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在秦风犀利和不耐烦的眼神中败退。他站起来看着秦风，“那我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苏诺看着秦风，照旧没在这人眼里看到挽留后便撕开穹顶走了出去。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的雪花好像一片片飞刀。苏诺骗了秦风，他没有离开天在水而是蹲在穹罩外。他双手抱膝，哭得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苏诺鼻头冻得通红，下巴枕着手骨，“阿风，我冷。”风卷起他的袖子，溢出眼眶的泪珠变成了冰晶砸在玉镯上，一滴一滴砸开了裂痕。秦风不爱他了，也不好他颜色了。苏诺明白后喘不上气，眼前发黑，脑子浆糊一般，腿发软被抽了魂一样倒在地上。

青回多日不见苏诺，担忧他敏感生病便上天在水来探望他。天在水路途艰险，路不足一足宽，步履维艰，踏错一步就会坠落深渊，偏偏天在水天气恶劣，常年寒风暴雪，灵力扛不住罡风的也会被刮下去。

青回登上了天在水时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也出了一身汗。他连连感慨苏诺对秦风用情至深，日日以身试险来探望，但也深知苏诺都是无功而返。连小童被同伴欺骗了都有气性学着割袍断义更何况是被枕边人背叛了的呼风唤雨的云间城城主呢。

青回只求这次看到苏诺时对方不要再身影伶仃，活得像个死人。

天在水在湖水中央，站在岸边看着天在水好似不远，但走过去却要足足一天一夜。这是冬日，湖面结冰，沉湖的变异体只能匍匐在冰面下，若是解冻了，变异体脱水而出时渡船都会给你吞了，这些野怪都是被死神抓捕回来的变异体，被关在巫山最后化为了湖水里的野怪，本相狰狞又丑陋，随便一个都能吓死人。

青回耗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抵达天在水，登上这块狭小的沙洲时差点被罡气撕裂。他眯着眼睛看着被白色的球体，白雪如鹅毛般落在上面。他走近过去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没注意到脚下被绊成了狗吃屎。

青回龇牙咧嘴的坐起来，“靠，老子的脸、老子的鼻子！”他摸了摸自己的五官，侥幸道：“幸亏没被砸平，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呀。”

他看着绊倒自己的石块，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时瞥到了白雪里夹杂的几缕黑丝。他心里一咯噔，蹲下身来抓起黑丝扯了扯，听到微弱的痛呼声。

青回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扒开“石块”身上覆盖的白雪，看到了苏诺苍白的脸，气丝如缕，双眼无神，躺在地上如木头一般。

“苏诺！”青回抄起他的背勾着他的肩膀把他抱起来。“你怎么躺在这里！”他看着苏诺，害怕他在这里一命呜呼了。

苏诺麻木至极，身体又滑到在雪地上，好似听不到也看不到一般毫无生机。

青回吼道。“快起来，你要被冻死了！”他抓不住麻木的苏诺，每当他把苏诺提起来，对方又无骨般溜下去躺在地上。

“他不爱我了。”苏诺流不出眼泪了，睫毛上都是冰霜结晶。

青回奋力的把他抱起来，看着他求死的样子吼道：“站直了！”苏诺像个提线木偶的被他提着双肩站直。“秦风不爱你还能爱谁？啊？只要不是傻子，没有人不知道云间城城主秦风挚爱着苏诺。”

苏诺眼神黯然无光，憔悴得脱相，不见当初惊艳人间的模样。“他真的不爱我了，他看见我会烦。”

青回心疼的抱着他，苏诺的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领。“他不会讨厌你的，苏诺，这一点你都不敢自信点吗？”

苏诺悲鸣，摇摇欲坠。“我害怕了，我真的好怕。”

青回鼻子泛酸紧紧的抱着苏诺。“别怕，我抱着你。”苏诺曾经何等的骄矜清贵，不染红尘，让人想拉他入泥潭却又止步于他的疏远和冷硬。入了尘世唯独被秦风看出了冷硬下不知所措的懵懂启蒙了情爱，秦风宠苏诺整个云间城和巫山鬼城无人不知，但苏诺归来巫山时粉身碎骨，抽筋拔骨，秦风对苏诺更是置之不理，视之如尘。仿佛秦风的情情爱爱只是天上一吹就散的云。

苏诺浑身颤抖，悲声欲绝。“我不要你，我要阿风，我想要阿风。”

青回对他是又恨又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眶。“小诺诺，咱不要他了好不好？他为非作歹，杀人不眨眼，配不上你。不是你也会是他人将这恶徒囚在天在水的。这牢狱之灾和刑苦都是他该受的。”

苏诺摇摇头，悲鸣：“我放不下他。青回，我要怎么办。我放不下，不敢放下。我放下了秦风就真的不要他的阿诺了。”他喃喃：“他没那么坏，他虽然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但是他真的不坏。他能怎么办呢。”

青回脸色一变，捂住了苏诺的嘴巴，警戒的往四周看了看，接着瞪着苏诺又惊又怕，“别瞎说话！惨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大多数可都是无辜之人。”

他正准备给苏诺洗脑，让他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结果发现苏诺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他看着白色的雪球，心想秦风在里面不可能没有听见，但听见了还能这么心狠也真是仅有云间城城主秦风了。说爱便爱，不爱了便全身而退。秦风爱苏诺时为了苏诺差点殒命都不在乎，如今不爱了也能无动于衷。

秦风靠坐在穹壁上，在黑暗的中什么也看不见，也不再听到外面的哭声，这样挺好，不如不见。他挣动了一下筋骨，用力过度，琵琶骨顿时一阵刺痛。秦风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耻笑苏诺为什么还能去爱一个废物呢？连秦风自己都厌恶自己现在这番模样。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一身白衣，双眼覆着冰绸的年轻男人走近，威严又不是亲切。他端坐在床畔，覆着冰绸的眼睛精准的“看”向苏诺。青回拘谨的站在男人身后，不敢插嘴。

苏诺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嗫嚅的干燥的嘴唇听到一句“灵君”。

灵君是死神之首，谁也不知道他多大了，但看着十分的年轻，温和俊美，能力斐然，不少作恶人间的变异体都死在他手上。

灵君按住他的肩膀温和道：“你高烧刚褪，不用行礼了。”

每一个死神双眼都会覆冰绸，因为他们的眼睛十分的恐怖，只有眼白没有眼球。他们只能看见变异体和同类，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人类和其他的物品在他们眼中都算得上是“障碍物”，每次即将要碰到时都会自行的避让开来。

苏诺却是一个例外，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和其他的死神不一样，他双目熠熠，黑白分明，看得见人间但也和其余死神一样只眼里只能看到黑白二色。是秦风差点殒身才换来他能看到色彩的绚丽。

苏诺眨了眨眼睛，脑子依旧昏沉，眼睛干涩胀痛，不知是睡久了还是身体未痊愈。

灵君像一位温和的长辈般为他捏紧了被角。“我不应派你去云间城了，你懵懂不知红尘，秦风又是人中龙凤，你轻易被他迷了眼失了心误了很多事。我不怪你也不责罚你，年轻人哪有不知慕少艾。你求我要去守天在水，宁愿挨了一百杖也要去那寒天苦地陪他，杖杖断骨，再加上你在南衡为他挡下我全力的一击，差点殒身。这一百杖让你这三年好不容易能够缓口气的身体更差了。你可以放下心中的愧疚了。秦风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恶人，他杀了李家无辜的十二条人命，名门世家多少人死在他手里？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人命，奴役云间城百姓。他不伏诛，天理难存。”

苏诺勉力的撑着坐起来，他从来不敢直视这位灵君，哪怕对方待他如亲子，但是对方身上的威压太重，苏诺在他面前很是拘谨。但他不是第一次为了秦风直视这位灵君，“他杀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咎由自取。”他昏睡了三年，很多事情脑子里都有些记不清往事，事情发生顺序也有些混乱，但是他却能够肯定那些名门世家好多人都是咎由自取。

灵君怜爱的看着他，“你真是为了他迷失了自己。我问你：李家十二条无辜的人是不是死在他手里？他亲自在你面前亲口承认的，云间城百姓是不是在他的统治下叫苦连连哀声载道？”

苏诺为秦风辩驳求情道：“他很好，真的很好。他可能、可能只是......”

灵君叹口气，看着他洇红的眼睛，“苏诺，你不能因为你爱他就偏失公允。对于那些惨死在他手中的人而言他就是恶人。他罪大恶极，我们不能无视于睹，杀了他是我们的职责本分。你为他求情我才力排众议留他一命，囚他在天在水服刑。而如果你再这般不好好照顾自己糟蹋身子，我就得重新斟酌我这么做是不是违背了当初希望你好好的初衷了。”

苏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他真的很好。”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他还记得秦风曾亲自搀扶老妇上船、城中每月既望就开仓赈灾，守城率领部下浴血奋杀攻城的变异体，得保城中百姓安危.......

灵君见他听不进去的模样深深的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迷失了自己，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也不要让我失望。”