了，正纠结着，江渝忽然揽过她的腰。

覆上来的手掌宽厚有力，往前一带。

谢心澄身体前倾，跟着扑倒在他身上，右手按在男人大腿内侧，布料触感摩挲着肌肤纹理。

一瞬间，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五官。

她短暂的懵了下。

恰到好处的阴影轮廓，无懈可击的正脸，这也太近了。

江渝一向平静，似乎这对他来说只是公事公办，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带着淡淡的从容与自信。

他看着有些慌乱的谢心澄道， “你在害怕什么？”

机器后的导演激动的一拍双手， “对对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